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马战神:我的老舅是殡葬大王

作者:走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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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殡葬大王与他的愧疚


      李来顺蹲在店门口的水泥台阶上,盯着地上那两只纸扎的童男一个劲的发呆。男童腮帮子涂得红艳艳,女童嘴角咧到耳根——这是批发市场清仓处理的老款,表情有点诡异,但胜在便宜。

      「看什么看?」李秀梅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盆出来,里面是糊纸钱用的浆糊,「再看它们也不能给你变出五千块钱来!」

      来顺没吭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黄金叶」,叼上,摸遍全身也没找到打火机。

      「给。」李秀梅把火机扔过来,语气硬邦邦的,微低头嘟着嘴鼓着腮帮子还朝着自己那老头子斜着眼。但动作没停,秀梅在来顺身边坐下,开始往黄表纸上刷浆糊,

      「隔壁街老陈刚才来电话,问下周三李老头那场法事的纸牛纸马备好没有。我说备好了,其实库房就剩个纸驴,还是瘸腿的。」

      来顺终于点着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呛得他眯起了双眼眼:「我想想办法。」

      「你想个屁的办法!」李秀梅刷浆糊的手重了些,有一只手指差点把纸捅破,「李来顺我告诉你,这店要是黄了,咱俩就去天桥底下卖唱去!你敲锣我哭丧,也算专业对口!」

      尽管话说得刻薄些,但他来顺知道,媳妇是被事儿急的。五千块,对他们这样的小本生意商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李来顺上个月给坤坤那钱,是准备留着进货和交下半年店铺租金的。现在好了,纸钱进不起,香烛断了货,连糊纸房子用的金箔纸都只能用廉价的黄色劣质纸张替代——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丢人啊。

      可他来顺能怎么办?总不至于对自己亲外甥不管不顾。树坤那孩子,是他亲姐姐张秀兰的独苗。姐姐命苦,丈夫前些年走的早,现只剩姐姐一个人拖着风湿性心脏病的身子,在老家镇上的服装厂踩缝纫机赚钱维持家用,为了那可怜的几百块工钱,姐姐手指头都累的变形了,就为着供坤坤读书。

      结果坤坤大学没考上,跑去跟人学什么美容美发,后来又说要跟朋友做生意。

      两个月前,亲外甥树坤第一次来到了他家店里,瘦高个,穿着件不合身的西装,除了眼睛亮晶晶的,其他的着装打扮跟城里小孩儿相比还是有些寒酸的,当老舅的他怎么能不心疼呢?

      好在他听外甥说在跟朋友做「大项目」。来顺当时心里还是打鼓——什么正经项目需要把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来?但他没敢多问,外甥长大了,是得多给点鼓励。他张罗了一桌菜,开了瓶存了三年没舍得喝的老村长。

      酒过三巡,外甥树坤开始滔滔不绝:「老舅,你知道现在墓地多贵吗?一线城市一平米赶上一套房!我们这『福寿园』,是国家秘密支持的绿色殡葬改革试点,搞的是『共享祠堂』、『云端祭扫』,是区块链!是元宇宙!」

      来顺听得是头晕脑胀,秀梅听得是

      云里雾里,他们俩口子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墓地、赚钱、国家支持。他们老俩口干殡葬十几年,见过太多因为墓地贵,家属抱着骨灰盒无处可去的惨事。不过他俩觉得如果国家真有什么改革,能让老百姓死得起、埋得安生,那确实称得上是一件积德的好事。

      所以李来顺对自己外甥从事的大项目没泼冷水,反而说:「挺好,好好干。」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私下托熟人去打听了一下「福寿园」。熟人消息还没回来,亲外甥又来了,这次是哭丧着脸,说「项目」需要「启动资金」晋升「合伙人」,不然前期投入都打水漂,自己还可能会面临被「清退」的下场。

      「清退?」来顺当时就急了,「那你投进去的钱呢?」

      王树坤眼圈都哭红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没了…都没了…老舅,我不能让我妈知道,她受不了刺激…我…我要是被清退了,那些人说我…说我涉嫌泄露商业机密,要追究责任…」

      看着外甥说得语无伦次,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来顺心顿时就软了一截。他想,五千块钱,就当是帮孩子渡过难关,也算是替苦命的姐姐分担点责任。他甚至想,万一那项目是真的呢?坤坤要是真能出息了,姐姐也能享福。

      于是来顺真把钱给了。坤坤千恩万谢,说下个月「分红」一到就连本带利还。

      结果呢?分红没等到,等来外甥又一个电话,支支吾吾说还需要「发展三个直系亲属客户」才能拿到分红,问他跟舅妈能不能「支持一下」,就当「投资」。

      来顺这才彻底醒了——这他娘的哪里是能让人赚钱的好项目?分明就是线上线下熟人们经常谈的拉人做下线的传销。

      来顺冲电话吼:「坤坤你给我回来!那钱我不要了!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树坤在电话那头哭:「回不去了老舅…我身份证被扣了…他们知道我老家地址,说我要是敢跑,就…就去找我妈…说我妈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

      李来顺感觉自己心都凉了,浑身上下血液流动都停滞了。他忽然想起姐夫刚离开人世时姐姐那痛苦又苍白的脸,想起姐姐哭着说话时总带着的、压抑的喘气声。他不敢冒险。

      李来顺挂掉电话,呆呆地在店里坐了一夜。好在当时媳妇李秀梅一直陪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糊好的纸钱一沓沓码整齐。

      天亮时,媳妇说:「报警吧。」

      来顺摇头:「不能报。外甥还在他们手里。那些人…也许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咋办?」

      来顺盯着墙上那张泛黄的营业执照,一字一顿:「等。等咱外甥再联系。等机会。」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树坤像人间蒸发,电话打不通,店里不敢来。李来顺开始做噩梦了,梦见姐姐哭着问他「我家坤坤呢,我儿啊!我儿不在我也难活!」,梦见外甥树坤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双眼呆呆的瞪着他这个老舅,眼睛瞪得跟自己家店里那个纸扎童男一样大。

      李来顺内心的愧疚像钝刀子,每天都要来割他一点肉。他恨自己糊涂,恨自己当初明明看出外甥从事的项目有些不对劲,可就因为那点可笑的「亲情」和「侥幸」把钱给了亲外甥。自己五千块钱就此打了水漂,钱扔了是小事,要是自己的亲外甥坤坤真出什么事,那怎么对得起姐姐?怎么对得住死去的姐夫?…

      李来顺他真不敢再往下想了。

      今天下午,他去了趟坤坤之前提过的「学习中心」——那个废弃家具厂。远远看了一眼,门口停着几辆外地牌照的面包车,几个穿着廉价西装、但眼神警惕的年轻人在附近晃悠。他没敢靠近,绕到后墙,看见三楼窗户都糊着报纸。

      李来顺回到店里,李秀梅问他看见什么了。

      来顺说:「像个贼窝。」

      「那你还等什么?」

      「等一个能进去的办法。」来顺从柜台底下摸出个落灰的工具箱,里面除了钳子改锥,还有几样特别的东西——那是他帮人处理「特殊遗体」时,偶尔会用到的。

      李秀梅看到自己老头把自己的吃家伙事儿豆扒拉出来了,惊得脸色都变了:「你要硬来?你一个人?」

      来顺没回答,低头摆弄着那些家伙什儿。来顺那一双粗糙的手指拂过一件件冰凉的金属,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干咱这行,送人走最后一程,讲究个稳当。可要是有人不想让活人好好活…」父亲嘴上虽然没说完,但来顺却很懂。

      他家店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带进一阵冷风。

      来顺猛地抬头,手已经摸向工具箱里的铁钳。

      门口站着个戴鸭舌帽、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个子瘦高,肩膀微微发抖。那人左右看看,迅速闪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然后来人摘下口罩。

      原来是王树坤。来顺和秀梅看见树坤脸色惨白,眼窝深陷,但眼睛里有种李来顺从未见过的、破釜沉舟的勇气。

      「老舅,」树坤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帮我。我要把我身份证拿回来。我要弄死那帮王八蛋。」

      李来顺手里的铁钳,「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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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天前 来自: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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