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碧远洲

　　“云公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小的怎么没看着您？”载酒坊的伙计满脸的疑惑，怎么搞的，专门换了身衣服又回来，难道为了取悦东家？还没刚那身衣服好看呢。
　　云苹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大剌剌走进大堂。
　　“伙计，这位怕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位云公子的哥哥！”顾诚好心提醒。虽然刚来，但是云家双胞胎的相象度算是见识过了。
　　什么？发誓再也不踏进载酒坊半步的洛阳知府云大公子居然来了！伙计赶忙让同伴向内堂通报。

　　云果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说……我哥也来了？”
　　彭悠心也一脸的愕然。上次赏梅之后，云苹就撂下话说再也不来了的呀。而且要云果禁足在府，也不准来的。听云果讲，为这事儿，兄弟两个不知道争执过多少次了。
　　“你且先去前头招呼，不必摆在大堂了，去缀锦楼，在三楼摆一桌，其他的都撤了，还有，吩咐厨下好好准备，铁碗烤蛋、腐乳肉什么的，随意加上几个晋菜，不用太多，主要还是咱这儿的特色为主，还有，告诉老徐，客人打山西来，菜要稍微咸些，少用糖……暂时就这些了，你先去吧。”彭悠心一一吩咐了伙计，又唤凝碧来：“你去窖里取两坛陈年桂花清……”
　　“云大哥你先去陪你哥哥吧，我去换身衣服，就来……”彭悠心转向云果。
　　云果啜了口茶：“我等你。”
　　彭悠心也不勉强，转回内室去换衣服。

　　“天津三月时，千门桃与李，朝为断肠花，暮逐东流水，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续流，新人非旧人，年年桥上游……”顾诚斜倚窗栏，眺望远处的天津桥轻吟道。
　　“莫悲金谷园中月，莫叹天津桥上春，若学多情寻往事，人间何处不伤神……”一人接口朗声吟诵，声音清越。顾诚侧目观瞧。来人是一女子，细眉秀目，清雅宜人，乌发堆云斜插衔珠玉凤，身着湖绿的委地长裙，腰间玉环剔透无瑕络着长长的流苏，华而不俗。正是彭悠心。
　　“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想必这位是顾公子吧，幸会……”彭悠心两手交叠笑着道了万福。
　　早有一个幕僚过来介绍，顾诚慌忙作揖还礼：“彭小姐，实在谬赞了！惭愧惭愧……”
　　“云二公子，难怪上午我们正讨论着你就不见人了，原来……是在这里！”望见彭悠心身后的云果，顾诚一抱拳，笑道。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又故意在“这里”加重了语气。云果面色微赤，也一抱拳，并不答话，晒笑遮过。彭悠心却是神色坦然。

　　众人分别见礼。顾诚再三推辞到底坐了上坐，云氏兄弟左右相陪，下面是府衙的四个幕僚。彭悠心只在末座。
　　云苹大人率先说话：“今儿这一顿大家为顾公子接风，吃喝为主，不谈其他！”
　　“哥我……”
　　“有话回府再说！”云苹瞥了眼云果不容他再说。别看云苹平时嘻哈惯了，下属也不怎么惧他，可在这孪生弟弟面前一向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云果本打算由自己提出讨论擂台选址问题，再由悠悠提出来就在缀锦楼正对的河面上。这里的环境好名头响，而且来这儿吃饭肯定是顾诚的意思，说明他心里也是有这个想法的。虽不能立成，但是肯定不会被拒绝。可现在哥哥根本不让自己开口，先把话说再了前头。虽然没再说话，可心中急怒不满全带在脸上。倒像是故意向云果示威。
　　一旁顾诚看着颇为好笑，也不说话。其他幕僚以前偶尔还跟着两兄弟来过，不过也没这等招待。自从云大人放话不来后更是难得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当然以胃为尊。
　　彭悠心自然是深知云苹脾气，知道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并不在意。席间亲自布菜，殷勤招待。

　　“彭小姐果然是细心的人，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吃到太原菜……”顾诚夹了一块儿铁碗烤蛋，颇为满意。“只是如此佳宴，怎能无酒啊？听闻你载酒坊的桂花酒可是一绝……”
　　对啊，明明吩咐了碧痕拿陈年桂花清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来。“顾公子稍安，如此急迫，怎能有好心绪品美酒呢？”彭悠心只得胡乱拿话搪塞。又唤虫虫去看看。

　　桌上的菜已经换过一遍了，碧痕还不见回来，连虫虫也不见了。这下彭悠心有点坐不住了：碧痕是从小跟随自己的心腹侍婢，老成稳重，办事从无差错；虫虫也跟了自己六年，虽然年岁小，也是一向机灵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思及此处，彭悠心起身道了歉意亲自前去查看。
　　云果虽不明就里，见彭悠心如此紧张，也跟了出来。
　　彭悠心见云果询问的眼光，只说彭家酒窖至关重要就不再开口。云果多少知道酒对彭家的重要，见彭悠心不愿多说也就不问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柳带厅，彭悠心急步转入后堂，云果心下犹豫，只觉进女孩儿家的闺房不大合适，听到彭悠心唤他便跟了进去。原来里面并非卧房，被屏风隔做两间。外间是家主处理商事的书房，又是算盘又是帐册的，也有橱柜满为临时会客备下的衣物。而里边则供着财神爷，香炉里满是香灰。
　　“没想到悠悠你也供奉财神！”云果笑道，只当她目下无尘，看来也是难离世俗，倒也可爱。
　　彭悠心白了他一眼：“供奉财神当然是希望有财神爷庇佑，有什么希奇？既然经商自然不嫌钱多！清高能当饭吃？”
　　“不过这财神为何倒坐？人家包青天大人虽说是倒坐南衙到底是面向大门的，你家这财神如何是背向大门？而且……看起来怎么像个文弱书生？”云果在内室转了两圈好奇道。
　　“你还有闲心问这个！”彭悠心没好气的说。
　　“我还想问你呢！带我来这里干吗？不是要去酒窖的吗？”
　　“这座像是家祖所请的文财神范蠡像，按规矩是要这么摆的这里的一切布置也都是出自家祖……”说着，彭悠心合掌朝神像拜了三拜，“难道你没闻到满屋子的酒香！”不过味道好象也太浓了点。
　　彭悠心这一提醒云果方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只是与满屋子的檀香混在一起不太好分辨。世上竟有这样的酒香？云果只觉灵台清明，双目微合享受的立着。
　　一旁的彭悠心看着云果星眸半敛、薄唇微抿、嘴角轻扬，一脸陶醉的神情，只觉心中竟有一丝异样：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吧？刹那失神，彭悠心赶忙转到外间。掀开书桌下面的一快青砖，机关果然在开着！又折回内室，只间云果正两手扶着香炉左右来回转。
　　“怎么转不开？”见彭悠心进来云果问。
　　“你呀！怎么乱动！亏的她们的确是进去没出来，外头的机关还在开着……”彭悠心略带责备的说，“这是双重机关，不知道的人进来都认为是要转的，却不知要先开第一道机关，只一转便会被困在屋子里！你让开……”
　　云果赶忙乖乖让开，只见彭悠心小心的转着香炉到某个位置又向右一推跟着连退了几步。
　　只见坐像向右移开，原地显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一股浓浓的酒味夹着地底的凉气扑面而来。
　　彭悠心刚要往下走，却被云果握住了手抢在前面。
　　“小心点！跟紧我！”云果回头低声嘱咐。
　　感受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彭悠心一阵心神荡漾，轻轻笑道：“这是我家的酒窖，我比你熟的吧……”便想要挣开。
　　“小心点好！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云果反而握的更紧。
　　二人沿着斜向下的石阶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工夫，越走酒味越浓，彭悠心眉头也越皱越紧：这得碎了多少坛酒才会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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