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宴年华

　　在这车厢里，也不只她一个人穿着与他相同的校服。一直到欧阳睿嘴里吐出她的名字，她才肯定那声咚咚的敲响是为她而来。
　　“齐悦。”
　　声带在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体里也显得独一无二，没有人的声音能相似得丝毫不差。可是，声音可以同样的悦耳美妙。有人把声音比作悠扬的琴声，没有的诗歌，耀眼的朝阳……起伏的高低，深浅的音量，以及快慢的节奏。齐悦想不到欧阳睿的声音像什么。只觉得，已过了变声期的欧阳睿，声音带着特有的力度和气息。人闻其声，便能被记住，和想象。
　　欧阳睿又说：“前面出车祸了，一时半会儿无法疏通，公交车走不了了。”
　　欧阳睿刚把一句话说完，更有陆续的上班族下了车，嘴里说着“借过借过”的绕过欧阳睿的自行车走到人行道上。刚刚有打算找齐悦拼车的女人，也下了车，鞋高跟踩在水泥地上，咯哒咯哒地有节奏的渐行渐远。
　　齐悦在心里想，在交通堵塞的高峰期发生车祸，真的很不可思议。
　　“开学典礼是在九点，现在已经八点过半了。”欧阳睿继续说道。
　　齐悦回答：“是啊，恐怕要迟到了。”回头看了眼车厢，寥寥无几的人还稳坐在位子上，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们就像是态度坚决的钉子户，只是伸长脖子，观望事态。
　　“齐悦，我骑自行车，我载你。”欧阳睿一边说，一边以目光询问。
　　中年司机回到车上，见自家车里原本满座的人早已走得没剩几个，便说：“小姑娘，赶紧去别的路口坐车吧，前面车祸，这条路走不通了。”
　　齐悦下了车，对欧阳睿说：“谢谢你，我到另一个路口坐计程车就行。”
　　欧阳睿看了眼腕表，抬起头：“你从这里走到下一个路口，起码要发上五分钟的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快四十了。这条路走不通，司机只能绕远路，你会迟到的。”
　　“没关系。”齐悦这样回答。
　　欧阳睿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技术？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骑自行车，车龄有八年了。”
　　齐悦想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麻不麻烦的问题。她跟他只是同校同学，说认识也是牵强。虽然，她知道他拥有热心助人的可贵品质。
　　“我没有那个意思。这样太麻烦你了。”
　　欧阳睿笑了起来：“别说我们是一个学校，就算你不是，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齐悦想不出拒绝的话，心里也想着能不迟到是最好，便说：“那，谢谢你了。”
　　欧阳睿将自行车牵上绿色护栏另一边的非机动车道上，转过头来：“我叫欧阳睿，复姓欧阳，睿智的睿。你可以叫我欧阳。”
　　欧阳睿自报家门，齐悦讶异了一下，说：“我知道你的名字。”
　　欧阳睿露出一口皎洁的牙齿：“我也知道你叫齐悦，整齐的齐，喜悦的悦。”
　　齐悦微微一笑。欧阳睿转身，坐上坐垫，齐悦整好及膝的裙子，侧身坐上自行车后座。一只手抓紧了坐垫下面的铁杆。
　　欧阳睿转过头来问：“坐好了吗？”
　　齐悦将左脚离地悬空，答道：“好了。”
　　欧阳睿转过身，踏起自行车上路。自行车缓缓行进，带起一阵风，齐悦空着的手放在大腿上，压着裙子。看向人群拥挤处，隐约见一辆车身严重扭曲轿车，还有一摊鲜红已干的血迹。下一秒，齐悦下了意识，将头转向，额头抵上欧阳睿的背。眩晕，颤抖，心慌……齐悦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光洁透亮的额隔着凉薄的衬衫，欧阳睿觉得背上顿时一阵微凉的触感。自行车明显地晃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平稳上路。
　　欧阳睿的声音从胸腔穿过宽厚的脊背落入齐悦的脑中。“怎么了吗？”
　　听到欧阳睿的声音，齐悦才惊觉自己的额贴在他的背上。“对不起。”齐悦额上的薄汗濡湿了欧阳睿白色的衬衫，小小细细，宛若一轮小月牙。很快，在盛夏略带热意的风中，消散的没有任何印记。
　　“你不用道歉。”欧阳睿说，“你是不是有爱尔式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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