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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晤
清晨六点四十。
刺眼的阳光将沈停夏从浅眠中拽醒。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了眼手机屏幕。只睡了不到两小时,后半夜几乎都是睁着眼度过的。空气中那点香草信息素淡得快要消失,就像他此刻的精神状态。
实在睡不着,他点开微信小游戏,机械地玩着。像素方块单调地跳跃,但却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
中午,沈停夏疲惫的爬起床,穿了一身白衬衫,披了一件被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有些褪色的灰色外套,随意吃过午饭,打车去了美术学院。
车内,他塞上有线耳机,将一首节奏舒缓的纯音乐设置成单曲循环。
冰凉的乐符如溪流般缓缓淌入耳中,试图抚平神经。他侧身靠在微凉的车窗上,闭着眼,试图小憩片刻。
在这样短暂而不安稳的休憩中,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挡在胸前,形成一个固执的防卫姿态,仿佛睡梦中也在抵御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倾泻在美院的走廊里,光柱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一场静谧的金色沙雨。
沈停夏漫步走进熟悉的画室,混合着松节油、颜料和木质画架的特殊气味钻入鼻腔,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了几分。心情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愉悦。
这里是他唯一的避风港,能暂时远离学校和家庭的是非。尽管母亲总用“Alpha该有的样子”来打压他学画,但他的热爱从未动摇。
一股清冽洁净的白玉兰香气毫无预兆的扑面而来。
周言叙老师沐浴在阳光下,笑着对沈停夏说:“停夏来啦?今天来了一个新同学,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沈停夏抬头,对上那双藏在黑银半框眼镜后的深紫色眼睛。他身高至少一米八七。一件黑色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里面的黑色短袖妥帖地勾勒出他修长力量感的身形。
对方身上那股清冽的Alpha信息素带着天然的压迫感,与他自身那点可怜又寡淡的香草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长的很好看,眉眼细长,眼尾天然下垂,发色偏灰,留着最近正在流行的鲻鱼头,左眼尾有颗泪痣。此刻正微微蹙眉,冷淡地打量着沈停夏。
“这是江寒辞,刚开始学画但很有天赋,以后和你就一个班了,记得商量着几点来。”周老师介绍道,“这是沈停夏,跟我学了八九年,很优秀。”
沈停夏从没觉得自己画得多好,闻奕也从不欣赏他的画。被老师这么夸奖,他竟有点小小的骄傲。而江寒辞只是拄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听着。
周言叙侧着脸给两位细心讲临摹画的结构、色彩、线稿……落日洒在溪水里,松树茂繁,云间映着澄粉色,也映在日落下的两位少年身上。
江寒辞推了推眼镜,画笔在纸上发出流畅的“沙沙”声。当他抬眸发现沈停夏在看他时,视线立刻追了过来。
“你长得……真好看。”沈停夏轻声说,“发型……很特别。”他想着要是画中人是江寒辞应该是很好看的,特别是那缕鬓发。他自己也曾想留长发,结果被林琴安骂了半小时“不伦不类”。
或许是因为身处这个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和投入的领域,他面对这个陌生的、气息强大的Alpha,他竟没有往常的紧张局促,反而感到一种意外的松弛。
沈停夏下意识地用手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短发,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形成一个自然而温柔的弧度,回望着江寒辞。
他天生是一张笑脸,唇形自然上扬,即使面无表情也自带三分亲切,此刻真心一笑,就更好看,更温柔。
相比之下,江寒辞的表情则始终没什么变化,他看人的方式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是藐视,眼睑习惯性地半垂着,唇角紧抿,从未有过任何弧度。他只是那样定定地“盯着”沈停夏,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沈停夏越是回忆江寒辞这张冷脸,越感觉熟悉,但长相却和他记忆里的任何人都不同。
“他……好熟悉啊……”
当两人回到画作上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两幅画的线稿上都不约而同出现了鲻鱼头少年和短发白衣少年的身影。
“你俩画得真像。”周老师对比着两幅画,夕阳是临摹的暂且不说,但这构图……同样都是江寒辞静静站着,沈停夏微微歪头看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建议道:“你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会常见面。”
“好,你扫我吧。”沈停夏拿出手机。
穿过几条熙熙攘攘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他拐进了那条熟悉的、通向家的往青巷。巷口昏暗,路灯年久失修,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还没走到家门口,母亲林琴安尖锐刺耳的咒骂声就已经穿透薄薄的门板,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她正在和父亲沈齐明打电话,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沈齐明你他妈恶不恶心?非要给我儿子打钱来恶心我是不是?”
“够了林琴安,沈停夏是我儿子,我给他钱怎么了?你养不起还怪我?”
沈停夏轻轻推开门,晚霞最后的余晖将客厅染成一片橙色,映在他脸上,才勉强驱散了一些惨白。刚迈出一步,林琴安就厉声喝道:“手机。”
自从九年级因为比赛需要配手机后,每日检查就成了固定程序。林琴安生怕他早恋、玩游戏、成绩下滑。
通讯录里那个“逢寂寒.”的好友很快被发现了。点开朋友圈全是画作和文字,聊天记录只有简单的「你好」
“这是谁?”
沈停夏:“今天新来的同学。”
林琴安:“omega?”
沈停夏:“alpha”
林琴安:“你最好别搞什么。”
沈停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低头忍受着训斥,心中的压抑几乎要满溢出来。
训斥声终于暂歇,他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狭小逼仄的房间,反手关上门,仿佛要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他掏出作业本摊在书桌上,冰冷的公式和文字符号在他眼前晃动,却根本无法进入大脑。笔尖悬在纸面上空,颤抖着,迟迟无法落下。
笔尖悬在半空,思绪乱成一团。他索性将作业本推到一边,转而从抽屉深处抽出一张干净的画纸。
铅笔在他指尖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在上面轻轻勾勒。他脑中并没有清晰的目标,只是凭着本能,随意地组合着线条:周言叙老师那种温和的气质,江寒辞那独特的眼尾那颗淡色泪痣,闻奕笑起来时那种阳光……
他拿起画笔蘸取水彩——他最擅长的领域。色彩在纸上晕开,线稿瞬间生动起来。光影交错间,画中人逐渐清晰。
画完之后,心中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清晰。他拿起手机,对着画拍了一张照片,空着文案发送到了朋友圈。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
他瞥了一眼,是江寒辞发来的消息:“画很好看。”
沈停夏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言论,空气中仿佛又萦绕起那股清冷的白玉兰香。他轻轻触摸屏幕上“逢寂寒”三个字,心里某个角落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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