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刘富贵带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开着一辆大卡车来接陈来娣和宋小燕。陈来娣早已将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打好包，坐等刘富贵的到来。那天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外套，显得滋润喜气，俨然一个新嫁娘的模样。
　　前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络绎不绝，刘富贵和陈来娣热情地招呼着，情绪十分高涨。叙叨了一阵子，邻居们陆续散去。几个青年将物品全部搬上了车，陈来娣牵着宋小燕的手，就要往驾驶室里坐。谁知原本十分乖巧的宋小燕这时却突然变了卦，大声地哭起来：“妈妈，妈妈，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我的家。”她用力拖住陈来娣就是不肯上车。
　　陈来娣被女儿吓了一大跳，她搂住泪流满面的宋小燕，哄劝道：“傻孩子，我们现在去的也是我们的家呀，比这儿更好，更大，还有个哥哥陪你玩呢。”
　　“不，不要。我不走，妈妈，这里才是我的家。”宋小燕依旧大声地哭着。
　　刘富贵走过来，从陈来娣的怀里拉过宋小燕，将一只新书包塞到她的手里，柔声说：“跟我们一起回家吧，从此，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宋小燕看看那只印着漂亮图案的书包，抽抽搭搭地将书包推过去，拼命地摇头。刘富贵将书包硬塞到宋小燕的怀里，连人带书包一把抱了起来，笑着说：“好了，好了，哥哥在家都等急了，快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宋小燕在刘富贵的怀里看着陈来娣，陈来娣正对着她微笑，宋小燕又去看刘富贵，似乎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他的善良温和，宋小燕渐渐停止了哭泣。
　　车子开到刘富贵家，卸下货物，送走帮忙的同志，四下一张望，刘富贵这才发现，儿子刘启明一上午根本就没有露面。
　　刘富贵赶紧去敲儿子的房门：“启明，快出来，你……妈妈和妹妹来了，出来吃饭。”
　　刘启明的房门紧闭，没有半点要开的意思。
　　刘富贵急了，大声地喊：“启明，快出来，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陈来娣拉开刘富贵，将宋小燕推到门口。宋小燕听话地边敲门边喊：“哥哥，开门，我是小燕，我来看你了。”
　　仍旧一片寂静。正当几个人等得心急的时候，门里发出“啪嗒”一声。
　　陈来娣伸手轻轻一推，房门开了。陈来娣低声对女儿说：“去吧，哥哥等着你呢。”
　　屋内，刘启明坐在桌前，两眼看着窗外。宋小燕走过去，将一只蓝色的钢笔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妈妈送给你的，她说你上三年级了，该用钢笔写字了。”
　　刘启明没有说话，好一会儿，终于拿起那支钢笔，将笔帽旋下来，盯着亮晶晶的笔尖出神。
　　“你会喊我妈妈‘妈妈’吗？”宋小燕突然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刘启明抬头想了一下，说：“不，我妈妈不是她那样的。”
　　宋小燕一听，又要哭了：“你还是喊吧，你要不喊，我妈妈会伤心的。我都喊你爸爸‘爸爸’了。”
　　刘启明的眼睛看着窗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他低下头，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灰色的笔记本，那是刘富贵在他上一年级时送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用。刘启明找了一支笔，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了几个字，递给宋小燕：“送给你，认得上面的字吗？”
　　宋小燕双手接过笔记本，稚声稚气地念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刘启明微微地笑了，拍拍自己的书桌：“我的桌子很大，以后，我们一起做作业，好吗？”
　　宋小燕也破涕为笑了：“好。”
　　两个孩子因为有了伴，渐渐地适应了新的生活。俩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手拉手、肩并肩的场面看得刘富贵和陈来娣眼热，由衷地为他们的友好相处感到十分称心。
　　每天晚上做完作业，就是两个孩子最开心的时间。宋小燕常常是边笑边唱，扮演机灵的小白兔，而刘启明则是那只愚蠢的大灰狼，心甘情愿地被比自己弱小的小白兔捉弄。
　　遗憾的是时间总过得太快，常常是还没玩尽兴，睡觉的时间就到了。盼呀盼，好容易盼到了寒假，刘启明便成天带着宋小燕走街窜巷，开心极了。一天，俩人夹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看人家娶媳妇。刘启明拼命挤到人群的最中间，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争抢地上的糖果。宋小燕也想跟着挤进去，可围观的人太多了，她只能站在人群外，隐隐约约看到刘启明和一群比他高大的男孩拉拉扯扯、相持不下，宋小燕又急又怕，吓得哭了起来。
　　等到人群散开，那些男孩走远了，刘启明这才来到宋小燕的面前，用指尖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摊开一直握着的手掌，里面，一颗用漂亮塑料纸包着的奶糖。宋小燕惊喜地接过那颗糖，咧开嘴笑了。刘启明也笑了。
　　回到家，两个孩子在家门外堆了两个雪人，一个高些的，是刘启明，另一个矮些的，自然就是宋小燕。两个雪人并肩而立，笑眯眯地望着前方。宋小燕嘴里嚼着奶糖，整个人都香喷喷、甜蜜蜜。雪色将宋小燕的脸映照得格外娇嫩白晰，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天真烂漫的笑容恰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刘启明站在一旁，看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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