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 194
费林退下后,书房里安静了好半天。
伊丽安娜重新翻开诗集,却久久的没有翻一面。
路西法握着笔,在公文末尾流畅的签下名字,忽然淡淡道。
“你想说什么?”
伊丽安娜抬起眼。
“陛下,我只是在想,卡罗拉殿下……已经差不多请了几年的假了。”
路西法手中的笔尖一顿,墨水在羊皮纸上瞬间洇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费林看过了。”他道,“既然她没有装病,那就让她休息下也无妨。”
“费林阁下的诊断,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伊丽安娜柔柔道,“只是卡罗拉殿下这时间确实有些长了。底下即便是我,也听了些议论,说殿下并不是身体不适,而是——”
“……”
路西法将笔搁下,抬起眼。
“议论什么?”他问。
“无非是些无聊的猜测。”
伊丽安娜见他有了反应,便垂下眼帘,只轻声道,“说殿下刚得了撒旦之位就深居简出,怕是另有所图。”
某些人。路西法心里冷笑一声。还能是谁?无非是底下的那些贵族罢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意这种东西。明明米迦勒堕天后,这数千年指间,他们除了公务,也几乎没有交集。
米迦勒请假,能让他几年不见,本该清净。
可他又忍不住的的觉得不对劲。米迦勒可不是能闲得住的人,更不是会畏惧流言的人。
这地狱里的流言也从来不会少,可这回,她躲什么?
他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路西法甚至觉得荒谬。他是魔王,有什么理由亲自去探望一个告假的部下?
米迦勒还摆出一副明显不想见人的态度。
“地狱不缺嚼舌根的东西。”
路西法重新拿起笔,又继续处理他的公务了,“她若想躲,就让她躲。撒旦的位子坐着,该做的事一件也少不了。”
“……”
伊丽安娜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
“陛下说的是。”
她附和着,便不再说话。
书房里又安静下来。路西法盯着公文上的字,却忽然觉得有些烦。
“……”
他最终还是没再提笔。
亲自去看看?
不。
他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个必要。
就让她自己待着吧。
……
几日后。
路西法站在宫殿的门口。
脚步停下。
“……”
门口的守卫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这位站外面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是来找卡罗拉殿下吗?”
路西法没回话。
真是疯了。他想。
但他的脚却像生出了自己的意志,迈开了步子。
“开门。”他自动地说。
守卫看魔王的态度,也不敢多问,连忙将宫门推开,让路西法进去。
……
宫殿里。
米迦勒这几天本来就又不很舒服,能坚持着坐起来看点东西就不错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的小腹在衣服下都已经能看得出来微微的鼓起了。
这也算是又一个糟心的事情。
六翼天使没这个烦恼,哪怕怀孕,在孩子没出生之前都是灵体的状态,虽然负担一样的有,但是好歹外表看不出来。
露娜刚给她端来安神的药茶,还没放下,就听到外面传来守卫行礼的动静。她皱了皱眉,走到厅门边,往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脸色当时就变了,赶紧回到米迦勒身边,压低声音。
“殿下……路西法陛下,来了。”
“什么?”
米迦勒一怔,脸上都没来得及掩饰好一闪而过的错愕。
他怎么来了?
费林不是已经打发走了吗?路西法怎么会突然过来?
她迅速恢复好表情,对露娜使了个眼色。露娜会意,手脚麻利的取过一旁的织锦披肩,搭在米迦勒身上,算是遮住了身形。
……
路西法走进内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米迦勒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件厚重的织锦披肩,脸色透出种久不见天日的,缺乏血色的淡。她看起来比他记忆中还要瘦,整个人都是遮盖不住的疲倦。
是真的病了?路西法一时都记不起来,上次见到米迦勒到底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他能确定的是,米迦勒比上次看上去还要虚弱了。
露娜已经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榻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又默默的奉上了一杯热茶,随后便安静的退开了。
路西法坐下,端起茶杯,“听说你请病假很久了。”
米迦勒:“劳陛下记挂。旧伤而已,时好时坏,养着便是。”
她的声音也比往日低柔了些,少了些尖锐。
“费林来看过,也说不出个具体。”
路西法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她脸上,“到底是什么伤,能拖这么久?”
“陈年旧疴,反反复复,陛下是知道的。”
米迦勒微微的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像是自嘲一般,“当年诛神留下的代价,就当总要慢慢偿还吧。”
“……”
话题在这里就僵住了。
旧事不能提,现状无话可说。
“砰。”
路西法放下茶杯,清脆的一声。
“你这儿就没别的医师?费林说没办法,就真没办法了?你自己也这么拖着?”
米迦勒:……
这话真的不好接。她轻轻的吸了口气,从路西法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小腹深处的钝痛就又出现了。她必须用上比平时更多的精力,去压制那源自血脉的痛苦。
她转回脸,勉强扯出一个没什么真心的笑容。
“陛下不是已经派您最信任的费林来看过了吗?连他都说需要静养,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天堂封闭了,我也不能把拉斐尔拽下来。”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么静养下去?”
路西法皱了皱眉,“你第三狱的事务,都扔着不管?”
“该处理的,露娜和亚纳尔会报给我,再剩下的,别西卜处理去。”
米迦勒借着喝水的姿势,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陛下若觉得我失职,大可把撒旦的权柄收回去。”
话没说完,米迦勒骤然一顿,脸色刹那比刚才还白了几个度,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她猛的咬住下唇,将闷哼死死的压在喉咙里,好险才没叫出声。
路西法一直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骤变的神情。
“你怎么了?”
路西法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米迦勒刚才虽然脸色不好,但还能算能够正常的和他说话。
米迦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嗓音都在发颤。
“没……没什么。只是……旧伤……又有点发作。”
她往后靠了靠,不着痕迹的跟路西法拉开距离。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想……我需要休息了。”
再不让路西法走,米迦勒怕自己装不下去了。
路西法坐在那里没动。他看着米迦勒满脸都是冷汗涔涔,那痛苦的样子不似作伪。
旧伤?他对这个说法打个问号。什么样的旧伤会这样突然发作?
路西法看她疼得冷汗都已经冒出来了,那模样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你到底怎么了?”
他声音沉了下来,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站起身,朝软榻边又走近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这一靠近,米迦勒感觉体内那股被压制的力量就跟得到了滋养一般,猛的暴涨。剧痛从小腹的位置瞬间席卷全身,她控制不住的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一抹鲜红也从嘴角流了下来。
“……”
路西法脚步顿住,愣住了。
怎么感觉跟他有毒一样,一靠近米迦勒就像要了她命?
“……你……”
路西法张了张口,一时都不知道该问什么。现在是彻底不用怀疑米迦勒是不是装的了——米迦勒这副样子,装是装不出来的,但米迦勒这个问题到底怎么来的?
米迦勒趁着剧痛稍微缓和的空隙,拼尽全力抬起头。
“陛下……”
她呛咳了两声,“我们之间……就算有再多恩怨……也没有到……非要在这个时候,逼死对方的地步吧?”
她喘了口气,额头边的几缕头发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黏在脸颊上。
“您就当……行行好。我都这副样子了……放过我这一次,让我自己……缓一缓,行吗?”
米迦勒心里清楚,路西法要是再待下去,或者干脆叫其他的医师,她怀孕的事,连同孩子的血脉,就绝对瞒不住了。
费林是因为旧识,知道她藏这件事也不会对路西法有什么损伤——得亏这位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才愿意帮她遮掩。换了别的医师,压根就不可能帮她。
“所以你的解决方法,”路西法冷冷道,“就是这样硬扛着?”
“不然呢?”
米迦勒现在是实在没力气和他争,能说话都已经费劲了,她现在只想让路西法赶紧走人。
“死不了就行……总得熬过去。”她像是累极了,也顾不上什么尊严和体面。
“陛下,我现在真的没力气跟您周旋了。脸面要不要的,也无所谓了。您就当发发慈悲,让我……自己疼一会儿,行吗?”
米迦勒只能赌,赌路西法还有点起码的良心,或者对她的厌恨没那么深,不至于在这里非要为难她。
“……”
路西法没说话。
发发慈悲?
他路西法,什么时候会对人慈悲了?
尤其对她。
可偏偏,脚像生了根,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挪不动步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