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潮之下

　　星港东翼，备用能源舱。

　　厚重的合金门被虫群撕裂出狰狞的豁口，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塞缪尔刚冲出门，瞳孔便骤然收缩——眼前是一副炼狱般的景象。

　　金属地面布满暗红的血渍，断裂的机甲残骸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地上散落着不少人类肢体。

　　几只镰刀虫正趴在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疯狂啃噬，锋利的口器啃下皮肉，大嚼大咽。

　　它们的外壳是暗绿色的，覆着一层黏液，狰狞的骨刺从脊背凸起，镰刀状的前肢锋利无比。

　　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几只虫族猛地抬起头，复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发出“嘶嘶”的低吼，随即张开利爪，朝着塞缪尔猛扑过来。

　　塞缪尔眼神一凛，手腕迅速翻转，一柄银白色的光刃应声出鞘，淡蓝色的能量弧光在昏暗的能源舱里划过一道锐利的轨迹。

　　这是联邦最新研发的近战武器，能轻易切开虫族坚硬的外骨骼。

　　他身形如电，侧身避开镰刀虫的扑击，手腕顺势旋动，光刃精准地切入虫族脖颈的软甲处。

　　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溅在他银灰色的制服上。

　　塞缪尔面不改色，抬脚将抽搐的虫尸踹开，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能源舱内部。

　　还好，能源核心的防护罩尚且完好。

　　但支撑能源舱的防护门，已经被钻地虫啃出了一个大洞，洞外，五只体型庞大的坦克虫正用厚重的头颅，一下接一下地撞击着内层的合金门。

　　那些坦克虫的外壳坚硬如钛合金，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

　　合金门表面早已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蛛网般的纹路还在不断蔓延，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该死。”

　　塞缪尔低骂一声，握紧了光刃。

　　他只有一个人，而涌在能源舱外的其他虫族，足足有上百只。

　　这是一场必死的战斗。

　　可他不能退。

　　身后的指挥塔里，还困着数千名幸存的士兵和平民，那是他作为指挥官的责任，是他肩负的使命。

　　塞缪尔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冰冷的血腥味，他正准备提着光刃冲上去，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了。

　　熟悉的冷香萦绕鼻尖，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驱散了些许虫族的腥腐气息。

　　塞缪尔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是凯恩。

　　男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黑色的作战服上沾满了墨绿色的虫血，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他的眼神依旧阴翳，却比在指挥舱时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气，手里还握着把军刀，刀尖正不断滴落着墨绿色的液体。

　　“你怎么来了？”塞缪尔的语气带着几分错愕，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不悦。

　　“我不是让你守住指挥塔吗？”

　　“指挥塔有自动防御系统，撑一个小时不成问题。”

　　凯恩的手指微微收紧，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手腕。

　　“比起那里，你这里更需要人。”

　　“我不需要。”塞缪尔用力挣扎了一下，语气冷得像冰。

　　“凯恩，别碍事。”

　　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这场战斗本就是九死一生，他不想再拖一个人下水——哪怕这个人，是身份成谜的凯恩。

　　“碍事？”凯恩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突然松开手，往前一步，单薄的身影稳稳地挡在了塞缪尔身前。

　　他面对的是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虫族，身形挺拔，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股气息很淡，却带着一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威慑力，让前排涌入的几只镰刀虫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拖着残影冲进了虫族的包围圈。

　　那把军刀在他手中翻飞，带起一道道凌厉的寒光。

　　难缠至极的镰刀虫，在凯恩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地斩断头颅，绿色的虫血溅了他满身。

　　更诡异的是，那些正在疯狂撞击合金门的坦克虫，在看到凯恩的瞬间，竟然齐齐停下了动作。

　　它们庞大的身躯开始瑟瑟发抖，外壳下的肌肉不断抽搐，像是遇到了天敌，连头都不敢抬。

　　塞缪尔的瞳孔猛地收缩，握光刃的手微微发颤。

　　他看到凯恩抬手，对着那些坦克虫，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那口哨声很奇怪，不是联邦的任何一种语言，甚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音节，带着一种奇异的、低沉的韵律。

　　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坦克虫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竟然调转了沉重的头颅，猛地冲向身后的镰刀虫和钻地虫。

　　它们厚重的头颅撞在同类身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几只躲闪不及的镰刀虫瞬间被撞扁了。

　　自相残杀？

　　塞缪尔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什么人？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凯恩身上，看着他在虫族中穿梭，动作狠戾而优雅，像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的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收割着虫族的生命，而那些生性残暴的虫族，竟然对他有着本能的畏惧，连反抗都显得畏缩。

　　三日前的情景重现了，这个认知让塞缪尔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人……和虫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塞缪尔沉思的瞬间，一只漏网的镰刀虫绕过了凯恩的视线，从侧面猛地扑了过来，锋利的前肢泛着寒光，直逼他的咽喉。

　　塞缪尔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塞缪尔猛地睁开眼，看到凯恩挡在他身前，那把军刀直接砍穿了镰刀虫的头颅。

　　而那只镰刀虫临死前的反扑，划破了凯恩的左臂，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流出的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浓稠的、墨色的液体。

　　黑色的血液。

　　塞缪尔的瞳孔骤然放大，眼底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是虫族的血液！

　　凯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黑色的液体顺着手臂滴落，落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他看着塞缪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塞缪尔指挥官，”凯恩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你现在，要赶我走吗？”

　　塞缪尔看着他手臂上还在渗着黑血的伤口，看着那些黑色液体在他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所有异状都有了解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虫族会畏惧凯恩，为什么凯恩会出现在被虫族围困的星港。

　　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或者说，他和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认知，让塞缪尔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了和凯恩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疏离。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一种对未知危险的警惕。

　　凯恩看到他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阴翳，像是被乌云笼罩的天空。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黑色的液体已经停止渗出，伤口边缘的皮肉正在快速结痂。

　　“你怕我。”

　　他说，语气很肯定，没有一丝疑问。

　　塞缪尔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光刃，重新握紧，警惕地看着他。

　　银灰色的制服，衬得他脸色愈发冰冷。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就在这时，能源舱的内层合金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裂纹从中间蔓延开来，碎掉的金属片簌簌往下掉。

　　那些坦克虫的自相残杀已经结束，剩下的虫族像是失去了控制，再次发起了疯狂的撞击。

　　塞缪尔的目光落在摇摇欲坠的合金门上，理了理头绪。

　　现在不是纠结凯恩身份的时候。

　　能源舱一旦被毁，指挥塔的防护罩就会彻底失效。

　　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他咬了咬牙，看向凯恩，目光里的警惕尚未散去，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暂时休战。先守住能源舱，事后，我会查清楚你的身份。”

　　凯恩抬眼，看着他。

　　他的目光落在塞缪尔紧抿的薄唇上，看到了他眼底未散的警惕，随后目光落在他肩章上那枚熠熠生辉的星徽上。

　　过了许久，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好。”

　　凯恩收起军刀，转身走向那些正在撞击合金门的虫族。

　　这一次，他没有动手。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那股威压越来越浓，像是化作了实质的网，笼罩了整个能源舱。

　　那些虫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撞击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它们庞大的身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触角紧紧贴在外壳上，他们在惧怕。

　　塞缪尔看着这一幕，彻底确定，凯恩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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