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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父
有没有试过回过头去看你跟一个人的聊天记录,从一开始到现在。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一个人,从陌生走近你,你们相交,靠近,再靠近。
一切都要从那个游戏说起。
接触电脑游戏是从大学开始,初始只会玩一些飞车之类的竞技游戏,认识了很多朋友,但是游戏一旦经过一两年的更新,常常会变得面目全非,很多人离开了。当我也在犹豫是不是也转战其他网游的时候,我的舍友加好朋友丹丹告诉我了一个可以看风景的游戏,名字叫做天下贰。2
丹丹是和男朋友一起玩的,她练的冰心,男朋友练的天机。
第一次进入游戏,说实话,并没有我想象的好看。不过做人么,不能要求太高的,完美国际的游戏是好看,但是要花人民币的。像天下这种免费又绿色的游戏做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挺好。
因为只会做任务,而我又属于三分钟热度,想起来才玩一会,所以升级升得那叫一龟速。好不容易爬到十级,系统就殷勤地给我介绍了师父。
师父的名字是两个我念不出读音的繁体字,“枽桀”。当时十分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搞得那么复杂。拜了师之后师父很深沉地没有搭理我,于是我先叫了他一声:“师父。”他的回复很快:“什么事?”我答:“没事。”其实我说的是心里话,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剑客,作为一个只会做任务的菜鸟,我虽然潜意识里觉得既然拜了师,那师父总要教导我一番才对得起他的名号。
没想到师父迅速发来一个组队邀请,然后找到了我。我是多麽佩服他能在天下里让人望不到尽头找不到方向的地图中准确而迅疾地发现了我啊。鼠标点在他的人物身上,知道了他的职业,是一只站姿扭曲,跑起来形似义勇军的魍魉。
我第一次下了副本,第一次进了yy。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京腔,指挥我和师兄躲在他的身后,然后一挺腰板,翻滚着跳跃着奔跑着拉动打怪小怪和老怪。在一群小boss之中,我甚至看不清他飞速跑位的身影,对于只会用鼠标移动的我,键盘移动是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及啊。目之所及,是师父风一样的身影,偶尔有因为爆菊而汩汩涌出的红色鲜血和拍打的黑色翅膀显现出来,那是无所不尽其极的嗜血和狠戾。当时我想刺客这个职业真是很阴暗的角色,连技能光效都是死气沉沉的黑色,直到后来,我才发觉,他们善于隐藏,他们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是因为无奈。
真正拉近我们距离的事是我们一次在□□上的谈话,当时他心情不好,恰逢我心情很好,于是胡诌白咧了一堆用不着的话,他那时说,丫头,和你说话很享受。自此之后,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一跃千里,我们常常一起聊天,一起游戏,我收起了懒散对待游戏的状态,虚心请教,耐心学习。我知道了他从很久之前就玩了天下,知道了他和以前朋友的故事,大多很光辉,上榜也上过几回,可后来都分道扬镳了。他和我说师母,也就是他的女朋友,善良温和,懂得理解他。他还和我说他的家庭,有些小钱,但他不想靠家里,所以自己出来单打独斗。他和我讲他的大学,那些热血奔腾的似水年华。我感到幸福和幸运,能够遇到一个奇葩,一个重情重义,和旧时岁月难舍难分的青年。
然而最后,我没有成为一个和师父一样的大神,几年了,却一直停留在三十多级选手的水平上。我们的感情也没有如电视剧那样愈来愈浓烈地发展下去,相比轰轰烈烈来说,我们师生之间的感情,更符合平平淡淡,细水长流,亲密而疏离。
在天下这个男多女少的游戏里,自动送上门的男人是屡见不鲜的,我很快在游戏里订婚了,那时候师父现实里在找工作,一直上游戏,我是想有一个人陪我也是好的。后来师父上线,看见我的称号,就说,没想到你速度还挺快。我当时老脸通红,我觉得师父心里一定认为我是一见异思迁的主了,于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毅然决然放弃剑客号,重新练了个魍魉。现在想想,魍魉的技能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地行和隐身,颇为符合我打不过撒腿就跑的性格,有了这些技能,我可以少死多少次啊~。
当然了,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娃,师父的爱护是必不可少的,很多任务过不去,都要麻烦师父,正好那时候师父也很闲,只要他在,就会马不停蹄地奔过来。介于我没有坐骑,师父也放弃了骑马,于是天下的田间大街时常会出现两只刺客以诡异姿势奔跑的身影。再次介于我十分爱护自己的菊花,不舍得为了加快奔跑速度扎它,所以常常跟不上他,于是师父在等我的期间就会极大得发挥他嗜血的本能,路旁的小怪一律见神杀神遇佛杀佛,一只都不放过。当然了,这是可以理解的,光是他自己流血那肯定让他觉得不平衡,所以要杀些无辜的动物们泄愤。
一年冬天,我们去新区组建了公会,其实没我什么事,都是师父和他的好朋友弄的。师父给他的室友们一人买了一台电脑,天天在新区排队上线,公会开始升级,人数开始增多。我们调换了性别,我玩男魍魉,他玩女冰心。每天每天发生最多的事情就是他带着大家下副本,辛辛苦苦组建自己的团,坚持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强大信念,整日里打打杀杀,有时候不过瘾还要用我的号去流光厮杀,搞得我一身装备都是瑕疵,那是我见过的他活得最激情澎湃的日子。
开始我还会和公会里的人在yy聊天,后来就常常自己一个人在上了密码的子频道一个人听音乐,有时候录录歌儿,对于游戏亦渐渐失去了兴趣。
即使在线,师父也不是我的师父了。
他是一个公会的会长,我只能在一群乌合之众中努力抬起头仰望。或许不能用仰望这种伤感情的词,但那时的心情的确如此吧。无论现实还是游戏,只要想把事情做好,都要全心全意地付出努力,支撑一个公会也是不容易的,要辛辛苦苦地赚钱,要拉拢公会成员,要有求必应,要无私奉献。
我觉得这样很累,不过我放心不下他,尤其是在我发现一些猫腻之后,就更加放心不下了。
天蝎座女生总是敏感的,在翻看公会上下线记录时,我发现一女号总是和师父同上同下,做任务也爱叫上他,甚至在我和师父在上锁房间独处的时候她也要进来搅合一下子。作为一个占有欲极强的蝎子,我愤怒了。于是开始每天晚睡晚起,调整生物钟和师父保持一致。那时候用家里的笔记本上网,路由器在爸妈的房间,他们一睡觉我就不能上网了,所以我无耻地蹭了邻居家的网,天天玩到凌晨。其实也不能说是玩吧,大多数时候还是发呆,然后等师父下了副本我们聊一会天,然后师父再被那个女号叫走做任务。
直到现在,那个女号还是和师父保持联系,我和师父为数不多的语音她还是时不时来插一杠子,然后她还会吃醋。那时候我就特想问问她,大姐,请问您是稻田里的哪颗葱?但是我忍住了,为了世界和平,我顽强地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忍者。
后来,我们都淡漠了游戏,师父要工作,我要学习。那时候打着珍爱生命,远离游戏的心灵牌子,不去想真正的原因。
我们依然聊天,有时候发很久的短信。我发现师父其实生活得很随性,而这种随性里又透着一些凄凉。时间久了,我发现他是一个和魍魉一样风骚猥琐的青年,有着风一样的幻想,云一样的心境。尽管师父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而我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但是吵架还是有的。原因就是他对谁都好,让我觉得我不重要。有一次我说了很重的话,什么到此为止之类的,说完就下线了。然而后悔来得和我的下线速度一样快,大概两分钟以后我就上去和师父说了对不起。
我只是说对不起。
我没有说,我舍不得他。在将近一千日的岁月里,他是我心里一根琴弦,弹得三春里桃花细雨般经风浪漫,一如知己,又似蓝颜。我说的隐晦他也能懂,他言的寂寞我也能猜出七八分。千重思绪,百种柔肠,都在天下洪荒里已然历经了沧桑。
那一场游戏中的相逢,没有血雨腥风,没有浪漫倾情,只有一山樱花上蓬勃而照的太阳和一片逝海上孤独萧条的断桥。
前两天,师父和我说我的魍魉号已经有了一对小翅膀,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后来的上线也是一时兴起的事情。这时候的我已经熟悉了键盘操作,飒爽的男性刺客英姿勃发地跨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平明奔跑。他的头上顶着一个甚是凄凉的称号,我想了想,便又改了一个新的。按下m键,大地图依然是大地色,我发现很多地方没有一个人去过。开了自动寻路,然后翻了翻包裹,看了看技能和人物,然后点开了好友栏,一百个好友,果然比我的人缘好得多。打开徒弟栏的时候,我怔住了,里面一个小号叫蒙蒙帆我想你。我咬了咬牙,想忍住自己的情绪。我是不是离开得太久了呢。
关闭好友栏,视野中依然可见那只蒙面高大的魍魉,红尘陌上,独自策马,纷飞的飘带在他后背上打下寂寞的剪影。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可我和师父,能够享受那种奢侈的寂寞么?
我们的生命大概过去了四分之一,当下快节奏的生活之中,温情和微笑渐渐变少,而这种网络的情谊却在潜移默化间使我们达成共鸣。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句话,只要感情是真的,它的载体并不重要。我们的心情,大概是通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敲击,数据的转换和传输,到达彼此的面前,比起常常见面熟悉的陌生人,我们的感情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我有时候会不停地想象,师父的世界里,有没有春暖花开,莺飞草长,他吸烟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和眼神,他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微微张嘴。一切总是那么近又那么远,然而一切都改变不了我爱他,不是男女之间的爱,而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许诺。
他笑了,希望他永远快乐,他哭了,希望不要是因为我。
不求别的,只希望在以后我们慢慢长大时,他还会记得我们一起哭过笑过挥霍过的时光。
遇到他,我是感激的,谢谢他让我相信了上苍是可以创造一颗冰雪玻璃心的,在他面前,自私又占有欲强的我是那么卑微,然而却要强自支撑起自己的高傲;谢谢他让我了解了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只要是认定了就不会改变,永远不需要担心;谢谢他的微笑,曾经慌乱过我最美的年华。
大概叶子绿了又黄了以后,我们还是和现在一样,不离不弃,在荒芜中走出一片兀自繁华的风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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