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桃花

　　正月十五这天，小城里的小学和初中都已经开学。今年学校校舍扩建，楚晴的学校明天开始正式行课。
　　最后一天假期，楚晴决定好好疯一下。早上接到吴烬的电话说约她去城南的白塔拜佛，她一口答应了。
　　小城里年味十足，人们从大清早就开始准备花灯，火红的灯笼挂满了街道小巷。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小城里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景象。
　　城南的白塔下有一座寺庙，据说是从一千年前留下来的，叫做孤雁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改叫桃潭寺了。
　　桃潭寺有个古老的传统，每年正月十五的这一天，寺里的住持都会做一盏桃花灯，把它挂在桃潭寺后院里一棵巨大桃树最高的枝丫上，如果早晨第一个进庙的人可以成功把桃花灯取下来，桃花灯就可以帮他实现一个愿望。
　　这天天还没亮，一群好事又闲得无聊的小鬼就已经把桃潭寺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巴巴望着寺里那棵参天的桃树。

　　“吴烬哥哥！你等等我！”楚晴跟着吴烬在白塔入云的天梯上狂奔。白塔依山而建，塔下有一块圆形的平地，平地四面修着小石梯，石梯下面又是一片平地。吴烬手里正提着刚刚翻围墙从寺里取来的花灯，停在平地上，笑容泛滥：“小晴，快点！等下那群小鬼就追上来了！”
　　楚晴气喘吁吁地趴在天梯上，吴烬回来拉她。重新回到白塔下面平地上的时候，吴烬才发现楚晴的脸红得像个柿子。
　　“呃，拿去许个愿吧，就许你今年考上好大学。”吴烬把桃花灯提到楚晴面前，浓密的眉毛轻轻挤了一下。
　　“啊—？”楚晴一怔，急忙看着吴烬，吴烬是她的邻居兼家教老师。“可不可以不要时时刻刻都和我讲学习。”楚晴不满地憋一下嘴。
　　“那你是不要这盏灯喽，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给你。”吴烬摸摸楚晴的头，马上把桃花灯收回去。
　　楚晴鄙视地看他一眼：“好了，快许愿吧！我还要回去复习！”

　　微风吹过来，空气中夹着春天淡淡的草木香。吴烬把桃花灯举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我希望，我可以照顾楚晴一辈子，无论天崩地裂，无论湖海枯竭。”
　　楚晴一愣，恍若听到了乐府里撼天的誓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嘴唇微颤，不敢看吴烬。

　　“小姑娘，过来算算姻缘吧，我看你这几天桃花不错。”白塔整体光洁，亭亭玉立在阳光之下。石梯下面的平地周围栽了两排银杏树，光秃秃的树枝这时候正抽出短拙嫩黄的新叶。银杏树下有个算命先生摆了个小摊，忽然来了兴致，硬要给楚晴算一卦。
　　楚晴从吴烬面前大步走过去在小凳子上坐下，笑着说：“你算吧，不过今天过节，你要给我算五折。”
　　算命先生捋捋自己的长眉，笑得不置可否：“小姑娘，先写个字吧。”楚晴接过算命现正递过来的白纸和笔，随便写了一个“央”字。写完后她皱皱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个字。
　　把写了字的纸递回去，算命先生看了看，先前还润如春风的脸突然变得沉重。他看着慕晴说：“小姑娘你一生命途多舛，将会和这个‘央’字牵绊一生。不过你一生中桃花也开得异常灿烂，总之万事小心。”
　　楚晴没有在意，她从来不信命。看着算命先生说：“老板这么当真做什么，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我会自己把握。”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零钱放在铺着红布的小摊上，“今天就不要老板的折扣了。”

　　吴烬走过来：“走吧，我们回去看灯会。从这里回城里还要坐两个小时的车。”楚晴轻轻点头，和吴烬一起从天梯下去。
　　走到天梯前面楚晴回头看了一眼算命先生，他正坐在银杏树下面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和吴烬。看见楚晴回头，他捋着白眉又说：“世人各有命，万事皆由天。”
　　楚晴暗暗皱一下眉，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城里的花灯都亮了。城门上的彩灯也开了，把喷泉里的水映成五色的。今晚中心广场要放烟花，现在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过来等着看烟花的人群。有的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肩上，头上戴着发光的饰品。
　　街道上是缓慢的车流，吴烬和楚晴坐在公交车上，在广场边下了车。寒风刺骨，也挡不住元宵的热闹。
　　吴烬和楚晴逛了会儿灯市，烟花就开始了。他们停在一棵仿造的桃花树下，看完烟花就穿急急过热闹的人海，拐进一条小巷。
　　这时天开始飘起小雪，时候不早了。热闹的欢笑声被挡在小巷外，轻柔的雪花抚过柔和的灯光，一切都变得唯美空灵而安静。
　　“快进去，你爸还在等你。”走到楚晴家门口，吴烬和楚晴面对面。楚晴面颊微微泛红，白嫩的脖子藏在红色的围巾里，她突然抬头笑着说：“吴烬哥哥，我喜欢你！”转身就冲了进去。
　　吴烬笑了笑，恋恋不舍地进了自己的家门。

　　“爸，我回来了！”屋里一片漆黑，没想到老爸这么早就睡了，平时他看祖上留下来的那些医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楚晴在门口换了拖鞋，在一片漆黑里摸到电灯开关。
　　“不准叫！”开灯的瞬间一把冰凉的刀刃同时透过围巾架上楚晴的脖子。锋利的冰凉和对方手指粗糙的质感让楚晴着实一惊，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她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这个粗矮的中年男人面目狰狞地瞪着自己。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楚晴的额上冒出冷汗，目光扫到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看见老爸正躺在血泊里。心里顿时冰火交加，她狠狠睖男人一眼：“钱在楼上，拿了快走!”
　　“哼！还是女儿爽快！”嘶哑低沉的声音刺耳如斯。脖子上的刀刃缓缓压进皮肉，细密的血珠渗出来。男人低喝：“快！带我去拿！”楚晴捏紧拳头，努力保持镇定把男人带上二楼。
　　轻轻瞟一眼躺在地上的老爸，看他一点动静也没有。楚晴把嘴唇咬得雪白。
　　“钱就放在书柜第二层的夹层里，”楚晴盯着男人，冷声命令道：“放开我!”男人一阵冷笑，把楚晴狠狠推到墙角，说：“你以为我会傻到等你去报警么？你就耐心等一下去和你老爸见面吧！”
　　楚晴在墙上撞破了头，扶着墙缓缓起身。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最后都转为镇定。她转身看着冷面无情的男人：“你也以为我会傻到这么轻易的就带你到我老爸从不让外人进来的房间么？”环视一下房间，她重新看上男人僵硬的脸说：“没错，这里就是我老爸的房间。但这里没有你要的那本书。”一抹轻笑缓缓浮上楚晴的脸，那是赤裸裸的嘲讽。
　　“小丫头！”男人突然龇牙咧嘴，暴跳如雷，高高举起手里还沾着血的刀，“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楚晴看着他不冷不热地笑：“真的吗？你真的打算杀了唯一知到它在哪里的人？”
　　“快给老子说！”男人比着手里的匕首就要向楚晴冲过来。
　　“不准动！”楚晴厉声喝住他，眼里发出慑骨的寒光。“乖乖站在那儿里。我就告诉你你要的医书在哪儿。”
　　男人一震，立刻停下不敢再乱动，狰狞着说：“快讲！”
　　“那本所有人都在寻找的医书，我爸很宝贝它。”楚晴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移到了窗边，“他说，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誓死保护它！”一个翻身，楚晴从打开的窗户跳出去。疯狂舞动的红色围巾，像壮烈的战袍。
　　其实那本楚家祖训要用生命来保护的医书在世上已经不存在实体了，十年前老爸在楚晴能把它倒背如流后就一把火亲手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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