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笨蛋们(06.9.13)

　　晋年跟文显读同一间大学，同一个年级。当年报考的时候曾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

　　“我们一直含辛茹苦培养你们之间的差别，为什么最后你们仍然要向共性发展？”
　　“好不容易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出现，妈妈为什么这么执著要区分我们？别的父母不是都会对‘猜猜谁是谁’的游戏乐此不疲？”

　　“这个世界不需要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认为自己不被需要或者可代替。再说，我们家一贯的教育宗旨不就是‘溺爱年年，虐待文显’？你们任何一个都必不可少。”

　　“我们24小时都在一起，也不妨碍我们发展个性。”
　　“可妈妈总觉得你们长时间在一起，会学坏。而且，相反的教育方法才保险，成功率至少五五开。”
　　“即使其中一个教育失败回来找你抱怨，你也可以把责任完全推开，说什么‘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对方成功你却失败？是你自己不好。’对不对？”文显完全洞穿自己母亲冠冕堂皇说辞背后的真正含义。

　　“我们已经决定的事情，禁止你和爸爸反对。”
　　文显下结论。
　　擅自确定会议结束，拉着年年回房间。

　　“为什么孩子们这么有主见？”战败的妈妈咬衣襟。
　　“因为我们的教育做得好。”爸爸抱着她说着蹩脚的安慰。

　　当然，父母之外还有第三个反对者。
　　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正在复读等待第二年的考试的隔壁邻居，也可以说是一直以来甘愿被晋家两只恶魔玩弄的可怜玩偶，姓范名仁范仁是也。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双胞胎弟弟，长得跟我像功课比我好，又跟我上不同学校，每次都可以来替我考试，我再不用对着这么多奇怪的课本备受煎熬。你们两个，竟然选择同一年入同一间学校，太浪费了，蠢材。”

　　这种反对理由，对于从来不为功课发愁的两人，实在是不值一顾。
　　何况，玩偶居然也敢骂主人蠢材，不想活了。年年和文显每人送他一颗小笼包，把他踹回房间。
　　重考生要有重考生的自觉。
　　重考生的放风时间被强制中止。
　　“恶魔。”范仁说，“两只。”

　　第二年，范仁自投罗网地成了两只恶魔的学弟。

　　“喂，这里。”
　　范仁在大教室的第一排，老师眼皮子底下，对年年、文显挥手。
　　现在是范仁升上大二之后的下半学期第一节课。是寒假、春节、元宵节都已近过去的农历正月末、公历二月中。

　　“你一个二年生，怎么呆在三年级教室里？”
　　“我已经修够了二年级的学分，教授特许我跟三年级的课走。你们以为我会按部就班的读完四年大学，足足被你们欺负四年么？我才没有那么笨。”
　　据说年年会继续在本校读研，四年都被‘照顾’，想想真是……既想哭又想笑。

　　“不同年级至少上课时会在不同教室，即使欺负你也给你时间休息。你现在却是主动找上门来，你跟年年真是差不多24小时都在一起。”
　　文显已经搬出家里，学校之外的时间要和周震洲去过二人世界。
　　“那么不用功的你，一年半修完两年的学分，怎么可能。”年年正大光明地怀疑范仁的智力水平。

　　“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少拽了，你。”文显嘲笑他的装腔作势。

　　上午的课上完之后，年年被一个女人叫了出去，回来时，手中多了两盒巧克力。
　　今天是情人节呢。

　　“为什么年年这么受欢迎，我却没人理？我们明明是双胞胎。”与其说文显羡慕的是年年受欢迎的情形，倒不如说是馋嘴络绎不绝的巧克力。
　　年年直接把巧克力塞给文显。之所以会不嫌麻烦地收下这些东西，就是因为有人可以代为处理。
　　一言不发地收下，比说出“我不要”三个字，还更简单。

　　文显欢呼着，摇尾巴。
　　迫不及待打开一盒就往嘴巴里塞，然后，哇地一声全吐掉。
　　“这是什么东西？又苦又涩还带渣。难吃的叫人想哭。”毫不犹豫地给他来个以泪洗面。赶快打开另外一盒要转换一下味觉，“……咸，咸的……”
　　他连哭得心都死了。
　　把两盒巧克力扔到地上一人乱踩。
　　“搞什么，不会做巧克力用买的不就行了。那这么难吃的东西给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怕年年对她印象不深，即使是坏印象，也先留下印象再说么？可是吃巧克力的认识我，敢给我吃这种怪东西，嫌命硬是不是？！”

　　年年笑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两盒巧克力是同一个女生送的，她请我先尝味道，说下午还有巧克力蛋糕。”
　　“留住她。我倒要仔细看看这么够胆的女生长什么样子。”
　　“长头发，大眼睛，眉心上有颗小小的痣。身材瘦瘦，不过胸部丰满。”范仁如数家珍，“是个美人。”
　　“只见一面你就看这么清楚，难道那是你喜欢的类型？还是你早就已经暗恋她多时？”

　　“才不是。”范仁手忙脚乱地否认，“只是觉得都三年级了，早该认清年年的真面目，还敢拿巧克力给他，勇气可嘉，忍不住就多看了她几眼。”
　　“真的耶，从小学开始，年年都是一年级情人节收到巧克力最多的冠军；二年级，没人敢送；快毕业，才会有一些个不怕死的，来个临终送别。现在大三，既不到毕业，年年的真面目也该暴露了，不应该由人敢送才对。”

　　“怎么这么说。我哪有什么真面目、假面目。”年年不服。
　　文显跟范仁对望一眼，同时点头，“就因为年年自己都不知道才超恐怖的。女生送你巧克力之后，你一定会在接下来的半年用身体而不是用脑子记住她，然后故意视而不见，不得不见的时候，说话超刻薄，比我最毒的时候还要毒。彻底折磨了对方半年之后，又会彻底把对方忘光光。就算是想把被欺负误会成爱的表现形式也万万不能。”
　　“对。与其送巧克力给你，被欺负半年然后被遗忘，还不如从一般接触模式开始接近你。那些女生也真是伟大，即使知道你的真面目，还是对你平时的温柔飞蛾扑火。”

　　“我有这么BT？！”年年目瞪口呆。
　　“你是天生的大魔王。”
　　“不许这么说年年。”文显也遗传着晋家的护短。

　　“文显自己还不一样也是个恶魔。”范仁这么多年青梅竹马兼奴隶可不是当假的。
　　“为什么年年是大魔王，文显只是个恶魔？等级上有差。”

　　“因为连你这个恶魔都对他惟命是从。”
　　“那你是什么？”

　　“我？我是被恶魔和大魔王欺负的灰男孩，我在等我的公主来救我。”范仁双手交叉胸前，抬头挺胸收腹，闪烁着少女漫画的白点眼。

　　恶魔和魔王同时出脚，把灰男孩踹到长长的队伍里去打饭。
　　而这两只，当然是找了座位之后，安闲等待。

　　灰男孩千辛万苦从队伍里挣扎出来的时候，两只手托起三个交叉构成稳固支撑的餐盘。一个上面有恶魔爱吃的醪糟，另一个上面是魔王专饮的玉米浓汤，其余主食菜肴也决不会出现恶魔和魔王不爱吃的东西。两个盘子里的东西堆得满满的，既保质又保量。灰男孩自己的盘子里简单得只得一菜一饭。
　　一只手臂环成半圆，另一只手臂支撑着三个托盘的交叉点，范仁穿行在人群中时，受注目程度满点。

　　托盘放在桌上分配好，那两只立刻埋头开吃，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无。

　　“好不好吃？”就是有人不死心。
　　“还行。”
　　两个字已使范仁心满意足。

　　这两只难以伺候，全校闻名。
　　曾经拒领奖学金，只是因为，校报上的两个人的名字和照片登反了。年年甚至臭着一张脸，以恐怖的气势威胁校报主编，而且只肯说两个字：“收回。”
　　年年越生气，话越少。

　　后来校报全体人员逐个宿舍敲门，用赶制的新报纸换回已发放的旧版，只是新报纸上已经没有这两只的消息，而且他们也被永远从奖学金的名单里除名。
　　这些都是范仁入学之前的事情，只是流传过广，范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在这两只的手下当了很多天辛苦的奴隶，才终于打听到内幕：

　　“反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是兄弟。”
　　“不行，我和年年的Fans群有差别。”

　　“Fans群？！”范仁对专有名词的认知度明显不足。
　　“喜欢年年的大多是女生，而会对着我的照片意淫的都是男生。又没有一个外人能从黑白印刷的大头照中区分我们两人，想到不认识的男人对这年年的照片浮想联翩，我就浑身不舒服，才叫年年一定要销毁报纸。”

　　“这……这个理由……为什么女生可以肖想年年，男生就不行？”
　　文显白他一眼，眼神里尽是‘你白痴哦’：“拥有年年的男人只能是文显，而女生们只能被年年拥有，如果年年真的喜欢了某个女人，文显勉强可以接受。但男人，全给我去死。”

　　“你……这算不算歧视同性恋？”
　　“切，肖想年年的男人文显会用自己的身体安慰他们。文显这么可爱，长得跟年年又像，他们也不吃亏。只要不打年年的主意，就不是文显的敌人。”

　　恶魔的恋兄情节已经病入膏肓走火入魔物种变异天崩地裂山呼海啸无可救药。以上，是范仁的最后结论。
　　不过倒是想要一张传说中的旧报纸，只是BBS上要到天价还缺货的情形，叫人不得不打消念头。

　　下午，仍然是大课。讲课的老师刚走上讲台，范仁就察觉到不妙。

　　“我是周震瀛，瀛是海客谈瀛洲的瀛，而不是落英缤纷的英。虽然一字之差，不过震英却是我外祖母的名字，大家可不要写错了哦。”
　　台下一阵哄笑。
　　而当这男人开始讲课的时候，早已对年轻教师一张帅脸发花痴的女生，更是毫不犹豫地在他长裤下死伤一片。
　　这些跟范仁都没有关系，使他注意的是右手边文显一直皱着眉，而右手边，年年却是脸色发青，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发抖。
　　为什么？
　　他们会认识这个男人倒不奇怪，发生在这两兄弟身上的所有奇事范仁都可以见怪不怪。但向来同仇敌忾一句话两人分段说也可以连接得天衣无缝的兄弟，对这个男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才使范仁觉得不妙。
　　可见休息时，那男人竟走下讲台，站在年年面前。
　　范仁第一次很后悔自己占了第一排的座位，那么积极干吗，如果是中间的中间，这男人就没办法接近年年了。

　　“年年，好久不见。”周震瀛高大的身体蹲下来，手臂扶住桌面，视线与坐在那里的年年齐平。
　　年年皱眉，转过头对范仁说：“扁他。”
　　当众打老师？年年开玩笑么？
　　范仁傻笑。

　　年年越懒得说话，越证明他有多生气。可是，这男人怎么说也是老师的身份，现在又是在课堂上，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即使要扁他，也等他落单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扁个痛快，才解气吧？！

　　何况，大魔王自己不动手，却指挥可怜的灰男孩当众殴打教师。这怎么行。

　　“老师。”文显站起来举手呼唤。

　　小文显~~~
　　周震瀛有点被年年的话吓到。怎么说自己也算老师，年年居然毫不理会地命令别人在课堂上打自己。还好那个被命令的有所顾忌，而小文显已经出声解救自己，立刻扑过去，离年年远一点先。

　　迎接他的，却是文显又重又响的一个巴掌。五百两，免找。
　　打和被打。
　　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四个人，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文显翻过桌子跳出去，指着范仁：“现在将你从拥护年年同盟里正式除名。”然后拉着年年不紧不慢地向门外走。

　　“等……等一下……”范仁太过惊讶反而清醒过来，把三个人的课本文具，胡乱塞进书包里。拎着涨得变形的书包，翻过桌子，打算紧随其后，却是连一步也没跑开，就被那高大的不象话的男人从背后抱住。
　　“不许走，同行者同罪，你已经被株连了。”

　　“老师，你到底做了什么该被打的事情？现在我也被你拖累，快放手。”
　　“秘~~密~~嗞~~”大块头的男人装可爱地翘起兰花指，手臂却暗中使力，把范仁重新塞回课桌后面，低声耳语：“反正你也被文显排斥了，现在追上去他一定不理你，不如待到下课，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OK，我们重新上课。”周震瀛回到讲台，在他的厚脸皮上，文显用尽全力的打击，只剩下一点红痕，不仔细看已经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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