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千帆

　　　　“李默默，是吗？”柜台里的秦千帆再次重复着。

　　李默默弯起唇角，好脾气应着：“对。”

　　拿到银行卡的时候，李默默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办理成功了。看来秦千帆并没有认出她。

　　李默默下意识就有点儿失落。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出柜台，便听到一声轻笑：“你没有认出我吗？李默默。我是秦千帆。”

　　秦千帆还特意指了指胸口处的工牌。

　　秦千帆。化成灰都知道你叫秦千帆。

　　李默默真想翻个白眼送给秦千帆。

　　此刻，秦千帆熟络的模样，真不像是被李默默拉黑过的人。

　　李默默更生气了。

　　三年了，秦千帆难道一次也没联系过李默默吗？难道还不知道他被李默默拉黑了？李默默脑门上三条黑线，生生忍住了想要爆发的火气。

　　“你好啊，秦千帆。”李默默夹着嗓子说着话，声音柔得要腻死人。装甜装嗲，她认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要不是看了你的身份证，我真的没认出你，李默默。你变化太大了。”秦千帆显得有些激动，白净的脸上透着一抹可爱的淡红色。

　　“哦？是吗？变化很大吗？”李默默煞有介事反问着。

　　“是啊。变得漂亮了。哦，不，以前就很漂亮，现在更漂亮了。”

　　肤浅。

　　狗男人。

　　李默默对这种恭维式的赞美嗤之以鼻，她听过太多次了。

　　但她没想到，有生之年，会从秦千帆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有点儿…… 失望罢了。

　　没想到，秦千帆也变成了这么油腻的样子。李默默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虽然秦千帆那张过分优越的脸，李默默还是很喜欢，心里也还是悸动，但此刻，李默默硬生生压住那股悸动，幽幽开口：“再见啊，老同学。”

　　柜台里秦千帆错愕的目光，李默默假装没看到，昂首挺胸，一转身，就想要故作潇洒地离开。

　　走得太快也太急，李默默根本没看到身后右侧面的一把小椅子，直愣愣就扑在上面。

　　幸好她眼疾手快，并没有摔倒，不过，目前也足够狼狈了。

　　右手手腕处有点儿疼。李默默站起身，抬起手看了看，擦破皮了。

　　真是见鬼。以后出门必须看黄历。运势不好，绝对不能出门。李默默皱着眉，撅着嘴，满脸不悦。

　　大堂经理听到这边异常的响声，一路小跑奔过来，气喘吁吁问李默默：“您好，请问您有没有受伤？”

　　李默默烦透了这种殷切备至的假意关怀，此刻，也不想再装下去了，没好气回了一句：“你看着我像没受伤的吗？”

　　手腕处隐隐作痛，连带着整个胳膊都有些疼。

　　今天穿了长袖的衣服，李默默并不方便在银行大厅里直接撸起袖子查看。

　　大堂经理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您去旁边坐一下，休息一下吧。”大堂经理指着一旁的贵宾室，示意李默默坐到那边的沙发上。

　　李默默郁闷地点头，她也想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挽上衣袖，看看胳膊上有没有别的伤口了。

　　侧身而过的时候，李默默看到刚刚秦千帆坐的位置上已经空了，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幸好秦千帆离开了，刚刚这尴尬的一幕，他应该没有看到吧？

　　李默默半举着胳膊，走到一旁的贵宾室。刚在沙发上坐好，大堂经理就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您拿好，小心烫。”

　　李默默接过来看了看，是大半杯温热的清水。

　　她抿了一口，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找了个避人的角度，李默默小心翼翼挽起袖子，查看有没有别的伤口。

　　“嘶……” 倒吸一口凉气。

　　旁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李默默想赶紧放下袖子，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

　　是秦千帆。

　　关切又紧张的一双眼睛。

　　摘了眼镜的秦千帆，眼神澄澈，透出温柔的书卷气，就像李默默初识秦千帆的那天一样。

　　李默默微微怔了下。

　　秦千帆一只手拿着棉签，一只手拿着碘伏，打开包装，棉签沾上碘伏，就放下碘伏，腾出来一只手抓住李默默的胳膊。

　　李默默条件反射就要抽离。

　　“别动。”秦千帆轻声细语。声音里似是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李默默立刻嗤笑着，反驳着自己的妄想。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就是被这样的秦千帆迷惑住了，还以为他们两个人有可能直接在一起。

　　结果，根本就是李默默自己的一厢情愿。

　　怪只怪秦千帆长了一双生来就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他专注的时候，盯着谁，就像是在放着电。

　　有一瞬间，李默默很同情银行里的女同事们了。不知道她们与秦千帆在一个地方工作，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会不会也有无知少女错以为秦千帆喜欢上了她？

　　李默默抿着嘴，微微摇着头。

　　秦千帆拿着棉签轻轻点涂在李默默手腕伤口的位置，让碘伏慢慢流淌到伤口附近。

　　涂好后，秦千帆抓着李默默的胳膊，翻过来覆过去。

　　“没有其它伤口了吧？”秦千帆关切地问着。眼神里是肉眼可见的心疼。

　　这个随处放电的大中央空调。

　　李默默不满地撇着嘴，秦千帆以为她哪里又疼了，匆忙问起：“还是很疼吗？”

　　一双桃花眼里，是充满无辜的深情款款。

　　李默默都想骂脏字了。这是在诱惑谁啊。用这么温柔又深情的眼睛看着谁啊。

　　李默默还记得，当年的秦千帆可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告白。她为此难过得哭了好几天，哭得眼睛都肿得像灯泡。

　　忍耐、尴尬、气恼、愤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此刻李默默面上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还好吗？”秦千帆又问了。

　　怎么以前没觉得秦千帆话这么多？

　　李默默一阵无语：“我没事，就是手腕擦伤了。”

　　“别的地方也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秦千帆柔声问。

　　关切的语气，温柔的态度，配上他那张斯斯文文白净的脸，简直就是温柔刀。看起来钝，却很锋利，砍在人的心口，刀刀要人命。

　　李默默吃过亏。同样的亏，她不想再吃第二次。

　　从她被秦千帆冷漠拒绝，下定决心封心锁爱的那一刻起，李默默就只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比秦千帆本人还要优秀得多的人。

　　她想成为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发着光的人。

　　在这工作的三年里，李默默一直在努力，也在致力于各种公益活动。直到遇见秦千帆的那一刻，她才惊觉，这一切不过都是伪装。

　　为了忘记秦千帆，所做的所有伪装。

　　尽管是伪装，李默默也尽可能去做了。

　　之前，她在博亚医院工作时，接待过一名唇腭裂女童，亲眼目睹了年幼孩子的无助，李默默只想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这些有缺陷的孩子们。

　　她也想变成一道光，就像秦千帆曾经照亮过李默默的生命那样，李默默也想去照亮那些唇腭裂孩子们的生命。

　　她记得秦千帆曾经对她说过：“我一直在。”

　　那段时间的秦千帆，甚至把账号里的个性签名都改成了这四个字。

　　秦千帆对李默默说过最多的话，便是：“好好活着。”

　　“我一直在。”

　　虽然李默默告白失败后，就拉黑了秦千帆，但，秦千帆的这两句话，李默默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阳光从窗边的缝隙中洒进来，被周边的物品分隔成点点金色的碎片。

　　秦千帆鬓角的碎发，在折射中，闪着光。

　　李默默眯一下眼睛，碎发上的光就闪动一下，像是给秦千帆镀了一层金边，温温柔柔的，霎是好看。

　　看得太出神，以至于愣住了，李默默都没有察觉。她就这么盯着秦千帆鬓角的位置，发着呆。

　　“我脸旁有什么脏东西吗？”秦千帆好奇问着。

　　“啊？没有。”李默默的眼神里满是局促不安。

　　秦千帆回望李默默的视线里，藏满了不解。

　　李默默不敢与秦千帆对视，慌忙错开视线，暗搓搓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秦千帆扬起唇角便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是之前的样子啊。这么可爱。”

　　嗯，对。可爱，可怜没人爱。

　　真会夸。

　　李默默抬头，随之轻笑：“对。没怎么变，是吧？”

　　秦千帆一脸怀念：“嗯，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千帆对李默默念念不忘呢。

　　事实呢。

　　狗男人。

　　李默默又在心里把秦千帆狠狠咒骂了一顿。

　　中央空调。

　　秦千帆深邃的眼，正深情注视着李默默，如果不是胳膊还没缓过劲来，李默默真想夺门而出啊。

　　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李默默真的一刻都不想感受了。

　　她只想逃。

　　李默默紧抿着双唇，极力克制住她心底的紧张。秦千帆却以为李默默哪里不舒服。“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能有什么事儿啊。

　　李默默摇摇头，她真想把秦千帆那张嘴缝上，把那双眼睛也蒙上。

　　缓了许久，手腕处总算是不疼了。秦千帆还是坐在李默默对面，没离开过一步。

　　李默默打算告诉秦千帆一声，就直接回医院。她试探着开口：“你要是有事情的话，你就先去忙，不用管我。”

　　结果，秦千帆却说：“没事儿，我在这儿陪着你。你不用担心，坐在这里安心休息。”

　　李默默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她不知道秦千帆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好歹也是工作了三年的人啊，怎么话外音还听不出来呢。

　　李默默急得都想挠头。医院里还有一堆文件要处理呢，她可没时间在这里耗。

　　冷着一张脸，李默默对秦千帆叹气：“我得先走了，这是请了一会儿假来银行，得赶快回去。”

　　秦千帆这才站起来，“行，那我们以后常联系啊。”

　　李默默“嗯”了一声，站起来就要走。

　　刚走出去两步，就被秦千帆喊住了。“那个…… 那个……”

　　李默默看着半天说不出完整一句话的秦千帆，紧皱了皱眉头。

　　三年了，秦千帆怎么变得这么墨迹了呢。

　　“有事儿快说。”李默默冷着脸，没好气说着。

　　“那什么……”秦千帆嘟囔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你说不说了？不说的话，我就走了。”李默默直接转身，迈开腿就走了两大步。

　　“李默默，你是不是把我删了？”秦千帆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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