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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绊暗生
剑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古老的学院在雨幕中显得更加宁静而富有诗意。沐霁澜撑着伞，抱着一叠刚刚从图书馆借出的专业书籍，快步地走在回宿舍的小径上。
经过化学系大楼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那排窗户，其中一扇还亮着灯，那是池窈实验室的位置。
沐霁澜静静站在原地，OS：难不成她还在工作？
他想起今天下午的那份竞赛课题说明，“时空物质稳定性的化学基础”。这个课题涉及的前沿理论，正好与他伯祖父留下的那本笔记中的某些猜想不谋而合。
那本笔记是伯祖父临终前交给沐霁澜的，封面已经磨损，内页用毛笔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关于“化学能量场与物质稳定性”的思考，核心思想就是“守护”，即守护反应体系的能量平衡，守护物质结构的稳定。
伯祖父常说：“化学的本质不是破坏，而是在变化中守护那些不变的规律。”
雨渐渐大了起来，沐霁澜正要加快脚步，就看到化学系大楼的侧门里走出一个人影。
是池窈。
她拿着一把黑色的伞，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专著和一个硬皮笔记本，动作看起来有些不便。此时那本笔记本的封面在门厅灯光下一闪而过。深蓝色，边缘磨损，右下角贴着几个彩色的……
沐霁澜眯起眼睛。
是化学元素贴纸。卡通化的“Ce”、“C”、“Au”，排列成一个小图案。
他怔住了，没想到下午在实验室里那个冷静、精准、甚至有些疏离的天才，竟然会用这种可爱的贴纸？
池窈似乎也看到了他，脚步微微一顿。两人就这样隔着雨幕对视了几秒。
沐霁澜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屋檐下，收起伞，“池师姐，还没回去啊？这么用功。”
“就是整理些资料。”池窈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目光在他手中的书上扫过，“这些是……关于非线性动力学的？”
“嗯，想提前看看竞赛课题可能涉及的理论基础。”沐霁澜老实回答，然后指了指她怀里的笔记本，很自然地笑道，“那些贴纸看起来很特别呢。”
池窈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她迅速将笔记本往怀里收了收，用专著挡住那个角落，语气却强作镇定，“以前随便贴着玩的。”
“是吗？”这个反应让沐霁澜差点笑出声，“那不知道师姐现在还有没有啊？我也想玩，看着还怪可爱的”。
“没有。”池窈冷淡道，“你要是想要的话，自己买不就得了。”
“那不一样。”沐霁澜道：“如果是师姐送我的话，我会很开心的，我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师姐的礼物呢。”
“沐同学，我们好像今天才刚刚认识吧？我并不认为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我会送你礼物的境地。”
“没关系啊。”沐霁澜笑道：“你送了不就马上到了，人定胜天嘛。”
“……”池窈无语，没再说话。
沐霁澜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雨越来越大了，我看你拿这么多东西，肯定十分不方便吧，需要送你一段吗？我住霍默顿学院，顺路的。”
苏清鸢看了看外面的瓢泼大雨，又看了看怀里不能淋湿的书和笔记本，沉默了两秒，而后开口，“你手中不也拿着书呢吗？”
“这个好办。”沐霁澜伸出自己的手，“你把你的书放到我这上面，然后你撑着伞。”
池窈无奈叹口气，“好吧。”
随后她就将自己的资料放到了沐霁澜书籍的上面，沐霁澜此时道：“其实师姐我是特别想给你撑伞的，但是我怕这些书全部都让你拿着会累着你，师姐你可不要怪我啊。”
“你想的太多了。”
“是吗？那太好了，师姐真好。”沐霁澜弯腰笑道：“对了师姐，你可要罩住我啊。”
“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淋湿的。”池窈不耐烦道：“赶紧走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进雨幕，伞不算大，为了不淋到书，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沐霁澜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实验室试剂与某种清冷香水的味道。
“竞赛的课题，你看过了吗？”池窈突然开口。
“粗略看了一下。‘时空物质稳定性的化学基础’……这个提法很大胆，几乎就是在挑战现有物理化学的边界。”
“但这并非不可能。”苏清鸢说，声音在雨声中也显得很清晰，“如果从分子拓荒的角度思考，时空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反应场，物质在其中生成、转化、湮灭。
那么稳定性问题，就可以转化为如何在这个场中维持特定分子结构的存在窗口。”
沐霁澜此时脚步一顿。
这个思路……和他伯祖父笔记中的某个猜想惊人地相似！只是伯祖父用的词是“守护能量场”，而她说的是“维持存在窗口”。
池窈察觉到那人突然间停在了原地，赶紧回头将伞往他这边倾斜，好护住他怀中的那些书，由于两人的身高差，伞差点戳进沐霁澜的眼睛里。
还好池窈反应过快，马上就抬高了手臂，她看着沐霁澜，明明刚刚这个高度是可以罩到他的，但是现在怎么......她突然间反应过来，沐霁澜刚刚一直在弯腰走路。
池窈OS：这人......是脑子短路了吗？不怕得脊椎病啊？
“怎么了？”池窈此时察觉到他有些异常，跟突然中风了似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没什么......”沐霁澜继续往前走，斟酌着措辞，“只是觉得这个思路……很特别。其实我伯祖父以前也研究过类似的方向，不过他的侧重点是如何守护反应体系的能量平衡，避免结构在变化中崩溃。”
“守护？”池窈重复这个词，转头看他。雨伞下的空间有限，两人的脸靠得很近，沐霁澜能清楚地看到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水珠，和她那高高抬起的手臂，沐霁澜此刻弯了弯腰，还侧了侧身，好让书籍在伞里，而他自己的绝大部分面积则是暴露在伞外。
“嗯。”沐霁澜道：“他常说，化学变化的本质是能量的重排，但是在重排的过程中如果失去控制的话，结构就会解体。所以此时就需要有一种守护机制，确保变化沿着可控的路径进行。”
池窈沉默了很久，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我曾在姨祖母的笔记里看到一句话......”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化学的荣耀不在于遵循已知，而在于拓荒未知。哪怕那个未知的结构只能存在一瞬，只要你能创造它、观察它，你就扩展了化学的边疆。”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一座小石桥上，桥下是流淌的康河支流。雨丝落入水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拓荒与守护……”沐霁澜喃喃道。
“听起来像是完全相反的理念。”池窈说。
“但也可能是……互补的。”沐霁澜看着她，“没有拓荒，守护就失去了意义，你守护什么？没有守护，拓荒就变成了毁灭，你创造的结构将会转瞬即逝，什么也留不下。”
池窈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开了视线，望向雨中的河面。
两个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学术背景的人，其家族传承的核心思想，一个主张“拓荒”，一个注重“守护”，而且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相遇，还要一起参加一个关于“时空物质稳定性”的竞赛。
这实在是太巧了，简直就像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样。
“你相信宿命吗？”沐霁澜突然问。
池窈想了想，摇头，“我更相信逻辑和证据。但如果逻辑和证据都指向某个看似荒谬的结论……”
“那就该正视它。”沐霁澜接道，“看来这是上天抛给我们的缘分呢师姐。”
“……”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脑海中一直思考着拓荒和守护之间的关系。两人之间的沉默不是因为陌生或尴尬，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池窈才道：“我到了。”
沐霁澜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女子学院的门口，“那明天见，竞赛的事……”
“明天下午三点，在我实验室见面吧。”池窈接过自己的书，将伞还给他，沐霁澜赶紧接过为她撑伞。
池窈刚要走，顿了顿，补充道：“带上你祖父的笔记，如果你愿意的话。”
沐霁澜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好。”
池窈转身走进学院大门，但在门廊下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沐霁澜。”
“嗯？”
“今天在实验室……谢谢你。”她说完这句话，便快步走进了楼内。
沐霁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低声笑道：“不用谢哦师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是你的小弟对你一眼万年呢。”而后他便撑伞离开了。
雨还在下。沐霁澜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对话。拓荒与守护。姨祖母与伯祖父。时空物质稳定性。
还有手腕上那挥之不去的、微弱的温热感。
他抬起左手，看着手腕内侧光滑的皮肤。那里什么痕迹都没有，但是每当想起池窈和她接触，或者想起那些关于化学本质的讨论时，那股暖意就会隐隐浮现，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同一时间，剑桥市中心一家高级俱乐部的私人包厢里。
男人坐在真皮沙发里，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缓缓旋转。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那人正是化学系的马丁教授。
“所以，他们接触了？”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
“是的，而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马丁教授显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下午在实验室，沐霁澜一眼就看出了池的实验漏洞，那种观察力……不像是普通学生。”
“呵，是吗。”男人冷笑，想了想道：“继续按原计划进行，引导测试他们。”
“好的，先生。”马丁教授道。
男人起身，看向窗外，雨越下越大了。
“现在，钥匙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两把钥匙，完美互补，我的世界马上就要来临了。”
包厢里此刻安静下来，只有雨敲打玻璃窗的声音。
许久，马丁教授才小心翼翼地问：“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继续做你的马丁教授。”男人说：“推动他们组队，支持他们的竞赛，必要时提供一些灵感。但不要做得太明显，这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尤其是池窈，她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我明白了。”
“还有......”男人补充道：“注意苏清鸢实验室门口的监控。今天下午，我在通风口撒了一点催化剂，那是某种能轻微激发天赋共鸣的无机盐结晶。虽然剂量很小，但以防万一，如果她注意到了什么……”
“我会处理。”马丁教授连忙说。
男人点点头，挥了挥手。马丁教授如蒙大赦，起身离开。
包厢门关上后，男人独自坐在沙发里，慢慢喝完杯中的酒。他再次打开怀表，看着上面流动的符号，他笑了，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短暂的强光照亮了他手中的怀表表盘。那些化学符号在那一刻似乎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复杂的结构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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