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城旧事

　　“情爱之事，无非男女。我的一生也算波浪起伏，可以说，生死有命，但幸好我命大，能够有今天这番成就，年轻的我亦不敢想象。当年我刚家道中落，来到麦阜为日本人走私，以此起家，刚刚落定便遇见了濠媛。

　　人生的命运总是这般捉弄不定，本以为能够抓住的，其实自己早已被退出局；本以为拿不定的，谁知转身才发现我拥有的远远比我想象的多。

　　人们都说我有四个太太，享尽齐人之福。我也不避讳，我确实爱漂亮女人。而且当时情况下，出于各种生意方面的考虑，我也得博得更多的政治筹码。人在贪婪的时候是最可怖的，这大概也是本空一直不愿与我亲近的原因。他和濠媛一样，都是宁死不肯屈服的。”

　　他突然提及本空，我骤然一紧，那枚指环此时咯得手指生疼，我冷声道：

　　“这么说来，本空倒是真正看透了你，也难为你，还记得他。”

　　戴城夫并没有理会我的讥讽，他像一棵陷入幻景的树，枯老而又葱茏，不再年轻，却依然掌控着一切。回忆像一片早已无形洒下的网，渐渐地将他笼罩。

　　“本空自幼聪慧可爱，这是我和濠媛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我希望他以后从容镇定，认识到万物本皆空，一心一意来为家族戴氏耀祖争光……

　　现在想起来，当年濠媛反对这个名字，言：‘孩子又不是当和尚的，说什么皆空？’也是有道理的。他如此聪慧，何必要这么笨拙的名字？到头来，我连自己心爱女人的孩子都留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却摇摇头：“过去的事，就像这葡京大厦，嘈杂喧嚣，醉生梦死。本空遇见了你，也不枉他这般深情对你。你知道这些，也便够了。今日濠媛刚走，我正是无所宣泄我的伤感，只好把你找来，难免有些罗里啰嗦，也望艾因小姐见谅。”说罢，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

　　“这是本空手上的订婚指环，与你指上这只正是一对。如今再遇见你，正好物归原主。”

　　我接过盒子，沉默不语。

　　他拍拍我的肩膀：

　　“艾因，本空在天堂亦会祝福你的。祝你幸福。”

　　我出了大厦，被送回住的地方，这里是氹仔岛的边角，靠近海边，这几年澳门填海造陆，大动干戈，还没到开发建房的程度，倒还算荒凉。静谧的夜空，星星几许，忘了窗外一眼，我便进了住处。

　　前尘往事，似乎就这般过去。是时候打点行李回去了。

　　屋子里的光线正好，我正想打开灯，却见一人，黑煞煞的，站在我的门后。我吓了一跳，正要大叫，还未发出声响，却已经失去知觉。

　　“好好照顾艾因小姐，切不可怠慢。”

　　这是什么声音？有些像江夫人的，又听着不像。我挣扎着欲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抬也不可抬起，只得作罢。

　　一觉醒来，只见阳光刺眼，我微微出声，有人便拉好了帘子，笑道：

　　“艾因小姐醒来了，快去告诉太太。”

　　太太？难道是戴城夫的二太太，还是其他太太？莫不是他们以为我分得了赌王的财产，想要套套具体有多少？

　　我哑然，这询问方式是不是可笑了一点？

　　正在想着，却听见笑声临近：

　　“艾因小姐可算醒来了，不知这里还适应不适应？”

　　我抬头一见，原来是她。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

　　“九小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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