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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前路
谢宜暄将她向自己的方向拉近,戏谑道:“林二娘子,要去何处?我们的缘分可不能止于此。”
林绥宁郑重地撇开他的手:“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既无恩怨,也无情仇,不如就此别过。”
“你怎知我们无恩怨亦无情仇,我若说有呢?”谢宜暄步步紧逼,清亮的眼眸暗了下去,仿佛隐没于一层阴霾中。
“怎么会呢?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林绥宁踉跄着往后退,踩到一根断裂的木棍,正欲抄起它向面前之人挥去,却猛然察觉脚底的地板似乎震动了起来。
谢宜暄面色一变,微微蹙起眉,也向脚下看去。
脚底的木板尽数碎裂,往下坍塌而去。林绥宁脚下空了起来,无处落地,忽地往下坠,脊背着地直直摔下。
她不自觉“嘶”了声,原本被踹了一脚的背部,如今已是伤上加伤,酸痛感从脊髓处蔓延至全身。
谢宜暄倒并未有她那般狼狈,双脚往下落时,单膝跪地做了个缓冲,现下只是头发乱了些。他拍了拍膝盖上蹭的灰,便站起了身,向林绥宁伸出了手。
林绥宁也顺势将手伸去,在却并未触碰到他的手,半空中只摸得到空气。她这才发觉谢宜暄的手只伸了一瞬,便立即收回去,比雷电破空还要迅疾。
她在心里暗骂了声,扶着墙站起,发觉他们被困在了一个昏暗的地道中,四面无光。头顶是方才地板碎裂出的窟窿,有段距离,爬不上去。
“为何突然就塌了?”林绥宁发问,目光落在了谢宜暄脸上,心疑是他掀开木板的缘故。
谢宜暄面色平静如水,丝毫未在意她略带责怪的眼神,淡淡道:“这酒楼荒废了数十年,况且年久失修,自然会塌。”
他转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火光在黑暗中闪烁,驱散了一片暗淡。
“有人。”谢宜暄警觉地顿住脚步,又拦住了正欲向前的林绥宁,低声道。
那人举着火折子,似是发觉了他们,徐步而来。
谢宜暄握紧双拳,一拳挥去,却被人疾速侧身躲闪开。眼见他的下一拳又要挥去,林绥宁道:“等等。”
透过火光,一张俊秀又极为熟谙的面庞在她的面前铺展而来。她忍住想扑上去的冲动,喜极而泣:“哥!你终于来了。一日不见,不对半日不见,如隔三秋……”
“打住。”林玉川抬手示意她闭嘴,随即看向一旁的谢宜暄,“谢世子也在啊。”
“林将军,别来无恙。”谢宜暄颇为随意地点了个头。
空气仿佛凝固起来,仿佛只剩下二人相对而立。暗流涌动的风雨在一刹那猛然爆发,倾盆而下。
林玉川一掌拍向他,目光锐利中藏着几分杀意:“就是你劫持了吾妹,还令本将军拿命来换?”
谢宜暄显然未想到他会出手,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他望向林玉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劫持?是你的妹妹打乱我的办案进程。”
“哦?”林玉川眼眸微眯。
“我尚且未问林将军,为何也会在此?这地道又是如何回事?”谢宜暄瞥了一眼他,轻嗤一声。
“进酒楼时,踩了个空,掉进来了。”林玉川反问道,“你呢?”
谢宜暄凝视着他的眼眸,冷冷道:“一样。”
“我凭何信你?”林玉川向前一步,有些威压之意。
眼见风雨不停,更有暴风席卷之色,林绥宁赶忙出声阻止:“停!我们是不是应当先想想如何出去?”
林玉川将目光收回,敛了敛神色,举着火折子在前面开路,口中不停地数落林绥宁:“若不是你非要去松月楼博戏,怎会被人盯上?又怎会被困在地道里?玩物丧志,整日不得安生我靖陵将军的名声全被你给毁了。”
“要怪只能怪你。”林绥宁强词夺理,将罪责推给他。
“怪我?”
林绥宁一副趾高气昂地模样:“怪你不及时来救我。”
话音刚落,她的前额被林玉川重重地弹了一下,便听见林玉川道:“呵,还成了我的不是了?莫说不及时救你,再有下回,你就自生自灭吧。”
“林玉川!”林绥宁顿住脚步,朝他的背影喊道。
林玉川并未回头,只是一路往前走。还是身后的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谢宜暄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嘴上还是不饶人:“不走就别挡路,让开。”
谢宜暄擦身而过,只留下林绥宁孤零零地在原地。
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得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也并未看见出路,地道似乎很长很长,长到没有尽头。
“这地道真够长的。”
林绥宁喘了几口气。平日出行都是坐马车,能坐着定不站着,这般养尊处优,走几步路便筋疲力竭。可其他两人却一如既往,步伐也未有半分停顿。
她正欲继续往左跟上,侧目时却瞥见两盏烛灯挂在面前的墙壁上。一路而来皆是无灯无光,全靠林玉川的火折子,突然有了两盏烛灯未免有些突兀。
她敲了敲墙壁,将耳朵附在墙上,似乎一阵回音。
“林玉川,谢世子。”她大声喊了句,声音落在了二人的耳畔。
谢宜暄叹了口气:“麻烦。”
林绥宁观察着烛灯,发觉灯罩上的莲花纹似是有些错位。她伸手扭动一下,完整地契合成一朵莲,还透着光。
石壁震动起来,抖出一些石头的碎砾。紧接着,开出了一道门。
“怎么了?”谢宜暄走到她的身侧,有些不满,声音都不自觉沉了下去。他顺着林绥宁欣喜的目光看去,不自觉噤住了声。
林玉川姗姗而来,眉头紧皱:“你们两个究竟意欲何为?怎的原路返回了,还嫌……”
他瞥见眼前一幕之时,将后半句“给我添的麻烦不够多”给生生咽了回去,对林绥宁改口道:“甚可,有点脑子。”
林玉川撂下这句话后大步踏了进去。
林绥宁与谢宜暄紧随其后。
在他们走近的一刻,身后的石门发出一声闷响,便重重地关了起来。
此地看起来像是个破旧的书阁,林玉川将烛火点燃,吹灭举了良久的火折子。林绥宁在书格中众多布满灰尘的书籍翻找,试图寻到一些什么机关。
一沓纸从书中滑落,谢宜暄将其拾起。
“这是何物?”林绥宁凑过去,从他的手中拿过一张。
那是一沓文契。
买卖物品多是些布匹或胭脂,但每一张每一张的买卖金额都高达几千甚至几万两白银。
何种布匹或胭脂需要如此之多的银两?
谢宜暄向纸张的末尾看去,署名为岑豫与陈见山。
“陈见山?”林绥宁喃喃道,“就是那个兵部尚书?”
谢宜暄点点头,从她的手中拿过文契,将其一张张收起,问道:“你认识?”
林绥宁摇了摇头,回答道:“没见过。但我与其子陈岱是友人,常在一起投壶、博戏、骑马之类的。”
“难怪世人都说将军府二娘子刁蛮任性,放浪形骸。”谢宜暄似是不经意地提到此事,话中有几分嗔怪。
林绥宁反倒毫不在意,“噗嗤”笑了声:“他们还说我什么?”
谢宜暄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没什么,闲话罢了。”
“是不是还说我待人苛刻至极,凡有一点不顺心意之事,便要闹个天翻地覆?”林绥宁挑眉,笑意愈浓,“坊间还传言,曾有位书生无意间将我的玉佩撞碎了,我便让那人跑遍七街八巷,非要寻到一块纹理和材质都别无二致的,结果那位公子足足寻了三日才找到,却被我一句‘配不上’给打发了?”
谢宜暄神色越发凝重,目光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似要刻下一个火红的烙印。
“甚至还有言。”林绥宁蓦地顿了一下,轻慢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干得尽是出格之事,在外养了数十个面首。”
见他紧抿着唇,默不作声,林绥宁反倒大笑起来:“你不会真信了吧?”
“我若有养面首的钱财,倒不如去松月楼看几场戏,吃几顿佳肴,不比整日与一群男子腻歪来得快活?”她歪头,直视着谢宜暄的眼眸,眼底笑意盈盈。
谢宜暄略显僵硬地别开目光:“莫讲一些无用之事,赶紧找出口。”
“呜呜。”
林绥宁顺着这声哭嚎回头望去,便看见林玉川高大的背影。他的身影好像遮挡住了什么人。
此地还会有其他人?
她不禁疑惑,走到林玉川身旁,便看见那人手和脚被麻绳缠上,嘴也被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咽,正瞪着圆溜的眼睛,那眼中似要流出泪来。
“陈岱?”林绥宁一惊,将布从他的口中取出。
“二娘子,二娘子……”陈岱声嘶力竭地叫喊,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滑下,“求求您,二娘子,帮帮我吧。”
陈岱双手被捆在身后,抬头看见林玉川又匍匐地爬向他:“林将军,求您,帮帮我这一回吧。”
见他这般做小伏低,恨不得朝他们磕几个响头的模样,林绥宁于心不忍,便为他把绳子解开,宽慰道:“你莫急,要我们帮何事,还有是何人绑了你,你且细细道来。”
林玉川难得地也宽慰他一句:“慢慢说。”
陈岱的身躯还是有些颤抖,不知是因畏惧,还是因情绪起伏过大,说话也磕磕巴巴:“我……我、我兄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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