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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争锋
楚风玉看着面前的人真真动了杀心。
他举起弓防御,但迎面而来的却不是预想的刀光剑影,反而是一阵浓到令人看不清身前人的雾。
楚风玉被粉末撒了一脸,那粉末随着空气钻入鼻腔之中,一阵呛咳。
他抬手挥散了四周浓密的粉末,待能朦胧看清之时,余光之中是一道微微闪亮的寒光。
叶月兮拇指和中指弯曲,其间夹着一根细小的银针,见那粉末散尽,她指尖一弹,随后迅速撤身。
不同于之前那用于救人的细软银针,这是实打实的绣花针。这绣花针是叶月兮专门挑选的苏绣所用之针,还是其中最为细小的,每一根上都沾满了迷药,见效之快。叶月兮朝外一弹,那绣花针便直直飞了出去。
绣花针细小,看不真切,楚风玉只觉一道亮光闪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那绣花针便裹挟着凌冽的风刺入自己的身体,他只觉右肩一阵刺痛,旋即扔了那弓箭拿出腰间软剑上前想要反击。
但随着他的动作,还未到叶月兮身前便觉一阵目眩,一个不稳当便双膝一软半跪而下,他伸手撑着地以此支撑自己的身子,却也只是徒劳。
他抬眸看着朝着自己缓步走来的姑娘。
叶月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肩上将人踹翻在地。
她走到他身侧,微敛着眸向下看,面纱之上,那双凤眸不带一丝情感。叶月兮蹲下身,手随意搭在膝上,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如今他仰睡在地上,流光溢彩的云纹停止了变化,那如墨画般的眉微微蹙着使不上力,只能无为地瞪着叶月兮。
叶月兮却好似看不见他那眼眸一般,一根淬了毒的细软银针被她拿了出来,银针入体,一阵酸楚,意识丧失之前他隐约听见小姑娘清冷的声音为他送别:
“走好。”
看着人彻底昏死过去,叶月兮这才站起身准备走。
夜里被风吹动的竹子在黑暗里张牙舞爪,月光投射下来的照影如同噬人的魑魅。
叶月兮这前脚方才踏出那竹林,后脚便从四处涌出许多人,他们身穿甲胄,手持刀剑,面部捂得严严实实,一看便来者不善。
他们朝着叶月兮包抄过来,那厚重的甲胄随着每一次的动作都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一人可抵万军的气势。
不明来历的队伍。叶月兮回头看了一眼竹林深处,那里还躺着一个人。
不过想来也是,他既有所求,断然不可能只身前往。
想着,身前的人便率先发起了进攻。这一片空地倒是比在林子中放得开得多,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叶月兮警惕地盯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那短小的匕首承受了重剑的一次次猛攻。
对付着身前人,身后便会有人乘机而上,叶月兮一时间竟有些分身乏术。
那甲胄结实、厚重,以匕首的锋利程度,是断然不可能伤及他们的肉身的。
粉末一次次被抛洒在空中,叶月兮找准时机,她死死握住匕首的刀把,用那圆钝之处狠狠朝着甲胄捅去。
此番用尽了叶月兮的力气,只听身前那人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声,朝着后面退了几步。
但暂时除去了一个人,周围又会涌上更多的人。
体力逐渐耗尽。
一次次甘拜下风,身上也染上了血污,叶月兮边打边退,身子抵上竹子那一刻,背后的伤痕被触碰,一阵痛楚。
叶月兮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从城中出来后一刻都未曾停歇,在竹林里打了一架,出来外面还得应付这么多人,单是体力就有些跟不上,更别说以一敌十了。
叶月兮靠着竹子慢慢蹲下身去,她半跪在地上,那双凤眸却死死盯着面前这帮人,满是不甘,她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依旧试图反击,那双眼眸犹如黑夜里伺机而动的毒蛇,找准时机就要将对方一击毙命。
重重包围的士兵逐渐让出了一个位来,一位着墨衣的老者从士兵身后走了上来,他面上带着皱纹,岁数已然不小,可那背却挺得笔直,精神气十足。
而不远处,一个士兵将楚风玉背了出来,就站在人群的不远处,从叶月兮这个角度,能略过老者直接看向他们。
楚风玉如今还在昏迷,那唇已然乌黑,中毒至深。
老者看着叶月兮开了口:“姑娘功夫不凡,只是做法委实有些……”
叶月兮哼笑一声道:“我赢了不是?
她站直了身子,用衣袖擦了擦沾染血迹的匕首道:“要论下作,又如何下作得过阁下,这般阴险。”
老者笑了起来,“守株待兔,算不得下作。不过姑娘说得也是,能赢,就没有下作一说。”
叶月兮举起那匕首对准了老者,周围的士兵见状纷纷逼近了一步。
面纱之下,叶月兮薄唇紧抿,胸腔之中心跳如雷鸣,那般震耳欲聋。
“他中毒已深,想要杀我,你大可看看,是谁先死。”
那老者垂下眸来,很是认真得思索了一番,又抬起眼来看着叶月兮。
那双眼睛饱经风霜,其间充满的杀意叶月兮看得一清二楚。
叶月兮讨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太过精明,总是让人觉得他算无遗策,连让人想冒着危险赌一赌,都显得那般没有底气。
盯了许久,周围静寂一片,冷汗爬上了叶月兮的脊背,寒风一吹便觉得冷入骨髓,止不住想让人发抖。
半响,老者这才终于开口道:“打晕,带回去。”
*
叶月兮再度醒来之时,已然身处牢狱之中,身下趴着的是阴湿的稻草,周围还能听见叽叽喳喳的鼠叫声。
这里终日难以窥见天光,空气里都是潮湿阴臭的气味,还夹杂着那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她身上很显然是被搜了一遍,那些用来防身的银针、匕首、粉末统统没了,甚至于连发上的那木簪子都未给她留。
她心下一凛,急忙抬手抚上胸前,隔着布料摸到了那玉佩的轮廓,方才放下心来。
这玉佩是叶月兮母亲的遗物。
听她父亲道,叶月兮才出生不过一刻,她母亲便撒手人寰了。
被人害的。
故而他们才从远离珲都,找了一个小镇生活。
只是可惜,叶月兮自觉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知道了母亲为何而死,便是拼了命也要报仇的。
但她父亲却没说出仇人的下落,只留了一句:
我也不知。
叶月兮此番离家,本欲前往珲都,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真能将那杀母仇人给揪出来。
途经这江宁,便听闻发生了洪涝,伤亡惨重,本是寻着医者之道前来救助,谁曾想如今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她爬起身来,长发披垂,属实有些碍事,她徒手盘了个发,这才仔细观察起周围来。
她抬头看向牢笼的对面,似是一个审讯的地方,一个十字型的木架子摆在那,面前是一张桌子,可谓摆着百般刑法。
那木架上暗色的血迹自横木分界处便流淌而下,流得多了,干了又增新,原本鲜红的血液已经发黑,矗立在那,看得人触目惊心。
一阵尖锐的喊叫刺破空气传入叶月兮的耳朵中,她望过去,旁边牢房中的人被强硬地拖拽而出。
无论他挣扎地多么厉害,但一介残身又如何敌得过那两个身强体壮之人。
男人被绑住了双手,困于两侧。叶月兮望寻过去,似见这人并无太多精气神,浑身无力,单靠着捆住手的那麻绳支撑起他所有的重量。
然而下一瞬,那烧红了的烙铁就贴上了肌肤。白雾四起,时间贴得久了,叶月兮甚至能闻见那焦糊的味道。
那人叫得撕心裂肺,那声响震破天地,连屋外的鸟雀都惊得离开枝头。
叫得久了,许是力竭,他垂下头去。
叶月兮看着,原是以为那人晕厥过去,谁料下一瞬,一个带着倒钩的尖锐东西刺入了他的体内,旋即往外一拔。
那倒钩带出了皮肉,在身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洞,正汩汩往外流着血。
嘶哑绝望的声音再度响起,痛苦至极,那叫喊声中带着颤抖、恐惧。
如今那木架子上的血渍又增了不少,甚至还滴答向下滴了不少,在地上形成一条蜿蜒小河。
下马威吗?叶月兮握紧了拳。
余光间,瞥见了一个身影,闲庭漫步地朝着自己而来。
最终站定在自己牢房门前。
对面那刑架上的呜咽也停了下来,拿着刑具的两人转过头来,眼睛死死盯着叶月兮。
叶月兮对上了面前人的视线。
是在竹林里的那个老者。
依旧从容、依旧不迫,和这整个牢房的阴湿之气显得格格不入。
“你用的毒很厉害,我找遍了这周围的医师,竟无人能解。”
老者站在那牢门之外,缓慢地来回踱步着,“事到如今,你已然亲眼见到了自己的下场,依旧不肯松口吗?”
叶月兮轻哼一声,安然地盘腿坐下,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那人原本身上洁白的囚衣,如今几乎快要被鲜血浸透,留白之处少之又少,快要成为一件血衣。
下场吗?
叶月兮抬起眼来看着那老者。
依旧很明显的杀气。这老者自在那林中第一次见面便对自己展露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而所交手之人,叶月兮却并未感知到对方的杀气,虽说几次兵戈相见,但终是收着力道。
但这个老者,可截然不同。
“松什么口?我既不知道你们所寻何物,也不知道你们想要我吐露什么,叫我如何松口?”
面前的老者停下了脚步,他站定在叶月兮身前,蹲下身来,和她直视。
“看着自己同伴被百般折磨,却依旧未见恻隐之心,若作为一个下属,你的确合格了。”
叶月兮蹙眉,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同伴?下属?莫不是将自己和那刑架之上的人绑在一起了。
叶月兮开口道:“先生说笑了,我并无同伴,更不是谁的下属。若那人当真和你们有仇,你们杀了便是,不必专门做于我看。”
老者似是见叶月兮百不松口,抬手一挥。
他身后响起了铁链的声音,那血人被放了下来,那两个行刑之人拖拽着,被丢回了牢房之中。
顷刻间浓烈的血腥气从隔壁传来,闻得人几经欲呕。
随之而来的,是某种生物在稻草之上行走的声音,伴随的是叽叽叫声。
叶月兮侧目望去,对面那血淋淋的人身旁已经围了一圈老鼠。
老鼠那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肉,咀嚼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而地上那个血人也只是趴着,发不出一丝声音,叶月兮一度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不过尚且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
那老鼠的皮毛油光水亮得,和外面那些阴沟中的臭鼠截然相反,叶月兮不敢细想,它们究竟在这儿吃过多少人。
“既然你不招,也莫要怪我无情。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身前牢房的门被打开了,那两人踏入了叶月兮所在的牢房内,将人架了起来便要往那刑架走。
叶月兮并未反抗,只是在出了牢门之后缓声道:“那先生可得先准备好一副棺椁,安葬你的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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