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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庄(二)
兰棋一惊,不等她想清楚发生了什,白璧山庄的内门弟子立即把守了赤霞堂各门,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
之前欢乐喜庆的氛围彻底消散,此时堂上一片凝重。庄主和夫人脸色铁青,诸位达官显贵个个表情变幻莫测。若此事处理不好,白璧山庄地位必然动摇,越州的格局就会发生改变。
虞从章下令:“查,查他吃过什么菜,经了哪些人的手。”管事的应下,立即上来一批人,现场逐一验过桌上的菜式。
兰棋和一众伙计站在正堂的角落,皆是不明就里的神情。
中毒的小厮站在庄主小儿子虞晟的身后,离自己上菜的位置十分近。但当时她心思都在怀王身上,并未在意这边的情景。
虽然不知他中毒的原因,但现下不过上了四五道菜,其中几道还是看菜。小厮有极大可能吃的是诗礼银杏。
兰棋心中一沉。
若是吃了这道菜中的毒,那么自己就脱不了干系了。别说请怀王替家人主持公道,就是自己都小命不保。
另外两个伙计已经在身后焦急起来,既不敢在此刻的赤霞堂发出太大的动静,又慌得不行,只得低声对兰棋道:“都怪你贪心,非要来当面祝贺,这下好了吧,我们都被关在这了。”
“我提醒过你,脸不是谁都能露的,你不过就是一个跑堂,逞什么能。”
兰棋顾不得他们的指责,专心等着管事查验的结果。
管事在院外一一审过了庄里的侍女小厮后,上堂回话道:“回庄主,几个乐人和随侍都问过了,他们都只见李元吃了一样菜,就是方才呈上来诗礼银杏。”
“哪一盘?”庄主沉声道。
“就是小公子面前这一碟。”
很快验毒的结果也出来了,药师道:“不错,少庄主和小公子面前的菜都被下了断骨引,服下后当场发作,必死无疑。”
兰棋的心跌到了谷底。少庄主和小公子面前的两碟,都是她呈上来的。
“太荒唐了,凶手简直胆大包天,心肠歹毒,若是不抓出来严惩,岂不丢尽我等颜面。”
兰棋听着场上一片喊打喊杀之声,面色愈发冷峻。两碟有毒的菜,正好都是自己送上来,还都是给虞庄主的儿子。只是巧合么?她不相信。
问题是,下毒之人是在何时动的手,自己亲手将食盒从千春楼送到白璧山庄,中途从未打开过。
兰棋思忖着,突然对上了少庄主似笑非笑的目光。少年险些被毒死,此刻却面无惧色,十分悠闲地打量自己。见自己对上他的目光,还勾唇笑了笑。
兰棋一愣,突然,肩膀被人扣住,紧接着庄主夫人愤怒的声音传到耳中:“千春楼在虞庄主生辰宴上下毒,妄图害死两位公子,不可容忍!即刻擒拿几人!严加审问!”
兰棋一惊,眼看就要被拖下堂去,她赶紧高呼:“等等!我们送菜的途中,曾在厨房放下过食盒,那时这几道菜无人看管,凶手应一定是那时下的毒!”是了,他们去和管家娘子说话之时,食盒放在案台上无人照管,凶手一定是那时下的毒。
其他几个伙计也一边挣扎着,一边拼命附和:“对!厨房人多,谁都可能下毒!”
“何况……何况这两碟菜不是我们送上来的!是她!”
一番挣扎下,夫人挥了挥手,示意护卫住手,她看了看庄主,征求了他的同意,才道:“若要当场处置三人,似乎有些残忍。既然这他们喊冤,那就将这三个伙计连同整个厨房,和厨房所有人一同搜查。断骨引不是寻常毒物,凶手身上应该会有痕迹。”
兰棋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找到毒药,就能证明她的清白,虽然凶手一定把毒药处理掉了,但至少拖延了时间。
一班护卫朝厨房赶去,另几名开始捜査兰棋和几个伙计。
“陈妈妈,你带这位姑娘去屏风后搜身。”夫人开口。
夫人身后的嬷嬷上前,拉着兰棋的手臂,带她向屏风后面去。几个伙计已经张开了手,任凭检查,堂上的官员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有几个还伸着脖子,一点细节都不想错过。
刚走几步,一个纸包突然从兰棋身上掉了出来。
“那是什么!”
护卫眼疾手快,一把将纸包拾起,交给了在一旁的药师。
药师打开纸包,小心查验了一番,很快得出了结论:“回夫人,这是断骨引。”
兰棋一惊,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纸包,怎么会从她身上掉出来。凶手是什么时候把纸包放在自己身上的,她竟一点都未察觉。
堂上众人目露凶光地看过来,连怀王都露出了嫌恶之色。
“真会演,一边害虞庄主的儿子,一边好意思腆着脸给虞庄主说吉祥话。”按察使开口道。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虞庄主缓缓道:“谁派你来的?”
兰棋立即申辩:“我从未见过这个纸包。”
庄主似乎不愿再听,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兰棋带下去。
“既然断骨引会当场毒发,一旦有人发作,堂上必定立刻追查下毒之人,我将毒药带在身上,岂不是自投罗网?”
兰棋一边努力挣脱护卫的束缚,一边据理力争。凶手在一定是在厨房下的毒,那又是什么时候将纸包放在自己身上的,她今日并未和人近身过。
“父亲。”
虞阶突然开口:“今日是您的生辰,不宜杀生。不如先将她关押起来,审问出刺杀的缘由,明天再杀也不迟。更何况,我和虞晟也没有吃下银杏果。”
少年语气谦和:“我会给李元的家人一笔钱,保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众人对少年露出赞赏的神情,频频点头,庄主铁青的脸这才缓和一些,松了口:“把她关押起来,好好审问。”
兰棋还想指证放毒药之人,但堂上的客人被这场闹剧扰得十分厌烦,虞从章挥了挥手,让护卫将她押了出去。
两手被反剪着,兰棋被一路押向地牢。她拼命回想着今日和哪些人近身接触过,正思索着,几位护卫追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千春楼的伙计指认这贼人在来的路上就鬼鬼祟祟,疑似在马车里藏了物证。我们搜查过马车了,没有找到可疑之物,特来审问这贼人,把物证藏在了何处。”
兰棋听了这话,先是蹙起了眉,接着长叹一口气,对来人道:“我交出物证,你们就能不杀我么?”
护卫推了一把兰棋:“杀不杀你是庄主的决定,你没资格商量。快说,把东西藏在哪了?”
兰棋道:“座位下的暗格里,除了我没人能打开。”那几名护卫互相对视一眼,押着兰棋便去了车马院。
千春楼的马车停在角落里,护卫把兰棋带到车前:“去取出来。”
兰棋爬进车厢,在座位下摸索了一阵,外面传来催促的声音:“别磨蹭,快点。”
兰棋眸光一闪,慢慢摸索到到车头处,突然跳上车轼,一脚踹上马的屁股。骏马嘶鸣一声,狂奔了出去,像疯了一样直冲出了车马院。
她一手捞起马鞭,一手抓住缰绳,迅速寻找着方向。
护卫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几人怒骂几句,便脚尖轻点,提步迅速追了上来。
白璧山庄今日处处都有仆役,又因为出了下毒之事,更是戒备森严,想逃出去是不可能了。
马车上传来一声咚响,是护卫已经跃上马车了。兰棋拿定注意,拽着缰绳一甩,骏马便改变方向,直直朝荷池冲了过去。
等到池边,兰棋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入了荷池。巨大的水波顷刻淹没了她,她屏住呼吸,向荷池深处游去。而骏马刹车不及,连带着车身,一同摔入了荷池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等庄主闻声赶来,先是看见两匹慌张的马,被割断了缰绳后,总算勉强爬上了岸。岸边还两个垂头丧气的落汤鸡。就是没有那下毒的少女。
“人呢?”虞从章大怒。
几人声如蚊讷:“跳下了荷池,崇文崇武已经下去找了。”
虞阶跟在父亲身后,看见这一派水汽袭人的场景,便道:“父亲莫急,荷池就这么大,总能找到。您先去歇息,我来盯住他们。”
虞庄主咬牙切齿:“等找到了她,立刻杀掉。”
日头渐渐落下,白璧山庄的客人都已经离开,此时山庄静谧,栏边的彩绳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看起来分外讽刺。过了这个状况频发的生辰宴,宾客们争相离去,而仆役们各个大气都不敢出,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主家的霉头。
直到天色擦黑,池边的蛙虫呱呱鸣叫。看守荷池的护卫换班之时,荷池角落的衰草中探出一个黑漆漆的物什,兰棋环视一圈,确认周遭无人,才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岸。
她拧了拧衣袖上的水,挨着墙根走到附近的假山后面。潜水的功夫,是阿爹教给她的,当初没想到能救自己一命。当时护卫说千春楼的伙计指证她在马车里藏了东西,她就反应过来,这是给她留逃生之路。
只是躲过这一遭,还要想办法出庄,庄里此时必然处处都是巡逻护卫在四处捜査她。兰棋朝亮光处看了一眼,几盏宫灯在池边轻晃,几名小厮提灯从荷池边经过。
兰棋沿着墙壁,小心地走到一处院墙之后。见一名小厮独自提灯经过,她悄悄跟了上去。
片刻,兰棋一身小厮打扮,手提八角宫灯,走在了院中。她将那小厮打晕了,与他互换了衣服。白日那套跑堂的打扮已让庄里人记住了,若是再穿着那件紫衣短衫,就太容易让人认出来了。
兰棋立刻快步往西角门去。那里专供仆役进出,白日送菜也是走的那扇门,想必看守的人会少一些。
必须尽快出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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