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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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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要开学。
薛晓京懒散了一个假期,准备松松筋骨,于是决定去三里屯血拼一场。正好何家瑞喊她晚上去工体玩。“夜店?”薛晓京打上大学还没去过夜店呢,听着那头隐约传来的鼓点,心里有点蠢蠢欲动,就很想去。
正好今天新买了一套辣妹装,很想试试,但又有一点心虚。临走前自己扒着车窗对杨知非放的狠话还言犹在耳呢。
德行都是给管不住裤腰带的男孩子守的,她对自己说,关我们女孩子什么事?再说了,我去夜店是去蹦迪,又不是去玩男人,蹦迪怎么了?我还能管不住自己么?这么一想,顿时理直气壮,愉快地何家瑞回了消息:“去去去!定位发我!”
何家瑞也是她发小。她、何家瑞和杨知非都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他们几个男生的关系还更铁些。薛晓京不知道的是,她这边刚在舞池里找到节奏,何家瑞那边就已经手快拍了几段视频,随手丢进了他们几个男生的小群。
画面里灯光迷乱,她穿着一件多巴胺色系的小吊带,细腰在光影里晃着,偶尔与人擦肩,笑得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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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好累累死了……”不知过了多久,薛晓京终于晃回卡座,身上那件细吊带已经被汗打湿,粘在雪白沟壑上,就很诱人。何家瑞咳咳两声偏过视线,递给她一杯特调解解渴。
薛晓京仰头接过何家瑞递来的杯子,看也没看就灌了一大口。咕咚咕咚的架势把何家瑞都给唬住了:“祖宗,您是把鸡尾酒当水喝啊?”
薛晓京酒量大,是从小跟着老薛在酒桌上偷抿练出来的,区区一杯特调还不至于。就是这会儿看着手机屏幕眼睛有点泛花——怎么这么多未接来电啊?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整个人猛地一激灵:杨知非?他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还打这么多?
薛晓京向来摸不着他脉门,这人脾气整日阴晴不定的,小时候就连大院里的老人都怵他三分,所以也不敢不回。悄悄抱起手机,朝安全出口的方向指了指:“我去打个电话。”
“回来接着嗨啊!”
薛晓京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溜出了卡座。
夜店最大的缺点就是人太多。薛晓京绕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安全出口,又累出一身汗,也顾不上缓口气,立刻把电话拨了回去。接通的瞬间心里莫名虚了一下:“……你找我啊?”
“嗯,想问问你睡了吗。”语气挺正常,还是那副要死不活懒洋洋的调子。可薛晓京不仅没松口气,反而更警觉了:“啊?”这就很不对劲,他们之间从没有过互道早安晚安的习惯,那不是男女朋友之间才有的仪式吗?
“有事吗你……?”
“确实。”杨知非轻吐着烟,长腿随意架在茶几上。芝加哥现在正是午后,但是私人别墅的轰趴都还没停。密闭的house里分不出昼夜。
旁边人递来一颗猩红药丸,他捏在指尖慢悠悠打转,“打来跟你报备声。我面前现在有位、美人儿,肤白貌美屁股翘,我准备,”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下,盯着那药丸危险地眯眼,吐出两个字,“…上/她。”
“OK,巧了,我正好也有件事要告诉你。我面前刚好也有位胸肌腹肌俱佳的大帅哥,我也准备睡了他。顺便通知你,以后咱俩不用再见面了!”说完狠狠挂了电话。神经病啊!
回到卡座,何家瑞看她脸色忽然变得很差,还以为她刚才出去被骚扰了,当即拍桌子放狠话,“谁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你了?哥替你收拾他!”也是一有恃无恐的公子哥。
“没谁,我妈打电话催我回去了,走了啊。”她边说边拿打车软件约车。
“哎,又剩我孤家寡人了。”何家瑞在群里哀嚎。霍然笑他:“那么多妹子还不够你撩?”“人家可是正经人!”何家瑞丢进去个【老实人.jpg】的表情包。
杨知非扣上手机,嘴角勾了勾。隔壁那人便趁机和他搭话:“国内有什么值得惦念的?回去还得啃书本,多没劲啊,不如就回来算了。”
“挺有劲的。”随手把那颗药丸丢进酒杯,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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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晓京到家已经十一点。怕爸妈说她,就先发制人嫁祸给了何家瑞:“都是他非拉着我去的!”
“家瑞这孩子整天没个正经,以后少跟他玩。行了,快去洗漱吧。”“好的妈妈。”薛晓京乖乖应声,上楼洗澡、吹头发、钻被窝,决定睡个大觉把脏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结果临睡前杨知非竟给她发来一张小兔子的照片,还问她:“美不美?白不白?屁股翘不翘?”是只毛茸茸的安哥拉兔。
?这就是你说的肤白貌美屁股翘的美人儿?
“你要上的是它?一只兔子?你还有这癖好?”是不是变态得超纲了?
“不是,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抱上沙发'。”很快他又发来一张抱着兔子坐在沙发上的自拍。黑金色睡袍襟口微敞,头发还滴着水,那只可怜的小兔子在他怀里挣扎,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像不像你?”
“你真是有点大病。”薛晓京乐了。也没意识到那一肚子火气是什么时候消的。
电话随即打来。她接起,不知怎么耳朵就有点发烫。
“夜店好玩么?”
“……早回来了,已经钻被窝了。”
“拍张照片我看看。”
“等着。”挂了电话,薛晓京把被子下的小腿伸直,掸了掸盖在身上的绒被面,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电话又拨过来:“看见了吗?”
“没有。掀开一点,我检查下面藏没藏野男人。”
“滚蛋!”这人真有意思。
薛晓京挂了电话后骂骂咧咧地睡了过去,可梦里嘴角却分明弯着。再一睁眼天光大亮,已经是大二的清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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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比大一课多,薛晓京退掉了几个凑热闹报的社团,但是动漫社就没舍得退,想着还能一起出出cos,拍点好看的照片。法学专业的压力却实实在在增加了,各种证书考试提上日程,有上进心的同学已开始研究竞赛。薛晓京自觉不是那块料,光是选课就折腾了好几天,等全部落定后开学第一周也过了。
一周了呢!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国际私法下课后,她抱着书本随人流往食堂走。兜里手机一震,眼尾先不自觉弯了起来。看清是杨知非的号码,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明明一脸的迫不及待,却还在接起电话时故作矜持:“喂,您好,哪位啊?”
“瞎了?”
“没来电显示呢。”她继续装。
“也聋了?”
“……”矜持不下去了,“什么事儿!”
杨知非的车停在每周固定接她的老地方。有时他会开自己的车来接她,在学校则太过惹眼,所以就找了北门拐角这么个位置。对面正好还有个水果摊做遮挡,是个非常完美的隐蔽停车位。
卖水果的大叔对薛晓京有印象。每周五傍晚,这漂亮姑娘总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飞奔过来,钻进一辆豪车。起初他暗自摇头,心想现在名牌大学生也……直到有天看见车里下来个年轻男孩,白衬衫干干净净,身姿清拔,面容又俊朗,分明也是学生模样。
后来留意,每次来接她的都是同一个人,大叔这才放下心来,就觉得是这小姑娘有钱的男朋友罢了。瞧着两人年龄般配、郎才女貌的,又每周末都凑到一块儿腻歪,不是男女朋友还能是什么呢?
这会儿看着薛晓京小跑过来,大叔热情地招呼:“姑娘,男朋友刚开学又来看你啦!”
薛晓京尴尬地冲大叔笑了笑,放慢速度走到车边。杨知非正靠在车头看表,见她过来,撩起眼皮慢悠悠道:“再晚来三分钟,我就要报警了。”
“?”
“以为你半路掉沟里了。”意思很明显,这是嫌她慢了。
“……”她从南边的教学楼跑过来的好不好!离北门整个一大对角,跑的满身都是汗!
薛晓京没了好气,“今天又不是周五,你怎么来了!”
“不是周五我就不能来了?”
“?”
他直起身绕到后备箱,打开,拎出一个礼品袋。不是预想中的奢侈品包装。薛晓京接过,有些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只约莫一尺半的安哥拉兔玩偶,雪白的身子,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还穿着一件卡哇伊的小裙子,超级可爱。
“这是什么啊??”这可比收到包包让她惊喜多了!而且这玩偶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Lucky。活体宠物带不回国内,定做了个一比一的替代品。”
“Lucky是?哦哦哦你在美国养的那只兔子。”她想起来了。
薛晓京抱着那只玩偶爱不释手,甚至有点舍不得松开:“所以你送我只兔子玩偶干什么呢?”
“给你买的不送你送谁?”
“给我买的什么?”
“lucky。”
“lucky呢?”
“带不回。所以送你只一样的玩偶。”他耐心告罄,“刚才不是说过了?”怎么这么笨?
“……”
“好吧。”
薛晓京后知后觉品出点门道,偷偷瞥了他一眼。这人看着嘴不饶人,可真相处下来,就能察觉出他那点口是心非的别扭。想来嘴毒大抵是这帮京圈公子哥的通病,她也懒得跟他计较。
细细的欢喜像糖丝,从心底慢慢绕上来。她抱紧玩偶,“那我谢谢你啦。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如果你没吃的话。”她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吃什么?”
“食堂?”她其实心里还犹豫了一下。随即想了想,这时候大家早该都吃完了,去食堂的话应该碰不到什么熟人,倒也没什么不妥。
“可以。”头是点了,就是有点勉强。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回宿舍。”
“这个一起。”他拉开车门,俯身从后排又拿出一个系着缎带的奢侈品纸袋,沉甸甸地递过来,“开学快乐。”
果然包包虽迟但到。薛晓京大一收了他不下五六个。
“少爷就是阔气。”她开玩笑说,“要不我先寄存在你那吧?我和舍友关系本来就不好,你知道,现在大家都传我傍大款呢,而且还是那种又矮又丑的老男人。”
“这年代还有这种陈腐偏见,”杨知非眼底掠过一丝不屑,“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有钱,买来取悦自己?”
“就是说啊!”薛晓京深以为然,拎着袋子的肩膀耸了耸,“我看起来像买不起包的人吗?
他双手揣兜,跟在她身后走进校园。路过镌刻着校名的巨石,他目光在上面停留一瞬,像是自言自语,从喉间很轻地滚出一句:“这种档次的学生,也配上政法大学?”眼神就有点危险。
薛晓京听出他话里的异样,回头看他:“你不是想做什么吧?”
他停下脚步,隔着半步的距离看着她:“你想我做什么吗?”
薛晓京没接他的话,回过神来继续往校园里慢慢走。心里还在琢磨他刚才那句,忍不住回头又瞥了他一眼。
他呢,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双手揣兜,跟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脸上半点波澜都没。
薛晓京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有时候她是真看不透这人的城府,也分不清他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放好东西下楼,她鬼使神差地,除了书包,还额外收拾了一个小洗漱包塞进去。
杨知非在楼下等她,见她出来,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何家瑞常来找你吗?”
“啊?怎么了?”
“也会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再这样和你一起散步么?”他目光扫过两旁枝叶初萌的梧桐。
她指指远处篮球场,“他有时候来,就和我们学校男生打打球。”
“他打球的时候你做什么?站在边上看?”他忽然停下脚步,后背晒着暖融融的夕阳,身前却浸在梧桐投下的凉影里,下巴随意朝不远处那群女生抬了抬:“像那样?”
眼神里淬着点淡淡的讥诮,分明是在说,瞧,那些眼巴巴等着男朋友的姑娘们,多像个傻冒。
“你没事吧?”薛晓京懒得理他。
到了食堂,找了个角落让他坐下等。薛晓京没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去排队快的窗口打了两份盖饭。红烧鸡腿饭和青椒肉丝饭。青椒肉丝推到他面前,自己留下了鸡腿饭。有点故意。
“你就请我吃这个?”杨知非淡淡扫过餐盘,眉头微拧,显然对她的招待十分不满。
薛晓京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硕大诱人的鸡腿,又看看他那份相比之下略显寒酸的青椒肉丝,好像是有点磕碜。毕竟他请客从没手软过。
她犹豫了一下,忍痛割爱地夹起自己那只鸡腿递给他,客气了一下:“那、这个给你?”心里默念着快拒绝快拒绝。
结果他眼都没抬,用下巴点了点自己面前的盘子:“放那儿吧。”
“……”薛晓京手一僵,心里泪流成河,慢动作般把鸡腿挪到他盘子里。
“你怎么不吃鸡腿啊?”吃到一半,薛晓京还忍不住瞟着那个几乎没动的鸡腿,咽了咽口水。
“还不饿,等会儿吃。”他筷子尖把鸡腿往米饭深处埋了埋,带着点防备。
“……”
最终那个鸡腿他一口没动,连那份青椒肉丝饭也只象征性地动了两筷子。
他拿起旁边的矿泉了喝了一口,就这么结束了用餐。
薛晓京憋了一肚子气,既气他浪费粮食,也心疼自己没吃上那个诱人的大鸡腿。上了车也不理他。
车子驶离大学城,汇入主干道的车流,城市的霓虹渐渐取代了校园昏黄的路灯。像是从一个清浅的梦滑向另一个属于成年人的夜晚,暧昧又斑斓。
两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假期未见,身体里积压的渴望像暗潮,在沉默的车厢里无声涌动。但此刻都默契地没有先开口。
薛晓京还在为那个鸡腿耿耿于怀。
杨知非却开始有意无意地撩拨。换挡时,若有若无擦过她放在腿上的手背;等红灯时,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目光却透过车内镜锁定她故意偏开的侧脸;甚至只是调整坐姿,手臂伸展时,衣料也要轻轻蹭过她的肩膀……
都是些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触碰,却像沾了酥酥麻麻的电流,在她绷紧的神经上反复刮擦。
他像个耐心的猎手,布下天罗地网,却不急于收网,只看着她在那无形的网中渐渐局促,呼吸微乱。
可惜那时薛晓京太年轻。再大的气性也拗不过身体本能的悸动,再倔强的心防也抵不过他这般耐心又恶劣的蚕食。
进了门,她就迫不及待甩下书包跳上他的身子,双手牢牢搂住他脖子去寻他温热的唇。却又被他三番四次躲开,末了甚至用虎口扣住她下巴,硬生生阻了她的靠近。
他实在坏透了,明明心底比她还要急要痒,却偏要故意吊着她。只因她那晚跟着何家瑞去了夜店。这是给她的惩罚。
“急什么,澡还没洗,还是你已经受不了了?”他故意要她说出羞耻的话来取悦自己,甚至慢条斯理地欣赏她的窘迫。
直到她被磨得浑身发软,身体微微发颤,整张小脸涨满薄红。“说啊。说出来,就给你。”她鼻尖一酸,积攒许久的泪眼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他手背上。他这才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将那辗转的深吻当作了渡给她的唯一的解药。
很多年后薛晓京回想起来,或许那时便已注定。他织就的情网细密无声,她甫一振翅便已陷落。若有戏文可唱,大约会这样写:“他本是九天纨绔客,偶动凡心设网罗。她恰似懵懂枝头雀,不察春风即劫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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