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华家故事

　　清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羽祺从睡梦中叫醒。揉了揉眼睛，陌生的床、陌生的屋子映入眼帘，昨天一天的事情恍惚可见。
　　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微风吹来，一阵清新、幽香、淡雅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春天来的好快，悄无声息、草儿绿了，枝条发芽了，春晨点燃心中的希望。
　　或许，这是我人生新的开始，我要学会适应现在及未来的生活。羽祺这样告诉自己。
　　走出房门，羽祺眼前一亮，昨天一天恍恍惚惚，没注意到华家的庭院竟是这么的精巧素雅，错落有致的亭台阁榭皆临水而建，水中鱼儿嬉戏，涟漪微荡；亭榭的倒影，时尔明艳清晰，宛若玉宇琼楼；时尔扭曲变形，如梦如幻……富有诗情画意，让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方羽祺，你起的可真早呀！”一声刺耳的叫声把羽祺从诗情画意中拉回。转头看去，一个40岁上下的中年女人虎着脸朝她走来。“我是周妈，这府里的丫鬟们都由我管教，太太昨天可是嘱咐你都要干什么了？”
　　“周妈？”羽祺猛地想起昨天小蕊说的那个很凶的人，原来是她。
　　“你呢，是过来给二少爷做童养媳的，可不是真的二少奶奶，所以别把自己当成华家的媳妇看待，实际上就是服侍二少爷的丫头，才头一天，你就起这么晚，还在这里发呆，二少爷的早饭怎么办？二少爷的药煎了吗？”
　　羽祺这才想起昨天太太和她交代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
　　“你以后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周妈便在羽祺手臂上重重地扭了一下。
　　“哦哟”，羽祺瘦弱的手臂，单薄的衣服，痛得她整个小脸都纠在了一起，强忍着泪水道：“我这就去服侍二少爷起床。”说罢，她一个回头，却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大少爷。”周妈马上陪上了笑脸。
　　“周妈，羽祺刚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懂的好好教，不要动不动就教训，毕竟她是启恒刚进门的媳妇，别让人家说我们华家主仆不分，知道吗？”启轩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老妈子对丫头们这么凶。
　　“可是……”周妈还没说，就被启轩打断：“别可是了，大厅里早饭都准备好了吗？”
　　“丫头们正准备着。”
　　“那你还不去盯着，爹娘快起来了。”
　　“是，大少爷，我这就去。”看着周妈灰头土脸地离开，羽祺抬眼看了看身边这位气度不凡的大少爷，道了声：“谢谢大少爷。”
　　启轩微笑，打量了下这个新来的童养媳，虽然身形尚小，但长得清秀可人还带着一丝让人怜悯的感觉：“别理那些婆子，她们就会欺凌弱小。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像启恒一样叫我大哥吧。”
　　“嗯，大哥。”羽祺同样回应着微笑，这个俊眉朗目的大哥让她觉得很有亲切感。
　　“走，我带你去启恒的房间，顺便也看看他好些没。”
　　“好。”羽祺跟随在启轩身后。
　　推开启恒的房门，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因怕启恒受风所以紧闭门窗使得房内光线昏暗。
　　启轩推开窗子，一道强烈的阳光直射，启恒睁开疲惫的双眼：“大哥，这么早？”
　　“恩，来看看你昨晚睡的如何？”
　　“老样子，胸口总是有些发闷，睡的不怎么踏实。”
　　看着启轩利落的拉窗帘，收拾屋子，站在一旁的羽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她偷偷瞧向床上的启恒，仔细看了看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丈夫”，他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挺直的鼻子，丰润的嘴唇，但是疲惫的双眼遮不住他的病态，清癯消瘦，面色暗淡，这就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丈夫吗？
　　“羽祺，快扶启恒起床呀，愣在那边干嘛，害羞啊？”启轩逗笑着。
　　羽祺被启轩这么一说，脸颊瞬时绯红一片，她走到启恒身边：“启…”她突然想起周妈的话，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小丫头，忙改口道：“哦…二少爷，我叫羽祺，是…是…”
　　“是你的媳妇儿。”启轩笑着接话。
　　“大少爷……”羽祺的脸又一阵泛红，只好利索地低头帮启恒穿衣。
　　启恒看着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尖尖的下巴不失温婉，大大的眼睛不失温柔，红红的脸颊不失可爱。可一想到他们的盲婚哑嫁，他就一百个看不顺眼，大哥打趣的话语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启恒微微地把头扭到一边。
　　“你几岁了？”启轩看启恒这般，为了不尴尬便笑着问道。
　　“十五。”羽祺感觉到启恒的冷淡，这个所谓的“丈夫”显然没有那个“大哥”来的和善。她低着头双手不断地揉捏着衣角。
　　“哦，才十五，和启文同岁。”启轩皱了皱眉头，十五岁，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冲喜这事误进我家。他怜悯地看了看羽祺：“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待你。”
　　“哼。”启恒冷冷地说道：“再如何善待也是误了人家的终身。让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嫁给我这将要死的病秧子，能有什么好结果？”启恒的心灰意冷表露无遗。
　　“启恒，你又来了，尽说些有的没的，相信大哥，你会好起来的。”启轩的话里带着埋怨。
　　“恩，二少爷，不要自暴自弃。”羽祺看着启恒，认真的说：“我们村里人都说了，只要我嫁过来，您的病就一定会好！”
　　看着羽祺那坚定的眼神，启恒既觉得可笑却又有种莫名的感动。

　　第一天对于羽祺来说是生疏而忙乱的，从早上到现在，伺候起早，服侍早饭，洗衣服，收拾屋子，侍奉午餐，煎药等等，一样都不能少，一样都不能错，周妈随时随地会监视着她。
　　一天下来，启恒几乎没有和她说过什么话。他从来不笑，总是安安静静地自己看书，老爷太太来看他，他也只礼貌性的寒暄几句。
　　下午，羽祺端着刚煎好的中药，还没进屋，就听见几声爽朗的笑声。她推开门，昨天拜堂时看到的那个神清气爽的男孩正坐在启恒的身边聊天。一身黑色的学生装，干净精神的头发，稚气未褪的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看他眉飞色舞地和哥哥说话，不时地兀自发出爽朗的笑声，那病床上本来面无表情的启恒也渐渐拉开了嘴角的弧度。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启恒笑，其实，他微笑起来也很温柔。
　　羽祺把煎好的药端过去，“二少爷，药我已经放了会儿，不烫了，趁热喝吧。”
　　启恒原本微露笑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把头扭到一边冷冷地说道：“不吃！”
　　羽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好再劝道：“二少爷，喝一口吧，您的身子……”
　　启恒忙打断了羽祺的劝说，没好气地回道：“都快死的人，还不让我消停！”
　　眼看羽祺眨着眼睛，努力控制住涌上来的泪水，启文便把药接了过来：“良药苦口嘛！二哥，我好久没有亲自喂你喝药了，你定是在发我的脾气吧？来，我喂你。”
　　启恒见弟弟这么说，没法子，只有喝了。
　　喝完药，启文看了看身边的羽祺，道：“把这碗拿出去吧。放在屋里怪呛人的。”
　　“是，三少爷。”羽祺强忍住泪水，走出屋子。
　　“干嘛呀，二哥，你现在可是有专门服侍的媳妇了，还不开心？”启文打趣着说。
　　没想到这一提，启恒更恼火了，他提高声音说：“谁要人专门服侍？都当我废人看待啊，知道我活不久了，还拿人家小姑娘的一生来开玩笑。”由于太过激动，启恒说好后一阵猛咳。
　　启文连忙倒了杯水，帮他拍背：“二哥，喝口水。瞧你，不喜欢就算了，要不这样，我不上学了，每天来喂你吃药、吃饭，做你半个媳妇，我会很温柔的。”说着，还把头靠在启恒肩上做温柔状。
　　没想到启恒刚喝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咳。
　　启文忙作揖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呵呵，不过二哥笑了，二哥笑起来是最好看了。”
　　启恒溺爱地抚了抚启文的头，只有这个弟弟才能让他笑的这么开怀：“好了好了，你该去温书了，我也要休息了。”
　　“好，我扶你躺下。”启文安顿好启恒，轻轻地走出了屋子。
　　走到门口，便看见羽祺坐在台阶上轻声低泣。
　　启文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别哭了，二哥也不是故意的，他不是和你发脾气，他是气他这身子，同样，也气这冲喜，会耽误你一生。你要试着去了解他，才会懂他，其实他平日里待人可好啦。刚才他凶你，我在这儿给你陪不是了好吗？
　　羽祺慌忙站起，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三少爷，我没有生二少爷的气，我只是想我爹娘了。”启文给她的手帕也不敢用，只顾着用袖子擦拭眼泪。
　　启文挠了挠头，马上从羽祺手中拿过手帕来，折来折去，变出了个小老鼠：“送给你，这是我们学堂玩的，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可以和它说，它永远不会欺负你，也永远不会泄露秘密哦。”
　　“小老鼠耶，三少爷，你真厉害。”羽祺接过这个可爱的小老鼠，马上破涕而笑，道了声：“谢谢。”
　　启文皱皱眉，“你不是我的小二嫂吗？怎么还叫我三少爷？”
　　“周妈让我这么叫的。”羽祺轻声地说。
　　启文不屑地说道：“那个老婆子？别理他！我们年纪相当，以后叫我启文吧。”说着，他就伸出了右手。
　　羽祺很不明白地看着他。
　　启文也拉起羽祺的右手和他对握：“这叫握手，是洋人的一种礼仪，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两个同岁的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才是他们这个年龄该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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