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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与初啼
接下来的几日,朱昭阳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压抑。
她每日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长乐宫的偏殿之内。晚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汤药、膳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宫中有规矩,皇女生病,除了至亲,外人一律不得探视。因此,除了每日例行请安的宫女太监,她见到的只有朱由检。
朱由检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她。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傍晚,他会带着一本刚抄好的经书,或者一块精致的点心,静静地坐在床边,给她讲宫里发生的趣事,或者只是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朱昭阳拼凑出了这个时代的轮廓。
兄长朱由校似乎对朝政毫无兴趣,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后宫的木匠作坊里。朝中大权,暂时由内阁首辅叶向高和一众东林党官员把持。但内廷之中,以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为首的宦官势力也不容小觑。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一场新的权力斗争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皇兄昨天又赏赐了魏公公,”朱由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孩童式的不解与厌恶,“就是那个给皇兄挑水的太监魏忠贤,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泼皮,不知怎的就得了皇兄的欢心。”
朱昭阳的心猛地一沉。
魏忠贤。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天启朝。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历史上,正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魏忠贤凭借着朱由校的信任,一步步铲除异己,结党营私,最终权倾朝野,酿成了无数冤案。
“弟弟,”朱昭阳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睛,“记住,在宫里,祸从口出。以后关于魏公公的话,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姐姐。”
朱由检虽然年幼,却极其聪慧。他从姐姐严肃的眼神中读出了警告,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朱昭阳心中微叹。她的弟弟,未来的崇祯皇帝,此刻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她必须在他被这染缸般的宫廷彻底改变之前,教会他生存的法则。
【叮——】
【新手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已发放:基础体能强化一次,系统背包已解锁。】
【系统背包(1/10):空。】
【当前可使用功能:体能强化(1次)。】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让朱昭阳精神一振。她立刻在心中默念:“使用体能强化。”
一股暖流瞬间从四肢百骸涌入,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感觉充满了力量,头脑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困扰她多日的咳嗽和晕眩感一扫而空。这感觉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她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动作轻盈而有力,不再像之前那样费力。
“姐姐,你……”朱由检惊讶地看着她,“你的脸色好像好了很多!”
“嗯,”朱昭阳微微一笑,“感觉好多了。或许,明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身体的康复,让她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思考未来。她不能一直困在这方寸之地。她需要信息,需要人脉,需要力量。而第一步,就是要让自己“有用”起来。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枚银镯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古朴而精致。穿越发生时的异象,让她确信这枚手镯绝不简单。她尝试着用意念与它沟通,但它毫无反应,就像一件普通的首饰。
“晚晴,”朱昭阳开口,“我睡了多久?宫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晚晴正在为她整理床铺,闻言答道:“回公主,您昏睡了三日。宫里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皇上去了趟西山,说是要去看什么‘水傀儡戏’,还带了魏公公和客巴巴去。”
“客巴巴?”朱昭阳心中冷笑。客氏,朱由校的乳母,与魏忠贤是“对食”关系,是天启朝后宫之中另一个不可一世的存在。这两人勾结在一起,正是未来阉党乱政的根源。
“知道了,”朱昭阳淡淡地应了一声,“去把我梳妆台上的那支狼毫笔和宣纸拿来。”
“公主,您身子刚好,还是……”
“无妨,我只是想写几个字。”
晚晴不敢违抗,只好取来笔墨纸砚。
朱昭阳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这具身体的原主受过良好的皇家教育,书法功底不弱。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在宣纸上缓缓写下了几个字。
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经史子集。
而是“土豆”、“番薯”、“玉米”。
这是她从现代带来的,最宝贵的财富之一。这几种原产于美洲的高产作物,耐旱、耐寒,对土地要求不高,正是缓解明末粮食危机的利器。如果能在北方大面积推广,或许就能从根源上遏制住农民起义的势头。
但这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她一个深居后宫的公主,如何能让朝堂上的那些饱学之士相信她的话?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名正言顺地接触到权力核心,并提出这些“奇思妙想”的契机。
她放下笔,目光落在了宣纸上的字迹上。这几个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果决。这是属于“陈昭阳”的灵魂,在“朱昭阳”的身体里,第一次发出自己的声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公主殿下,皇上来了!”
朱昭阳心中一动。朱由校?他怎么会突然来?
她连忙将写着作物名称的宣纸揉成一团,塞进枕头下,然后重新躺好,拉过被子,恢复了病弱的模样。
朱由校依旧是一身明黄常服,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其中一人,身材微胖,眼神阴鸷,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谄媚的笑容。
朱昭阳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魏忠贤!
他正用一种探究的、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殿内的一切,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朱昭阳的脸上,那眼神,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四妹妹,今日感觉如何?”朱由校的语气依旧平淡。
“回皇兄,好多了。谢皇兄挂心。”朱昭阳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朱由校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桌,“方才听宫人说,你在写字?”
朱昭阳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闲来无事,胡乱涂鸦罢了,污了皇兄的眼。”
“哦?朕倒想看看。”朱由校说着,便迈步走向书桌。
朱昭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刚刚写的那些东西,如果被看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公主,怎么会知道这些连内阁大学士都闻所未闻的作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忠贤突然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公主殿下凤体初愈,不宜劳神。这些闺阁之作,哪里比得上皇上亲手打造的‘水傀儡戏台’精妙?奴婢听说,皇上新做的戏台,机关巧夺天工,连内阁的几位大人都赞不绝口呢。”
他的声音尖细而谄媚,却精准地搔到了朱由校的痒处。
果然,朱由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不错!朕这次做的戏台,内置暗槽,水流驱动,那些傀儡的动作,比真人还要灵动几分!朕正愁无人共赏,四妹妹既然身子好些了,不如……明日一同去看看?”
朱昭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连忙推辞:“皇兄的大作,臣妹自然想一睹为快。只是臣妹大病初愈,恐风邪侵体,还是不去为好。”
她看得出来,朱由校邀请她,不过是随口一提,并非真心。她若真去了,反而会碍了他的兴致。
朱由校闻言,也不坚持,笑了笑便转身离去。魏忠贤紧随其后,在走出殿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朱昭阳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算计与警告。
直到殿内再次恢复平静,朱昭阳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姐姐,你没事吧?”朱由检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朱昭阳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魏忠贤那阴鸷的眼神带来的寒意。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已经被魏忠贤盯上了。这个阉党头子,嗅觉比猎犬还要灵敏。
蛰伏,已经不够了。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她从枕头下摸出那团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目光重新落在那三个充满希望的词语上。
“土豆,番薯,玉米……”她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晚晴,”她忽然开口,“去御膳房,就说我想喝一碗‘玉米羹’。”
晚晴愣住了:“公主,玉米是什么?御膳房里没有这种食材啊。”
朱昭阳微微一笑,将那团纸重新揉好,递给晚晴:“你拿着这个,去找御膳房的王总管。就说,这是我偶然在一本前朝孤本上看到的一种西域作物,名为‘玉蜀黍’,又称‘玉米’。告诉他,此物形如珍珠,色如黄金,煮熟后香甜软糯,可煮粥,可磨粉。若他能寻来,本宫重重有赏。”
她要借御膳房的手,将这些作物的名字,不动声色地散播出去。只要有人开始寻找,就总会有线索。
晚晴不敢违抗,拿着纸团,一脸茫然地去了。
朱昭阳则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开始飞速地构建一个计划。一个利用自己皇女身份,撬动整个大明帝国的计划。
第一步,从一碗“玉米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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