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流觞

作者:蓝雪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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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


      清浅汤汤挽起发髻,不注意会以为是位翩翩少年。一双银钉靴轻巧地带着汤汤往前。没有特别的方向,出了青鲤镇,她选了一条较宽阔的路,她不知,那是通往京城汴京的路。
      清浅汤汤做到一家客栈坐下来歇脚,才刚端起茶碗,就听到一个粗大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妈的,如今天下大旱,听说汴京的踏水家商行开仓赈灾,各地饥民都跑过去领粮,老子自然也去了,却被告知凡萧姓者不得粮,这个混蛋踏水流痕,他和萧若云有嫌隙,也不能连累我们整个姓萧的!”
      有一个愤愤的声音:“是啊,虽说是他踏水家在做好事,可是他们平时赚的钱少么,做点善事不应该吗?凭什么隔断姓萧的,真他妈的没器量!”
      整个客栈突然陷入一波评价踏水家的浪潮中。汤汤从这些人口中大致知道踏水流痕是当今宰相踏水益谦的二公子,其兄长踏水乾清年方二十已出任户部侍郎,而这里人神共愤的踏水流痕年满十八,不慕仕途,独爱经商。踏水家世代官商相互,家业十分庞大,全国各地都有踏水家的商号,行业涉及所有百姓营生。踏水流痕十四岁便请求独立经营所有商行,因为父兄都只对官场权力感兴趣,自然乐得将这包袱扔给他,况且这个踏水流痕确实有着天人本领,仅仅四年过去,踏水家的产业已经翻了两番,牢牢掌握着民生。
      而这个踏水流痕本人的行事作风实在有违当时的儒家正统之风。他赚钱的手段狠、绝,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用明的、暗的方法都会得到;虽然他才十八岁,但家里的妾室也有十八房了,这些小妾都是大家闺秀,个个美绝人寰且各俱风范。虽然妾室众多,却至今没有娶正妻,膝下也无一儿半女。
      关于踏水流痕的言论还在继续,清浅汤汤却是听不下去了。不得不说,这个踏水流痕引起了汤汤的兴趣,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过似乎与自己无关,便起身结账离去。
      又是炎热的六月天,路上的行人无不擦汗、有气无力的走着,路边的乞丐也顶着火辣的太阳乞讨,街道上的几无叫卖声,虽楼宇繁华,却毫无生气。
      清浅汤汤似乎感受不到炎热,欢快地走着。是的,她的体质与众不同:遇热化凉、遇冷化热。所以她的小手此刻是温温凉凉的,雪白的脸蛋上没有丝毫汗珠,细腻的毛孔自由地呼吸着,嘴角微微翘起,在看到那些穷苦的人时又微微下弯。
      在看到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妇人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娃时,汤汤把身上最后一点碎银给了她。
      看着空空的钱袋,汤汤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解决生计问题,抬眼看见眼前正是一家规模极大的当行,汤汤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柜台前除了汤汤,还有一位男子,黑绸缎般的发丝轻轻披在白色锦袍上,身形高耸挺直,俊朗的面庞隐隐含笑。
      感觉到汤汤投来的目光,这位男子脸转向汤汤,颔首一笑,心下却觉得这个女孩好大胆,公然抬眼看着陌生男子。汤汤只觉得眼前似有朵花开,出于礼貌也微微一笑便转过头去,从包袱里拿出她的绣品,希望可以多换一点钱。这幅绣品是她最满意的百鸟朝凤,娘亲说以她现在的技术不敢称第一,但也没有人敢第二。
      掌柜接过绣品,不禁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姑娘,这是失传二十多年、名满一时的宁氏百鸟朝凤啊,当年宁家女儿刺绣造诣无人能及,皇帝要把宁家绣坊变成御用绣坊,怎耐绣坊主宁死不从,说绣品应存于百姓生活之中,不能仅为皇家人独享。后来不知怎么的,皇帝也没再逼迫,而宁绣坊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二十多年过去了,民间所存的宁氏绣品均已成为珍宝,得一幅者必出千金。
      “姑娘,这幅百鸟朝凤是从哪里得来的?”掌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清浅汤汤虽不知他为何有如此一问,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却没有逃过汤汤的眼睛,在心中斟酌了一下,缓缓答道:“这里是当行,掌柜只需给出价格而已。”
      身旁的白衣男子在看到这幅绣品时心中一阵激动,因为这幅百鸟朝凤和他娘亲绣的如出一辙,他曾听她娘亲说过,这样的绣法,这样的气韵只有宁家姑娘才会,而眼前的百鸟朝凤,比娘亲绣得更为大气,流光溢彩得让人移不开眼,这个姑娘怎么会有?难道她和娘亲有什么关系?他忘记了要替珍儿赎回玩闹时当掉的玉佩,竖起耳朵等着她怎么回答,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戒心。
      “咳咳,姑娘不愿透露,在下不再多问,这幅百鸟朝凤值五百两银子。”掌柜紧紧看着汤汤。
      清浅汤汤没想到自己随手绣的东西竟然值五百两银子!娘亲说出来闯荡需要一门技术糊口,这是糊口么?这是发财呀!正待汤汤满脸笑意要开口时,身旁的男子一把夺过掌柜手中的绣品,眼中满是冷冽和鄙夷:“张大掌柜,这里可是汴京第一当踏水当行啊,在下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一幅宁氏百鸟朝凤在这里竟只值五百两银子,若我没记错的话,宁氏绣品可是有价无市,最简单的也超过一千两黄金,更何况是绣品之王百鸟朝凤呢?”
      一千两黄金?真的这么值钱?他称这是“宁氏百鸟朝凤”,娘亲姓宁,严格意义上确实是宁氏百鸟朝凤,这个男子为什么会知道,还会帮自己?
      看着汤汤质疑的眼神,又看看这位男子一脸冰冷和坚决,掌柜嘿嘿一笑:“公子说得是,老朽刚才眼花,竟没认出是宁氏百鸟朝凤。这样吧,我出一千五百两黄金,姑娘意下如何?”
      汤汤刚刚仔细地盯着二人的神情,心下明了,虽然数目骇人,但已不再惊讶,一脸平静地说:“好,就一千五百两黄金!”继而又转向他:“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萧若云,敢问姑娘可是姓宁?”
      “你就是萧若云?我叫清浅汤汤,刚才多谢萧公子!”汤汤先惊后敬。
      “清浅姑娘认识在下?”萧若云黑眸中透过一丝亮光。
      “我只是无意间听人提起过,今日得与相见也算是缘分咯!”汤汤一改先前的冷面,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虽然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蛋,这么一笑,竟有春风拂面之感,让人一阵凉爽,就连旁边的掌柜也感受到了。萧若云对眼前的姑娘越来越感兴趣。
      “姑娘说的好!缘分二字最是神奇,姑娘像是独身一人,不知这么多的黄金该如何运回?”萧若云一脸灿烂。
      “多谢萧公子关心,掌柜,麻烦您将一百两黄金折换成银票和现银,剩下的一千四百两黄金寄存在您这儿,三月为限,保管费五十两银子,您看如何?”
      萧若云没想到汤汤会如此一招,让当铺直接保管还付给保管费而不托运到钱庄寄存获得利息,省去路途上的风险,实在是妙,心中不由又多出了几分亲近。
      张掌柜自然乐得保管,立下字据,收下绣品,命人将银票和现银包好交给了汤汤,并告诉汤汤她只要拿出字据便可以在踏水家的任何一家当行提取剩余黄金。
      汤汤谢过掌柜和萧若云便要离开,萧若云急忙追上去,要汤汤和他到茶楼喝杯茶。汤汤虽有警戒但还是答应了,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不怀好意不要怪自己不客气。
      天仙茶楼二楼靠窗处,萧若云和清浅汤汤对立而坐。
      “清浅姑娘,实不相瞒,刚才那幅百鸟朝凤的绣法和家母的如出一辙,家母曾说过,只有宁氏姐妹才会宁氏绣法,而家母的胞妹宁珑姨妈二十多年前与家人失散,至今未找到。不知姑娘怎么有这幅百鸟朝凤的?”萧若云盯着汤汤,脸上充满期待。
      汤汤心下一惊,娘亲的名字正是宁珑,难道眼前这个萧若云竟是亲表哥?
      看清浅汤汤不说话,萧若云淡定了十九年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恐慌,怕她什么也不肯说。
      “家母闺名正是宁珑,这幅百鸟朝凤是我娘教我绣的。”清浅汤汤神情淡然,嘴角含笑。
      “真的吗?我娘终于找到妹妹了!清浅姑娘,哦不,表妹,愿意叫我一声表哥吗?”萧若云从没这么欣喜过,萧家堡里除了姑姑家的表妹珍儿之外,再无女孩。两个弟弟加上那个顽劣娇纵的表妹让自己十分头疼。如今眼前这位一袭碧竹裙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浑身散发出一股清凉和竹叶的清香的女孩就是自己的表妹,从第一眼她的无畏,到清凉如荷花绽放的微笑,再到她的理智审慎,无不告诉着他得此表妹实乃百年修得的缘分。
      “得此表哥,是汤汤的幸运!”清浅汤汤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因为住处偏僻,连邻居都很少,从小不是练剑就是找小动物玩,如今有个这样身形伟岸、玉树临风表哥真的不错,出来闯荡总少不了朋友的,而今误打误撞出一个亲表哥,真真的好啊!
      “汤汤?我可以直接唤你汤汤吗?”萧若云开始得寸进尺了。
      “当然,表哥不必拘礼,呵呵。”清浅汤汤换上了一副傻样。
      “汤汤,不知姨娘和姨父在何处?就你一个人出来吗?”
      “原本我和爹娘住在青鲤镇的家中,半个月前我行完及笄礼便告别爹娘一个人出来游玩,就是在清和镇的一家客栈听人提起你的名字,对了,你和那个叫踏水流痕的人有仇怨吗?”说到这,汤汤不禁将脑袋往前伸了伸,整一个好奇宝宝。
      “汤汤对那个人感兴趣?”萧若云本还开心地听着,突然汤汤提到踏水流痕让他很不高兴,不知是这个人本来就令自己讨厌,还是因为汤汤对他感兴趣而生气。
      “额,当然不是,只是表哥你的事情我当然得关心了,那个踏水流痕若是欺负表哥我肯定不会饶他。”汤汤那个满脸坚决啊……
      “哦?汤汤愿意保护我?只是那个家伙太狡猾,太难缠,汤汤这么可爱,正是表哥应该爱护的!”
      “不怕,我可以保护你,请你相信我!”
      在汤汤说出这句话时,虽然一般人会觉得这只是儿戏,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娃哪来的能力保护别人?但是萧若云看着那张异常坚定的小脸,心中一片温暖,是,他相信她可以保护他,她竟然敢一个人出来闯荡还是得到父母的同意,她就一定有这个能力,她给人的感觉正如她的名字清浅汤汤一样:清清浅浅的笑容,淡淡的从容,浩浩汤汤的气魄与气场。
      “好,汤汤不要忘记你的话,在表哥需要保护时要保护我,在汤汤需要保护时,表哥也绝不袖手旁观!”萧若云的笑意直达眼底,对上汤汤的,电光火石间一种情意悄然落定。
      “汤汤,我想邀请你去萧家堡玩,你愿意吗?”萧若云的两汪寒潭此刻居然泛着盈盈水波,那满满的期待,是个人都不忍拒绝哇!
      “好啊,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去处,不如就去拜访一下未曾谋面的姨娘吧!”汤汤笑得温柔体贴。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萧若云丢下银子,很不自觉地拉起汤汤的袖子外走去。
      萧若云将手放入嘴边轻轻一吹,一匹黑色光亮的千里良驹眨眼就出现在眼前,让从没见过马儿的汤汤两眼放光,脚不听使唤地走到马儿身前,小手轻轻滑过马头、马背。
      萧若云倒抽一口冷气,谁人不知,萧家堡少堡主的坐骑“黑风”桀骜难驯,除了主人外,靠近它的人无不被踢得老远。刚刚看到汤汤突然伸出手抚摸黑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正想去拉她却见黑风竟温顺地任其抚摸,难道黑风也如同自己一样喜欢汤汤?还是汤汤太招人爱了?若是这样,他可得把这个表妹给藏起来。
      “汤汤,你会骑马吗?”温柔的声音在汤汤耳边响起,想也不想答道:“不会”
      “那汤汤和我同乘一匹马吧”
      “嗯”
      就这样,在汴京最繁华的街道,一袭白袍的萧若云和青衣银靴的清浅汤汤一前一后地骑在高大漂亮的黑风上,引来无数人的注目。
      清浅汤汤手轻轻地攥着萧若云的后襟,嘴角含笑,眼睛则一刻不停地流连于街道两侧,当她看到一座青纱开敞的轿子时,里面那个人也正好看向她,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
      她看到那人的眼睛,从没见过人的眼睛可以那样幽深,深得让人心沦陷而不知不觉。汤汤嘴角的笑似是凝固了,直到轿子走远才回过神来。
      “汤汤,你在看什么?”萧若云感觉到身后的人眼睛一直定在一个方向。
      “方才那顶轿子里是何人?”汤汤敛了敛笑容。
      “踏水流痕,汤汤你一直在盯着他看?”
      “踏水流痕……他的眼睛很特别,我很喜欢!”清浅汤汤说得云淡风轻。
      萧若云听得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她说那个家伙眼睛很特别,还,还很喜欢?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没错,他的眼睛大概是全国最魅惑的了,没有人能看得懂里面究竟包含些什么。
      “汤汤,表哥和他在生意上有过交集,关系可以用‘亦敌亦友’来形容,总之,不要和他有什么牵连,答应表哥好吗?”
      “表哥,汤汤自有分寸。”汤汤没有什么表情,不是她真的对踏水流痕有什么兴趣,而是她要教什么朋友或是不教什么朋友只能自己说了算,别人没有资格,不管他是谁。
      萧若云听出汤汤语气里的不悦,也不再多说,出了城门便快马加鞭赶往萧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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