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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这一觉,纪天阔睡得并不安稳,半夜噩梦缠身之际,他感到胸口一股暖流。
淅淅沥沥,持续不断,像没关紧的热水龙头,正正浇在他胸口,不断扩散和渗透。
唇上也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像是被什么踩着。
他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庭院灯垂眸一看,顿时就瞳孔一缩,血液直冲天灵盖,睡意灰飞烟灭。
他一把抓起踩在自己嘴上的脚丫子,力道之大,直接将脚的主人从被窝里拖出来半截。
纪天阔撑起身,借着微光往下看——他那名义上的夫人,睡相极差,整个人都横了过来,下半截身子压在他胸口,劈了个叉,一只脚嚣张地架在他身上。
而自己的睡衣和身下的床单,赫然晕开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又湿又热。
凌晨两点的山庄,响起了纪大少爷的怒吼和少夫人稀里哗啦的哭声。
纪家三少爷被吵醒,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眼睛打开房门,朝院子里好奇望去。
“不是我尿的,我不尿床……”跟他同龄的大嫂抱着个破兔子直抹眼泪。
旁边站着的是他气急败坏的大哥,“不是你尿的!那难不成是我尿的?!”
纪清海从没见过大哥脸这么臭,像是要无差别刀全世界。
老妈闻声赶来,“哎哟哎哟”地小跑过去。
一个精致贵妇,抱着尿骚味刺鼻的小孩,御姐音秒变夹子,温柔哄着:“不哭不哭,嗷,不哭了,哭得我心都要化了。”
老爸看看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孩,又看看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大儿子,一脸严肃地沉默了半晌,最后稳重说道:
“老大,有没有可能……真是你尿的?”
纪天阔对这偏心的两人简直无言。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铁青,他指着哭声颤颤的白雀:“他是来冲喜的,还是来收我命的?”
“不许瞎说!”老妈一听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就心如刀割。
“这可是你爷爷找灵玉寺主持合的八字,没有谁比他更旺你了。等做完这次手术后,你一定会没事的……”
纪天阔见老妈眼圈红了,不忍继续说下去,怕惹她伤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这小崽子连同他那破兔子一起打包扔了的冲动,转身,“砰”地一声甩上门,径直进了浴室。
他在浴室待了大半个小时,浑身都快搓秃噜皮了,才关水换好衣服走出来。
床垫被褥都换了新的,罄竹难书的罪魁祸首也已经洗干净重新躺下了,在被子里鼓成小小的一团。
鼻尖红红,眼珠子在红肿的眼皮子底下轱辘乱转,摆明了装睡。
纪天阔掀开被子,小孩儿吓一激灵,然后又一动不动地继续装睡。
他皱眉看了会儿,终究是没狠心把他拎下去。
阴沉着脸躺上床,纪天阔缓缓闭上眼,轻飘飘地威胁道:“后山养了虎,再尿床,就把你扔去喂老虎。”
感受到旁边的小身子明显颤了颤,他又冷冷地补充:“还有,收好你的脚丫子。”
白雀脚一缩,抖着身子不敢吭声。
他咬紧嘴唇,等纪天阔睡着了,才敢动动身子。
领他进门的李妈跟他说:“你进了纪家大院的门,以后就是纪家的人,得一直跟着大少爷。你好好的,大少爷就能好好的。”
白雀也想好好的呀。
可是被吼了不说,还被吓唬了,现在一点也不好,哪哪儿都不好,心里可难受了……
他轻手轻脚地缩到床边,缩成一团,闷在枕头里偷偷哭。
想家,想黄叔,想院子里那棵还没吃上一口的橘子树。
他眼睫一眨,泪珠就直掉。
妈不要他了。
早上被领走的时候,妈都没多看他一眼,只跟他多说了几句话。
“你在那儿要听话,他们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要是你不听话,被送了回来,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听明白了没有?”
白雀乖乖地点头,眼睛红红的,哽咽了半天,才带着哭腔小声问:“妈妈你不要我了是吗?”
“怎么,你还想留下来?”妈瞪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又赶紧识趣地摇了摇头,语气才放软了点,“不是我不要你,是送你去过好日子。”
她其实知道富人私生活有多么乱,根本不可能放过白雀这样漂亮的小孩子,尤其他还有白化病,通身雪白,太稀缺了。
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养只小猫小狗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感情。于是她又多说了两句:
“谁进房间,你就叫谁老公,知不知道?你乖一点,叫老公,那人可能就会对你好一点。要是人多……算了。看你命吧。”
白雀偷摸哭了半宿,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纪天阔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
他揉揉红肿的眼睛,慢吞吞地爬下床。
磨磨蹭蹭地洗漱完,他拉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个男孩儿拿着根鱼竿,有模有样地在庭院的水池边钓鱼。
“哟!醒啦?”纪清海闻声回头,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你昨晚被我大哥吓尿了?”
“才没有!”白雀板着脸不承认,“不是我尿的!”
“哦?”纪清海显然不信,夸张地撇撇嘴,“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白雀被他问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纪天阔才好,叫“大哥”好像不对,直接叫名字又不敢。
脑海里挣扎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是、是我老公尿的!尿我一身,味儿可大了!我做梦还以为在洗澡呢!”
纪清海刚想放声继续嘲笑,余光瞥见不远处廊下立着的人影,吓得魂飞魄散,扔了鱼竿就跑,瞬间窜得没了影儿。
刚用完早餐,准备回房的纪天阔,此刻正站在廊柱旁。
他苍白的脸上本无血色,此刻更是罩着层黑气,脸比乌鸦黑。
他低头瞅着白雀,声音冷得像在寒冬腊月里冻过:“你再说一遍。”
白雀僵在原地,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一只白雀秒变呆鸡。
纪天阔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子,心想自己真是幼稚,居然跟个脑子都没发育完全的小屁孩计较上了。
他淡淡瞥白雀一眼,转身走进房间,留下一句:“去吃饭,吃了饭去医院。”
白雀张了张小嘴,饶是害怕,还是忍不住仰头问道:“让我去医院干嘛呢?我、我没生病嘛。”
在他的认知里,生病了熬一熬自己就会好,根本不需要去医院,更何况自己没生病。
躲在假山后的纪清海,见他大哥身影消失在门内,立刻又活泛起来,一个箭步跳出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知道!我大哥肯定是带你去绝育!”
白雀的小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胡说八道!”
“你还不信?哼!”纪清海小大人似的把双手背在身后,摆出见多识广的派头。
“你看到家里那只肥猫了吧?它小时候不懂事,在家里到处撒尿,后来就被刘叔抓去,‘咔嚓’——”
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绝育了!把蛋蛋噶了。你现在乱尿,性质一样恶劣,肯定也得送去把蛋蛋噶掉。”
白雀的眉头越皱越深,小脸慢慢垮了下来,眼眶开始泛红,眼看金豆豆就要掉下来。
纪清海见他真要被吓哭了,这才赶紧说:“哎哎哎,我骗你呢!逗你玩的!”
白雀的哭脸慢慢收住,半信半疑地瞅着他。
纪清海凑近,压低了声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嫁给我大哥吗?”
白雀老实回答:“李妈说,我是来冲喜的。”
“对喽!”纪清海用力点头,表情严肃,“你也看到了,我大哥那副样子,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
白雀瞅着他,想了想,转而问:“那他都这样了,你干嘛还那么怕他?”
纪清海脸上无光,找补道:“我那是给他面子,让着他!你也知道,我大哥是有病才让你来冲喜的,但我跟你说,我大哥的病,是说不定哪天就会嗝儿屁的心脏病!心脏长肿瘤了!”
白雀听得瞪大了眸子,“真的?”
“骗你王八蛋!”
白雀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悔。
自己刚才居然栽赃一个快要死的人尿床……真是太不应该了!生前的名声都给人家毁光了!
以后亲戚朋友去祭拜,都会指着墓碑说,“他呀,死之前还尿床呢!”
白雀越想越后悔。
现在知道纪天阔可能活不长,他觉得,就算纪天阔真尿他一身,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甚至开始思考,要对这位要死的老公好一点。
“你真觉得你嫁给他,是来冲喜的?”纪清海继续说。
“嗯。”白雀乖乖点头,“李妈还说了,我旺他,我好他就好。”
纪清海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低声说道:“我觉得,我爷爷是怕我大哥死了以后,在下面太孤单,所以让他先娶了你。这样,等他真那个了……你就得跟着去殉葬,陪着他,懂吗?”
白雀盯着他,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心里直打鼓,害怕道:“你骗人……”
纪清海挑高了眉:“嘿!爱信不信。”
白雀见他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一张小脸顿时惨白。
“纪清海。”冰冷的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哎!大哥!”纪清海吓一激灵,转头就换上谄媚的笑,变脸速度快得惊人。
纪天阔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过来。”
“好嘞!”纪清海抬腿就狗腿子地跑过去,脸上堆满笑,“叫我过来干什么呀大哥?有什么吩咐?”
纪天阔淡淡吐出两个字:“挨揍。”
纪清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一秒,他麻溜转身,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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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陪、陪葬……还不如噶蛋蛋呢!呜呜……
Ps:有些小孩换了环境,或者受到惊吓,是有尿床的可能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