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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回忆之所以残忍,是因为它总让人以为,还回得去。
也许瑞雪这样的人一生都是顺风顺水的,可不是,她才刚遇到一点的不甘心,上天马上就实现她的愿望了。此时,包厢的门开了,进来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去而复返的林木和兴奋无比的阿兰姐。
众人再次聚焦门口。这次,倒是李宇最先站起来。李宇是余扬的当年的同班同学且还是室友,他走上来,指着阿兰姐说:“我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梁兰兰,至于这位……”李宇搔了搔头,虽然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于是只好困惑地看着阿兰姐,阿兰姐才想着说话,就被鸡婆的苏醒,好吧,苏醒一直都很鸡婆,鉴定完毕,邀功似的抢着说:“林木是吧?”林木向说话的苏醒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气质和样子都相当好的男人,可是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或者说认识这样的一号人物。
看着林木皱眉努力回想的样子,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认识我的,我也是托某人的福才认识你。”说着看向余扬,。
从林木一进来,余扬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林木发现余扬一直在看她,她有点窘迫。她侧过身子,打量着光可照人的墙面上的自己,他一定很讶异于她的变化吧。这些年她变了很多,以前的长发变成了如今齐耳的短发,以前白皙柔润的圆脸变成了现在黑瘦黑瘦的尖脸,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依然黑亮黑亮的。这些年她去了很多地方当志愿者,为了适应一些恶劣的环境,她把头发剪了,那一头她钟爱的头发落地时,她伤心地哭了,只因曾经某人说“林木,你就是用这三千烦恼丝缠住我的吧?”但哭过以后就好了,然后她把喜欢的裙子送给了那些有需要的人,从前她总是喜欢穿着那些棉布裙子在校园里追着她的余扬,那时裙摆飞扬,落英缤纷。但如今的她习惯了穿裤子,看起来成熟干练了不少,尤其是她现在还当了老师,更要有为人师表的稳重才行。
包厢里一时过于安静,众人看出了些苗头,都在各自猜测,甚至杜撰着各种版本的校园爱情肥皂剧。无非就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或者是如今最普遍的好友劈腿第三者插足,再不然就是若为前途故,神马都是浮云之类的。只是不管是哪种版本,大家都一致认为是眼前这个女人寡情薄幸,要不然,咱们的余公子也不会如今仍如此念念不忘啊。正如王天后唱哉: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
这时余扬站了起来,他神情平静,好像刚才的注视不曾存在,声音毫无起伏:“谢谢两位抽空参加鄙人的生日会,鄙人感到无尽荣幸。”
林木一时无法回应如此生疏冷淡的道谢。是了,他又怎么会还像从前那般对她生气跳脚无奈却也带着些许的宠溺呢?那么,果然是不应该去而复返吧。刚才在和阿兰姐打完电话后,她就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想不到阿兰姐那包身工居然真的勾搭上这帮人,好吧,是认识这帮人。她原本是想一走了之的,但她突然很想很想跟他说声生日快乐,在这么多年过后,在彼此也许成为陌生人,在她还没忘记他时,还能对他说声生日快乐,那么人生也算是圆满了吧。
尽管这些年她一直在刻意忘记他的生日,只因陪他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时他说过的话:“林木,你我根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别再作茧自缚。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扰乱了我宁静的生活,我恨你破坏了我的人生,所以我要离开这里。”
林木从没听过余扬说这么多的话,平时,都是她在旁吱吱喳喳,她想方设法地要余扬和她多说话,效果都不明显。然而,想不到唯一的一次却是说出如此让人痛彻心扉的话。
林木脸色有点苍白,倒是阿兰姐反应过来了,她两眼放光,双手捧脸,一副既像飞蛾看到火光,又像奥特曼遇见小怪兽的标准表情。传说中的骨灰级花痴的特有表情。阿兰姐“嘻嘻”龇牙咧齿地凑过来:“嘿嘿,原来是这位帅哥生日啊,祝帅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只是帅哥贵姓,今年贵庚,有无婚配,手机号码多少,微博□□呢?”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看到众人那忍俊不禁的样子,林木开始头疼,一遇帅哥就原形毕露。原本还想装淑女寻找第二春的阿兰姐又破功了。林木赶紧扯扯阿兰姐的衣服,咳嗽两声,示意她“形象,形象”,阿兰姐果然俯首帖耳,乖乖噤声。哈,每个故事里都要有阿兰姐这样的角色。
林木尴尬极了,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上来说:“那个余……余先生,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呵,余先生,亏她自己说的出来,可作为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不这样说又能怎么说呢?难道还像从前那样“阿扬,阿扬,你又老一岁啦啦啦,要变成老公公啦。”
每次一回想从前的事就会痛不欲生。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然而,回忆总是不请自来,如影随形。
瑞雪总算从刚才的不甘中解脱出来了,她看出这个叫“林木”的女人与余扬关系匪浅,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不算倾国倾城,却能让人眼前一亮。同为女人,她自认为自己不比林木差,然而,对于某人却无法代替。
“听说林学姐是余学长曾经的女朋友,这是真的吗?”林木被这一问题吓得不轻,脸一下就红了,同时也让问问题的人娇俏的容貌慑住了,一时回不了神。
是不是女朋友呢?其实从前一直都是自己缠得紧,而余扬也从没在人前承认过这一关系,他只是默许她的纠缠。一缠就是两年,如此而已。年少时的林木是如此的厚颜,阿仪说:“厚颜三尺非一日之功。你这丫头从小脸皮就厚得跟千层糕似的,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今想想也是,要是换了现在的自己,哪还有这样的孤勇。
那一句“余先生”彻底噎住了余扬。他紧紧抿着嘴无力地瘫坐在那里,扭过头,目光呆滞。苏醒刚想跳出来“英雄救美”,这样给一个女子难看也太不像话了,苏醒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展现出来了,但他回头见主角漠然冷脸,突然又意兴阑珊,人家主角都不心疼,他这路人甲瞎凑合个啥。别说他还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曲曲折折,就算知道他也不置一词。话说这苏先生还真是个急性子,情绪变化无常,一会热血过头,一会又决绝冷酷。
林木求救似的看向余扬,发现他目空一切的淡然,她猜想也许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子是余扬现今的爱人,那么不能让她误会才好,于是她说:“那只是年少时我的一厢情愿,谈不上男女朋友。”
众人怎么也没料到等来的是这句话,如若真是人家一厢情愿,那么咱余公子如此这般的不忘情又是为何?
“一厢情愿?”这种说法瑞雪都皱起眉头,不过她没深究“我考进G校时,学长和学姐都已经离开,只留下无数的传奇。我一直很好奇,学姐是如何让学长寸步不离在身边的?”传说中当年他们可是形影不离,只要余扬出现,那么他身边必然有林木。
寸步不离?不对,是她纠缠不休才对,余扬刚开始怎么赶她都赶不走,后来就随她去了。
很多年以后才去正面评判当年的行径,她确实有够迟钝的。当年的余扬肯定是厌烦极了,才说恨她。
“老娘说,你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小学妹哪里来那么多的话?人家喜欢卿卿我我,人家喜欢寸步不离与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不在家里看看棒子剧,跑出来当什么祸害。”阿兰姐这话一出,石破天惊。只见她气势汹汹上前拽了拽瑞雪的衣袖
“你……”瑞雪恼羞成怒,气得脸都红了,说不出话来。
看来犀利还是敌不过泼辣来着,要是当年阿兰姐在,估计这泼辣女神的名号怎么也落不到瑞雪的头上。
林木心里叫苦连天,她连忙拉着阿兰姐,阿兰姐那边还在喋喋不休:“老娘还没说完呢,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仗着小学妹的身份在这里胡搅蛮缠,怎么,你算老几啊,你是那帅哥的第几号红颜,学人家当妖精也要有本钱,撒泼也要看地方,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对不起,真是抱歉,我们这就回去,你们玩得开心点。”林木满脸歉意,说完硬要拉着阿兰姐走出包厢。
这时,余扬箭步上前,他对李宇说:“送你朋友回去。”李宇马上领会,拉住阿兰姐快速走出包厢。
余扬转过头满脸冰冷地对还搞不清状况的林木说:“我送你回去。”
林木在犹豫着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时,余扬就用力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出来了,留下了满脸愕然的众人,可不是,原来冰山男也有霸王硬上弓的时候。
一路上,林木的意识都集中在他手掌的温度上。他的手掌依旧宽厚温暖。
……………………
“林木,你的手冷到我了,离我远点。”
“不嘛,不嘛,阿扬,你的手好温暖。”
“我帮你暖手,你要答应我,下午不许跟我去图书馆。”
“不行,我要去图书馆。”
“那你离我远点。”
“……”
“林木,你要再不跟上来,我就真走了。”
“……”
“林木,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的衣服口袋怎么放得下三只手,把你的爪子拿开”
“阿扬,我们要去哪里啊?”
“商场。”
“要去买什么东西吗?”
“暖水袋。”
…………
恍恍惚惚中,林木听到余扬问:“住在哪里?”林木一时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余扬的车里。
看着余扬满脸的不愉快,林木赶忙说:“华立中学附近。”既然不情愿送,为什么还要送呢,她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的,林木想不明白,他知不知道,他这样一脸不高兴,她心里也不好受呢。
“我刚回国,对一些路还不太清楚,你待会指一下路。”余扬刚说完,就想起了什么,接着说:“算了,我待会看看导航。”
他肯定是想起了她光荣的迷路史。遥想林小姐当年可是离了终点方圆200米就找不到回去的路,进了店面出来就找不到方向的主儿。你要是指望她指路,估计黄瓜菜都凉了。林木懊恼极了,不过这几年,她的方向感好多了,可能是走南闯北的多了,自然而然就培养了直觉。回到城市里,也常常会在无数的交叉口,繁杂的立交桥前踌躇不前,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为什么中途辍学?”余扬眼睛专注看着前方的路况,神色平静了许多,看似随口问着。
“你怎么知道?”林木很惊讶,他怎么知道她没读完大学,当年他不是已经离开?她是在他离开以后才逃离学校的。
实际上,他早就知道她在他离开后也离开了学校,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于是他说:“刚才那个小学妹只是低我二三届,所以她进G校时,你应该还在学校,假如你没有辍学的话。”余扬比林木要高一届,是以余扬大三时,林木才大二,瑞雪进G校时,余扬刚离开,那么林木那时不过才大三。
这话到了林木的耳里似乎有了不同的含义,那个小学妹真的和他关系匪浅么?原来刚才她们的谈话他都有在听,那么幸好刚才回答还算得当吧。
余扬见她不说话,又刚好是红灯,就转过头来看她,问:“怎么不说话?”
林木一抬头,不其然撞上余扬深邃的眼眸,心跳瞬时加快,全身好像被热火烘烤,她直觉掉过头,避开他的注视,刚好看到前面绿灯亮了,就急忙说:“绿灯亮了。”
余扬这才回过头,重新启动车子。
林木松了口气,他为什么想知道呢,当年离开不就是因为他离开,她不想独自一人面对物是人非,欲想泪先流的凄凉。要如实告诉他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那时,突然想去当志愿者,就没想太多,而且,我一直不喜欢念书,所以就去了。”她说的倒也有几分实话,她不会忘记自己当年是如何艰苦卓绝才过英语计算机等级的,那还是余扬软硬兼施的结果。
如今她还记得余扬在她准备考第三次英语四级的前一个月狠狠地说:“林木,要是你记不熟这些单词,就别想再见我。”委屈的她只能窝在宿舍里闭关三天,还是没能记住,但她憋不住去找他时,却听说他和他们信息技术工程院的院花去看星星看月亮去了。她火速跑到芬芳亭,G校情侣看星星看月亮的风水宝地,果然看到她的阿扬和一美女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林木的气势一下就蔫了,原本是想着来抓奸夫□□的,却在看到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备受打击。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苦苦发奋,一个月后考完四级,再半个月后考完期末考。
之后学校开始放寒假,林木打听到余扬离校的日子,偷偷藏在校门口后,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意气风发地挥别那些前来送行的同学朋友,其中也有那个他们学院的院花。林木万念俱灰,她迷蒙着眼挥挥手,轻轻对着那身影说:“再见了,阿扬。”说完已泪流满面。
那是林木第一次感到自卑,那样炫目璀璨的人,身边应该站着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每个女生也许都曾遇见过如此自卑的自己,那是我们对爱情过于憧憬而造就的。
那个寒假结束后,新学期来临,林木就得知自己的四级成绩,她没太高兴,整天闷闷不乐的。舍友说要替她庆祝,她婉拒了,于是舍友阿美硬要拉她去和信息技术学院的联谊会,林木勉强答应,却在去的路上被人拽走了。那晚,在芬芳亭里,林木死命地捶打着余扬,在余扬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泪水鼻涕一股脑儿地往他身上蹭,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和难过都发泄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死阿扬,臭阿扬,坏蛋阿扬,混蛋阿扬,猪头阿扬……”。余扬抱着她,很无奈地听着她的“咒语”,最后只得吻上她的唇,唇齿相缠,她才消停,乖乖地趴在他怀里。
往事,都是往事。回忆越美好,现实越悲凉。
“这么不喜欢念书,真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考上G校的?”G校是百年老校,其中又以信息技术专业最为出名。其实,余扬不过是想知道“往事和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他还对那个“余先生”耿耿于怀。
“你忘了阿仪啦?”提起阿仪,林木眼睛都亮了。
“怎么会忘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见面第一次就说:你这男人还真是人模狗样……”
见余扬绷着脸没说下去,林木知道他是想起来阿仪的这些“经典语录”,不由得笑了,红着脸小声说:“别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点些壮阳的补补……”
余扬轻“哼”了一声,林木连忙说:“她没恶意的,她只是比较喜欢壮壮的男生,所以……”
“我记得当时你不是这样说的。”余扬斜睨着她。
此时,林木可算是熟透的虾子,全身红透了,她记得她当时立刻抱着余扬的手臂,示威似的大声向阿仪宣告:“我阿扬可厉害了。”那样子威武得就像超人说要维护世界和平。
“怎么不说下去?”余扬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林木怎么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她当时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根本没想那么多,阿仪那时还凉凉地瞅着她说:“丫头,过来这边,告诉姐姐,你可试过了?”林木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木有,木有……”
“嗯,那个……阿仪她的志向很远大的,高中时她的成绩很好,我是跟着她耳濡目染,才能考上G校的,结果她却去了更远的地方求学。”林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学时没有阿仪在身边,林木很是寂寞,幸好有余扬的出现。孰料却是一时贪恋,换来一世念想。
“那她现在呢?在这个城市?”余扬低沉的声音有点沙哑。
“嗯,跟我住在一起,她很忙,经常出差。”阿仪无时无刻不在飞来飞去,开各种各样的服装发布会,推广她的设计理念。
“为了她来这个城市?”余扬不寻常的语气引起林木的注意,林木转过头看他,发现他神色苍白。林木满心疑惑,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说:“嗯,她说她一个人无聊。那时我也不知该去哪里,就来和她作伴了。”
此时,车子已经开到华立中学门口。林木赶忙说:“我在这里下就行了,就在对面的小区,穿过地下通道就可以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木说完就想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紧锁,她转过脸看见余扬趴在方向盘上,神情疲倦。林木不敢出声,心里有种闷闷的痛一点点渗出来,他一定有太多事情忙才会如此疲惫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从前大学时他就经常为学习和兼职废寝忘食,忙碌不堪。林木心疼地一直看着他,想开口时才醒悟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说关心的话。车里一时静极了,过了好一会,余扬才打开车门,绕过车子到另一边为林木开车门,林木轻轻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么再见。”林木说完转身就走。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落荒而逃的狼狈。
林木刚走几步,梦里总是出现的呼唤就在她耳边响起“林木”,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见余扬在车里伸出头来,神色凄凉地说:“哪怕是一点点,你说为了我来这个城市,我也会很高兴的。”说完车子疾驰而去。
林木直直楞在那里,久久抬不起脚步。风从地下通道口涌出,路边的梧桐树叶纷飞。
她怎会不知,这个城市是他的故乡。她来这里不过是希望有那么一天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再看他一眼,即使是擦肩而过也满心欢喜。她跟阿仪说来陪她一直都是自欺欺人的。她很早以前就不去想这些原因了,为什么还要残忍地提醒。胸腔越发清晰地痛觉使她不得不蹲了下来,泪水决堤,她终于在人来人往的地下通道入口嚎啕大哭起来。哭了很久以后,林木才想起来,她忘了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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