[终极一班]宿敌

　　2.
　　兄弟义气是件危险的事儿。尤其是他们这个年龄，这个身份，而且还混□□。讲义气即使在包括自己内所有人看来都很酷，也仍然是在玩命。
　　王亚瑟对这点深有感触。他和汪大东丁小雨是被绑死在“义气”这条绳上的三根蚂蚱（他还纠结了一下这个比喻不够文艺），没有谁不是眼睁睁地盯着他们，眼睁睁地等着看反目成仇的戏码。被雷克斯离间以后，他在终极一班的地位是如何一落千丈，身边是如何几乎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这滋味还绕在舌尖，记得很清楚。
　　——当然，除了丁小雨。这家伙清晰明确地表示，“我相信的是你”，让他感动得一时无两。
　　信任太重，他绝对辜负不起。
　　所以现下的春梦才更让他羞惭得想要直接退学。
　　是啊，春梦。哪怕场景再纯洁，只要能让人硬起来射出来的都叫春梦。而这也是王亚瑟最难以置信的地方：丁小雨隔着一层单薄衣物环抱着他，视线相交。然而他就这么硬了。
　　硬得发疼，更离谱的是他不仅没有马上起来冲冷水，反而半推半就地回想着梦里的那张脸，自己伸手解决了一次。
　　拿最好的朋友当□□对象，第二天继续跟人家称兄道弟？
　　王亚瑟你这他妈算个什么？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想了想还是咬牙站起来，硬忍着还没完全解决的冲动，被单床单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迅速洗了个冷水澡。
　　凌晨四点，这时也是绝对睡不着的了。王亚瑟扭开台灯拿出泰戈尔，尽量把明天还要上学面对丁小雨的事抛诸脑后。
　　大不了是丁小雨说一句“你今天心情不太好”，他回一句“没睡好”。丁小雨势必不会追问下去。
　　他合上书，又打开，居然莫名对他的沉默生出一分感激。
　　第二天给了他一个惊喜的却是汪大东，在上课途中冲进教室，不由分说地把他和丁小雨拉出去，劈头就是一句：“雷克斯在哪里？”
　　汪大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横冲直撞不知道见好就收的白痴。王亚瑟一肚子少爷脾气被他吐出来的“雷克斯”激得轰一声窜起来，刚想引用个谁讽刺一句，丁小雨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抱歉，我不能说。”
　　汪大东焦躁地跺了两步，站定：“我知道你们不爽雷克斯，但他可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你……”
　　“最好的兄弟”五个字，仿佛针头直接戳进身体，王亚瑟挺了挺脊背，“自大狂你是不是瞎了”已经冲到喉咙口，结果又被丁小雨抢了先：“我没有不爽他。但是他说，不会让你找到的。”
　　这听起来差不多就是袒护了，事实上王亚瑟认为这就是袒护，而且还破天荒地是丁小雨袒护雷克斯。他忍不住盯着丁小雨看。汪大东也盯着丁小雨。视线中心的那个人平静得像是一汪湖水。
　　最终汪大东重重出了口气，开口：“那告诉我，让我自己确认。”
　　语气几近哀求。王亚瑟冷笑一声：“我很不爽他。不过既然是你开的口……自大狂，你要是想自己确认，今晚9点，黑猫酒店门口，我跟你一起去。”
　　“亚瑟？”
　　这回换做丁小雨疑惑不已地盯着他——那表情在别人看来顶多是漠然，在他而言是个货真价实的疑惑不已。心虚感涌上来，他微微偏开眼神，避免落在对面的眼睛里：“就让他自己确定一下雷克斯根本不会见他，也是好事。”
　　于是丁小雨又一贯地沉默了。
　　汪大东脸色不好，仍然点点头：“9点。不见不散。”

　　“自恋狂，你确定是这里？”
　　“你不相信又何必跟我来？”王亚瑟没什么心情一步步慢慢踱，索性移形幻影进去。汪大东也只好移形幻影跟上。两个人瞬间站进一片黑暗的房间。
　　没有灯，自然也没有人，房间里透着一股长久不用的灰霉味儿，仿佛在强调这地方早就无人光顾。汪大东冲进里间看了好几个房间，又再冲出来：“这个地方不像还有人的样子……你真的看到雷克斯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意思。”王亚瑟手插着口袋，也跟着环顾四周。
　　收拾得太快了……他是这么想的。雷克斯多么聪明也不能未卜先知，判断出他和汪大东今天要来；假如他真的不知道，便不可能在数分钟之内打扫得如此彻底。所以是……
　　有人告诉他？
　　他打了个冷战，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丁小雨。
　　也合情合理。联想到小雨反常地护着雷克斯、强调着他和雷克斯没有不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雷克斯也反常地只联系小雨一个人，还送了他兵器。
　　但不可能。
　　丁小雨可不是能被谁随随便便就收买的人。他笃定了这一点，心头又微微镇静了些。
　　“说话说清楚。”汪大东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你的什么意思？”
　　“莎士比亚说……”王亚瑟顿了一下。这时无谓火上浇油。“算了。我就是想说，他躲着你，他不想见你，就这么简单。”
　　汪大东握紧了拳头，不甘愿地站了片刻：“我去上面看看。”说完扭头出了门。
　　他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毫无结果——王亚瑟半点也不意外。快十点半的时候，汪大东不得不回家履行他“好儿子”的职责，跨上机车，手里紧紧攥着安全帽，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
　　王亚瑟就这么站在一边等着。好一会儿以后汪大东终于开口：“……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从小形影不离；不管什么，有我的就少不了他的。你能想象这种感觉么？”
　　“在□□上，被自己兄弟背后捅一刀，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汪大东摇摇头，微微弓起的脊背浸透了沮丧。“·他恨我，恨到连再见都不想跟我说。自恋狂，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王亚瑟张张嘴想说话，突然愣住了。
　　他觉得雷克斯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心狠手辣需要小心应对的角色；但汪大东这回真的把他问得张口结舌。
　　为什么？和汪大东翻脸能有什么好处？
　　他还真没想过。
　　汪大东在他回过神之前飙车离开。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呆，而后跳上车子，对保镖挥挥手：“车子留这里，你们回去。”
　　“少爷还要去哪里吗？”
　　“不去。”王亚瑟为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皮衣领子蹭在脖子上滑腻腻地，他烦躁地扯了一把。“我要见个人。”

　　一个小时以后他再走进黑猫酒店，里头灯光正常，三三两两有几个人。雷克斯靠在吧台边上，依旧穿着白衬衫，只有头发梳了起来，看起来不再过于文弱。
　　他径自走过去。雷克斯看见他，举起酒杯：“贵客。”
　　“你动作倒挺快。”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老大。”雷克斯站起来，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撑，落到吧台后面。“既然来了，喝点什么？我招待。”
　　接下来是整整五分钟的安静——失去了言语交流，他们之间的敌意反而纤毫毕现，胶着在半米的空间里。王亚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用手指不着痕迹地抵着桌面；雷克斯全然没有看回去，一心一意地调着酒。然而彼此都掂量着对方，用呼吸和思维交着锋，心知肚明地等着对方先按耐不住。
　　雷克斯放下一杯酒，用毛巾擦擦手，“浑浊马丁尼，不知道合不合亚瑟王口味。”他抓起喝到一半的威士忌，冰块叮当作响，轻轻碰了下马丁尼的酒杯，仰头饮尽。
　　王亚瑟也抓起酒杯喝了一口，开口：“汪大东，好兄弟。”
　　一络头发从雷克斯耳边滑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用手拨上去：“什么？”
　　“这句话还给你。”
　　雷克斯露出一个假笑：“他是你的好兄弟，不是我的。”
　　这句话几乎坐实了他的大胆猜测，王亚瑟也还过去一个假笑：“你巴不得他不是。”
　　“我之前从未这么想过——你回到终极一班，软化小雨，对付我和自大狂，究竟是为什么。为了黄安琪？不要告诉我你会喜欢那个女人。为了终极一班？你已经是这里的老大；更何况自大狂本来就对你言听计从，通过他收服终极一班，简直易如反掌，你根本没有必要和他翻脸。”
　　“你什么都有了，所以到底为了什么？只有一个可能，雷克斯，你喜欢汪大东。你喜欢他，所以你嫉妒所有可以接近他的人，我，小雨，黄安琪，终极一班，你觉得我们抢了你的拳头。”
　　王亚瑟干了最后一口，“雷克斯，这就是你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他一边说着，雷克斯一边吸了几口气，缓缓吐出来，又给自己添了半杯伏特加，末了轻快地拍拍手：“结论正确。可惜说错了一个地方。”
　　他低头敲着那半杯酒，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阴郁：“我什么都有？不，我一无所有。从你这样有个老爸就自以为能呼风唤雨的地位，跌到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谷底，这样的日子你能想象？亚瑟王，我就是从那样的地方再爬上来的，我就是从那种墙倒众人推的日子里挨过来的。”
　　他语调里的愤怒仿佛回到与汪大东面对面那日，王亚瑟不由得警惕地绷直了背。“你能相信吗？雷氏集团的继承人，沦落到连自己的母亲妹妹都无法保护。我什么都有？哈！我今天所有的，都是我踩着自己和别人的血，一点一点赚回来的！”
　　王亚瑟死死瞪着他。雷克斯再次深深吸了口气，把一口没动的伏特加泼进水槽里，冰块砸出呛啷声：“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亚瑟王。”
　　他抬起头，换上一个算得上是温和的笑容，对着王亚瑟背后招呼：“小雨，来了。”
　　王亚瑟如遭雷击地回过头，看见丁小雨正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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