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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庙
三天以后,洪文攻非拽着我到鬼庙查看究竟,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看看前几天发丧的死老鬼还在不在,我不想去,可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我们以前从没去过村外的这片榆树林,一条杂草丛生的乡间小道弯弯曲曲的通到村外,道两边长满一人多高的荒草,我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天空中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的样子,远远就看到了那片低矮的榆树林,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我心里发憷,嘴上嘀咕道:“大洪,你说你也会挑这日子,天气也跟咱们作对,不行我们改天再来得了。”洪文攻一看我要打退堂鼓忙给我鼓劲道:“来都来了,岂有回去的道理,没听说过吗,神鬼怕恶人,我就不信他个老棺材瓤子还能把咱吃了不成,再者说也不一定有那老鬼的魂魄,都是大人们吓唬小孩儿的把戏。”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稍稍放宽了些。我们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到了林子边,洪文攻探头往里张望,然后摆摆手,示意我跟着他进去,我们悄悄的钻进树林,林子里静的可怕,感觉脚下湿滑难行,头顶的树木低矮压抑,密密匝匝,加之阴天的缘故一丝光线也没有,好像进入了阴冷的地窖一般。洪文攻显然也是心里发毛,一个劲的向四周看,还不时地回头看我到底跟没跟来,看我紧跟在他身后,才故作镇定的说:“什么鬼地方,老子今天就要学一学杨排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让他见识见识小爷的手段。”我故意逗他说道:“行了吧,大洪,待会儿别吓得拉裤子就算你小子今天拉的干净。”洪文攻仍要反驳,我用手一指前面,示意他不要说话,此时静下心来,隐约看到前方一点黄豆大的亮光在那里忽明忽暗的跳动,好像坟茔间的鬼火似的,周围一片黑暗,静的出奇。我和洪文攻互相牵扯着蹑手蹑脚的继续往前摸行,离那一点光亮越来越近,方才看清正是鬼庙中的长明灯发出诡异的光,我们挨过身去,穿过小小的庙门向庙里观看,里面空间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蹲着藏身的样子,正对庙门里面的后墙上,用细细的麻绳悬吊一块木牌,与扑克牌大小相似,只是略长些,周围雕刻着一圈云纹,中间竖排着一列文字:地府散冥君位。木牌吊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固定了一般。木牌的前方是一只脏兮兮的瓷碗,里面有半碗菜油,黑黢黢的落满了灰,碗边斜倚着一根细细的棉芯,正发出幽幽的光来,正是那只把我们引到此处的长明灯。灯的前面是一堆纸灰,还有稀稀拉拉几张没有烧尽的冥币。我们正看得出神,蓦地,庙内窄窄的空间内卷起一股恻恻的阴风,打起旋来,带动纸灰和冥钱大有越来越极之势,长明灯的火头也几欲熄灭,周遭的光线愈加的昏暗。我猛然打了个冷战,只觉得莫名的寒意袭遍全身,我偷眼看了一眼洪文攻,这一看不打紧,吓得我丢了三魂少了七魄,好似一桶雪水自头顶灌将下来,寒彻脚底。只见洪文攻的一张脸在昏暗的光下,映出一片青铜色,没有半点生气,眼睛没有目的的直直望向前方,嘴角流出的涎水足有一尺多长,额头渗出密麻麻的汗珠来,整个人动也不动,仿佛僵死了一般,我正待伸手去拉,但见鬼庙中那股阴风裹挟着纸灰冲出庙门,急速旋转着直奔洪文攻面门扑来,洪文攻周身一颤,鼻腔中流出两道细细的血线,惊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见此情景,吓得我体如筛糠,也顾不得他了,掉头就跑,刚刚转过身来,恰与身后的不明之物撞在一起,待我惊恐地抬起头来,发现一具骷髅头正逼视着我,距离之近好似贴在我的脸上一般,一股霉腐之气直逼顶梁,我顿感血液好像凝固了似的,手脚冰凉,周身麻木,心里一紧,顿时昏厥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我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期间家里人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我是鬼魂附体了,左近八庄的巫医神汉都被找了来,也不见好转,最后还是把我和洪文攻拉到了附近的人民医院,大夫看后说我们是惊吓过度,外感风寒,导致的惊厥昏迷,并无大碍,开了两服安神解表的中草药,这才从昏睡中醒来,调理了一段时间,总算痊愈。原来那天,我撞到的并不是什么骷髅头,而是看守鬼庙的邢伯,按照我们当地的说法,鬼庙中的长明灯是不能熄灭的,所以村里人就让邢伯在林中看护鬼庙,负责给长明灯添油,打扫纸灰之类的活计。邢伯一生没成家,就一个人,也乐意图个清静,并且有村委会提供日常的吃喝用度,对于邢伯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那天我们刚一进树林,邢伯就看见了,以为是哪家来鬼庙为亡灵烧路钱的,也就没在意。后来看我们趴在鬼庙门前看个没完,就想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刚刚走到我们身后,正好我惊慌失措的转身逃跑,这才与他装个满怀,当时由于光线不好,加上邢伯骨瘦如柴,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我又惊吓过度,慌慌张张,才把邢伯看成了骷髅头,继而吓昏过去。
后来想想当时鬼庙中的旋风也不是什么鬼魂显灵,而是空气流动造成的,鬼庙中燃着一盏长明灯,并且空间狭小,里面温度高,空气稀薄,外面阴冷,空气密度大,我和洪文攻在庙门周围晃动,引起空气流动,外面的冷空气补充到鬼庙中,引起旋风。乃至后来的旋风向洪文攻扑来,也是由于邢伯的到来再次引起空气流动造成的。却把我们两人吓出一场大病,洪文攻比我要严重的多,在炕上足足躺了十多天,这才日渐好转,再将养了个把星期也就痊愈了。由于这件事,没少挨家长骂,骂归骂,时间久了,还是该咋样咋样,到处憋坏惹事,大人们也拿我们没辙,倒是随着年龄一年比一年大,比以往也算沉稳了不少。
自从洪文攻到家之后,天天与我除了喝酒就是侃大山。谈的内容也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到头儿也没侃出个子丑寅卯来,一直就这么悬着,转眼进入了九十年代,眼看着周围的同龄人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安下心来步入了正轨,我们哥俩也寻思着干点什么。
这天一大早,洪文攻又来找我神侃,张嘴就说:“我说,老杨,你倒是给拿个主意呀,咱们总这么当溜街狗也不是事儿啊,你划个道,咱哥俩麻利儿的,我就不信别人能发财咱们就没那能水儿。”我早饭还没吃利落,嘴里叼着根油条接口道:“洪帮主,你行你说说干点什么,要有办法还用在家泡这几年,不早就发财了吗?”那个时候我们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也是武侠迷,记得金庸先生的作品里有一个人物叫洪七公的,好像是丐帮的帮主。与洪文攻只差一个字,我们平时调侃都把洪文攻叫“洪帮主”。洪文攻端起我面前的碗灌了两口豆浆说道:“我不觉得你点子多吗,我除了有把子力气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家老爷子一天三遍的摧,问得我心烦。”“点子多有什么用,如今这社会点子多不如路子多,你看现在得势装人的,哪个的三叔二大爷不是个说儿啊?”帮主听我说完若有所思的说:“你一提到路子我倒想起来了,我听我们家老爷子说过,我在东北那地儿有个远房表叔据说混的还不错,不行的话我们去趟东北看看情况,找他想想辙?”我把豆浆喝干抹抹嘴说道:“去东北干什么?套狼崽子卖?还是去挖棒槌?哪样要是行东北人不早就发大了,还用到北京打工来?”帮主看着我半天才接口说道:“杨老板外行了不是,你以为东北就只有人参、鹿茸、乌拉草?东北遍地是黄金,你知道西城根那个王二彪子怎么发的吗?还不是他亲娘舅有关系,认识个批发木材的主儿,定期给他发货,用火车直接运到北京郊区,他坐地取力,不费吹灰之力大把的钞票入账。我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再说凭你杨老板的精明劲,加上我洪某人的一身本事还有咱们哥们玩不转的事儿?”我还想反驳,又细一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说成与不成趟趟路子,看看再说也好,不就是去趟东北吗,全当旅游散心了,想到此自己点上根烟又递给帮主一棵说道:“既然洪帮主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兄弟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洪文攻一听我这么说咧着嘴笑道:“好,杨老板爽快,咱们一言为定,我到家再把情况细细问问我家老爷子,咱们越早越好,明天就动身,我老洪也要大展身手了,来,兄弟,干了。”说着洪文攻又倒了半碗豆浆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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