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无求

　　……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专职保镖的呢？
　　湘胤站在楼顶，白色西服、同色礼帽和披风、还有半块眼镜横在眼前，她站得笔直、简直像个雕塑——确切的说、正在放风的雕塑。
　　对、连保镖都不是，她就是跑来放风的。
　　虽说其本人并不在意，但显然对于看戏的人来说、她这个造型还是增添了不少乐趣。依零跳到栏杆上，背后便是空荡荡的百米高空，“怪盗基德？”
　　湘胤点头，两手插在裤袋里，“找我有事？”
　　“我就来问问你们最近过得如何，”依零换了个形象，舍弃雌雄难辨的中性装扮，今夜的她如月光中闪烁光芒的辉夜姬，银色的发、银色的眼，如银色般神秘的笑，“看来你们过得还不错、团团圆圆……”
　　高空中的风很大、吹扬着湘胤的披风，她面对着繁华的都市、霓虹灯光、人来人往，可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应该属于这篇风景。
　　“还行。”
　　“不过不能继续玩儿COS真是遗憾啊，”依零捡着湘胤的痛处说。
　　湘胤不以为意，反正作为回报、蓝给她做了现在身上这一套，“族长命令、不得违抗。”
　　“一仆侍二主，”依零冷哼，“也就你可以做得这么好了。”
　　因为无感情甚至可以舍弃主观意志，湘胤完全不存在冲突的矛盾情感——若是两位主人的命令有所冲突，她就按顺序执行——不畏惧惩罚、不害怕死亡，如机器一般完美执行任务、却比机器有着更为突出的适应性和强大力量。
　　“你说、以后小莲莲能不能像你做得这么好？”
　　看来几乎所有人——除了穆雅歌——都已经知道了蓝那枚戒指上的契约和其霸道效用，只是那个契约……
　　“蓝不会和第二个人订下那种契约。”
　　依零笑着，不想问为什么一向无情的湘胤会有这种结论，她只是来说另一件事情的，“胤、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再管下去，你会死的……”
　　湘胤点头。
　　“他来了，”依零跳下栏杆，挑着脚尖转身，“你要逃么？”
　　湘胤懒得理她，而依零也没有耐心等她的答案，再转一个身便消失在这夜色里；取代她的是一位优雅的男人，雪白长袍、长发只绑了一条素带，星眸剑眉，温柔如水、深邃难测；颈间一朵曼陀沙华、鲜红如血。
　　“难得零特意跑来找你，你不走么？”博宴站在屋顶、视线穿过站得更高的湘胤、凝视着那片璀璨星空，“只要你离开、不插手这件事，我们也没有必要刀剑相向……”
　　“失败了。”
　　博宴愣了一愣，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目光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说很久以前冥夜的尝试。博宴笑着，“你不记得了啊……”
　　湘胤摇头。作为“命”，那样的仪式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她的基础上的，她为此付出的灵力也多得让人难以承受；当超出极限、她出现休眠的情况并不让人难以理解。
　　“……夜成功了，”博宴说，他的手掌还放在自己的颈部，“两次。”
　　……两次，换过去一次、换回来一次。
　　湘胤想了一想，问，“出现了和蓝一样的情况？”□□难以承受过多的灵力，不久便会衰竭而亡的情况。
　　博宴点头，笑着，“可是夜不明白，与其像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那个时候以另一种方式死去……”博宴笑起来很像原来的蓝，温柔着、安静着、谈到冥夜的时候总会用宠溺的无奈，“她到现在都不明白……”
　　“她已经明白了，”湘胤喜欢实话实说，“是你不明白。”
　　“这样啊……”博宴对此并无争辩的兴趣，事实上、他累了，累于追求、疲于奔命，“那就算了吧……”
　　算了吧、就算是他不明白也罢。
　　算了吧、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肖白书努力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回家的时候，池舞端坐着、凝视窗外的月——从刚刚离开蓝的身边后、她就一直那样坐着——而胆小的狐狸又一次被抓这个正着。
　　肖白书尴尬得站在墙角，想伸手又害怕、只能颤颤巍巍得收回来，可小白猫还是保持原样、像是没看见她似的。
　　“小舞……”实在过去了太久，肖白书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启一个话头、至少不能让现在这种情绪蔓延下去，“我刚刚只是……”
　　池舞没动，“大白老鼠、等一等再告诉我吧……”再等一等、或许她可以理出一个头绪，以不那么幼稚的逻辑做出一个选择——在蓝和雅歌之间做一个选择。
　　“……大白老鼠，我不明白，”池舞想不出来、所以她决定求助蓝为她分配的家庭教师，“为什么一定会是这种选择？”好不容易知道可以救蓝了、却是以牺牲雅歌为前提的；就像以前好不容易把雅歌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蓝却总是因为高烧不退而只能呆在医院里。
　　就算她们两个都愿意为对方付出代价，对于池舞来说、她们俩之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都是无法接受的。
　　“……什、什么选择？”肖白书还在做贼心虚的阶段，难以快速进入池舞的话题。
　　池舞懒得看她——反正肯定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而心里积蓄起来的难过似乎又因为这个人的傻愣被切断，很想翻个白眼，“蓝和雅歌。”
　　“哦……”肖白书总算反应过来，然后意识到了小白猫到底在纠结什么。
　　而很遗憾的、她给不出很好的答案。
　　“因为这个世间总是如此，有得有失，”肖白书把自己能说的最好的话说出来。她很难得说话说得这么平稳，简直就像她之前对温柳出手一般难得，“而最珍贵的东西、往往求而不得。”
　　“……可我除了现在有的东西之外什么都不想要，”池舞讨厌肖白书。她好不容易被这混蛋的傻愣逗得想笑却又要因为她突然的感性快要哭了，它低下脑袋、收起前爪、把自己缩得像个白球，“这样也不行么？”
　　“……总会有人想要改变，改变就要付出代价，”肖白书走到她身边，又低下身子、用自己的身躯包容沉浸在矛盾之中的池舞，几乎不分你我，“小舞你喜欢现在这样对吧？不想要改变对吧？”
　　就算伴着哭腔，池舞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也不想，”肖白书说，她用自己的颈去蹭池舞的身体，“我们四个人好好的，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这实在不像那个腼腆羞涩的肖白书会说的话，可池舞现在太需要有人来支持她的想法——没有湘胤、没有默羽、没有蝶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只有老是耍赖的穆雅歌、严厉但是温柔的蓝、不懂事的池舞和总搞不清状况的肖白书，只有她们四个人就好。
　　她们会在晴朗的日子一起去郊游、一起窝在二楼看书写字、一起看蓝睡着时的安静面容；会在阴雨的日子一起找一部无聊的电视剧、一边吃着肖白书还不成熟的料理一边吐槽或者听着蓝不找边际的知识普及；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穆家找温姨要映衬时节的小食……
　　那样的生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打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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