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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夜,枭斗宫灯火通明。
宫人脚步匆匆,带着黄增。
一回生二回熟,黄增走入殿内行礼,“请公主安。”
再次把药箱打开,他道:“怎么没出去一会儿就又叫微臣回来了?还好微臣步伐慢没走出宫。”其实他正四处张望,看看哪座宫殿好偷一点。
楚绝坐在榻上垂眸不语,抬手行止,让黄增不必装样子。
齐云在一旁气不忿,“这才刚走出宫门半步,就有人害公主!都是些什么人啊!皇上皇后这都不派人来看看?”
黄增又收起药箱,道:“没人敢来的,一路走过来我见其他宫人吓得都哆嗦,谁敢大晚上来这个宫啊,黑漆漆的,看着就瘆人。”
刚才在桥边被吓到瘫倒的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李公公,李公公假模假样地派人请了太医,又说自己得先去给陛下皇后回话,公主被请回了枭斗宫,刺客当然是没抓到。
一来一回的,楚绝发现,原来公主住的是枭斗宫的偏殿。
她道:“今晚应该是没人敢来了。”
齐云接了半句:“且看明天早上那皇帝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突然,外面宫人喊道,“亥时到,宫门下钥!”
宫内各处顿时灭灯熄火,关窗关门,刹那间一片黑暗,唯有楚绝在的这殿内无人敢来。
黄增惊讶道:“诶?不对,我还没出宫啊!没人管太医的死活吗?!喂!”
楚绝嘴角一勾,烛火衬得她的脸半明半暗,她道:“夜还长,不如去逛逛这枭斗宫。”
枭斗宫很大,从正面看除了宫室外,还有很大一片空地,细看则是架空着,底下被平桥割裂成了一片片的小鱼池,黑水在下方滚动,仿佛月色再惨白也不能把这里照亮。也不知道宫人们都躲去哪里了,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寂静。
楚绝秉烛在宫中行走,齐云和黄增弱弱地跟在后面。
楚绝兴致勃勃,道:“咦,这宫里还有金鱼池啊。”
齐云和黄增看向池子里,黑水中偶然游过金鱼的身影,好似见到有人过来,那副贪吃样让它们豪无所惧,即便是黑夜也敢浮到水面上来。
楚绝把烛火移到金鱼头顶上,道:“啊,忘了,明天外面池子里的浮尸如果没人捞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顺着池水漂过来呢。”
残叶边,胖金鱼露着浑浊的眼睛,听到此话还配合般冲他们吐了个泡泡。
两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齐云道:“呵呵呵呵呵,师妹,这玩笑并不好笑呢。”
黄增道:“呵呵呵呵呵,女神,您不太适合讲笑话呢,保持高贵冷艳就很好呢。”
突然,从正殿传来一丝极细地呜咽声,似是有宫女在哭。
烛光闪动,地上映着三人的身影,偌大的宫殿内仿佛只有这一片是亮的。
楚绝快步向前,后面跟着个五大三粗的太监以及小白脸太医,两人都躲在楚绝身后,齐云挤过黄增,黄增拉住他道:“别走呀,我怕啊。”
齐云道:“我记得你的法宝不是哭丧棒,招魂幡?怎么还怕?”
黄增叹道:“唉呀,真东西可比不得这虚头巴脑的气氛更可怕啊。”
楚绝突然停下,道了一声:“别踩我脚。”
后头两人顺着视线向下看……
“啊啊啊啊啊,没有影子啊啊!!”两人大喊道。
是楚绝故意把蜡烛吹了,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当然没有影子。
楚绝又倏地点亮,只见她一身红衣,烛火在下巴处摇晃,衬得楚绝煞白的脸……
凄厉地嚎叫声瞬间响彻宫殿!
廊下,齐云黄增两人抱团取暖,离楚绝两米远,乖乖闭上嘴巴默默跟着。
正殿门外,宫女呜咽声就在此处停止。
楚绝推门而入,殿内漆黑一片,霎然间鬼气十足,仿佛进了什么猛兽之口,令人压抑到无法呼吸。
“故弄玄虚。”楚绝一挥手,火光燃过,蜡烛全亮了,气氛也没那么瘆人了。
大殿中央停放着一口黑棺,黑棺前四柱白蜡,棺后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着黑袍,一块黑纱突兀地遮着画中人的脸。
楚绝略略扫过殿中,见殿内的墙边也挂了不少画。
黄增探出头来,“哎呀呀,怎么这里还有个衣冠冢呢?这到底是希望人入土为安,还是不想让人好啊?”
齐云也进来了,他莫名想到,要是神算子在就好了,还能直接算算气运珠在哪,不用以如此大胆的方式进来如此诡异的地方啊!
三个人在角落里找到个白发掺着黑发的宫女,看起来是个宫里的老人了,就是她眼角含泪,偶有哽咽。
齐云想问问她在这里哭什么,就见这老妪一瞬不瞬地看着楚绝,长着大嘴说不出话来,心里暗道:这不好吧,别又吓晕过去一个。
他刚想站在楚绝身前遮一遮,就听见这老妪嘴里吐出了清晰的两个字。
“国师。”
楚绝也明白了,原来那李太监吓到瘫软时说的不是“公主”,而是“国师”。
黄增奇道:“国师?国师是谁?”
宫人反应过来,怯懦地下跪行礼,喊道:“公、公主。”
黄增问道:“国师是谁啊?”
这老妪跪着也不说话了。
楚绝道:“本宫命你说。”
那老妪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膝行向前道:“公主您能说话了?!”
三人内心都道:哦,原来不是怕公主,是怕国师啊。
老妪似乎是回忆过去,讲了个长长的故事。
“国师乃我朝首任国师,二十年多前辅佐当今圣上,一举使我大嬴朝气势鼎盛繁荣,一时间四海生平,周边小国再不敢来犯。国师可占天卜地,百灵百验;点石成金,神通广大;移山开海,法力无边。都说她是天降之人,福泽大嬴……”
齐云问道:“公主和国师长得很像吗?”
老妪摇头道:“何止是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几乎让人认为这就是国师本人,这声音也是……”
黄增道:“哦,那按你的说法,这国师后来究竟做了什么,不至于让别人看到只是跟公主相似的脸就吓晕过去了吧?”
老妪继续讲道:“可能是乍然间权势滔天,国师开始变得专横跋扈。她不喜多语之人,宫人全都怕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半分不敢行差踏错。传言朝堂上有位臣子因反驳了国师半句,就被国师以一句‘人,应安静如物’当场杀死,变成了一块石头。”
“其实死无葬身之地还算是好的,但因国师通晓巫术,众人皆怕这类非人之事,怕得罪了国师,在死后还要将你的魂都撕成碎片,永世不得超生。久而久之,宫廷中处处弥漫着肃杀的氛围,但没人敢有二心反叛国师。我也只是听见国师说过最多的四个字,便是‘聒噪,杀了。’”
“直至十九年前,国师似是天命所感,白日飞升,众人这才喘了口气,陛下料想国师已走,便设立了衣冠冢,就放在枭斗宫中,哦,这座宫殿原本就是国师所居。”
齐云道:“那公主为何住在这里?”
老妪道:“且说国师在位时,宫中无任何子嗣所出。还有传言说是国师吸取了龙种的气运,才可手眼通天,国师走后三月,皇后便有了身孕,举国皆喜,可明明六七个月后就该诞下皇子,皇后却怀胎了整整一年,直至国师飞升之日一周年,皇后才诞下了公主。”
“公主降生之时,皇宫漫天祥云,仙鹤盘旋,但突然间又天降九十九道惊雷,枭斗宫就是那时候让雷给劈黑的。”
楚绝在一旁打量着宫柱,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地道,“哇,雷击木啊,辟邪的。”
老妪继续道:“公主诞后,都城附近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又一年大雨磅礴,陛下都要决定迁都了。正值公主四岁生辰,一太傅进宫为公主庆生,惊道‘公主与国师为何如此相似’,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陛下速速请了民间的高人来看,那法师说‘公主必须在枭斗宫待满十八岁,每日为国师祈福诵经,才可化解大嬴之灾。’可公主住进了枭斗宫后便哑了,但都城也因此风调雨顺。”
“国师虽已不在,但朝中威严积压已久,有了公主这张脸,众人都胆战心惊,谁都不知道国师会不会哪天再回来,公主便戴上了面纱至今。”
“今年正值公主十八,也不知大嬴朝之灾是否可解,而国师身为女子,一朝通天,若不是命短了些,只怕连陛下都需从国师手中相求半壁江山。”
听到最后,黄增奇道:“国师是女子?”
齐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绝道:“这重要吗?”
黄增立刻摆手道:“啊,不,我的意思是,那位国师不会就是您吧,女神大人。”
话音刚落,殿内骤起一阵旋风,刮跑了黑棺画像上的黑纱,画中人的脸分明被不知什么东西划黑了,完全看不清长相!
黑纱如有神助,就这么轻飘过来盖在了楚绝的脸上。
果然,楚绝碰到了黑纱,耳边一阵乱音响起:【只有我才能。】【全毁了吧。】
这是国师的记忆吗?还是说,本来就是她的。
楚绝闭着眼睛,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原来自己还当过国师吗?有趣,实在有趣。
齐云弱弱道,“师妹、师妹?”
红衣黑纱,此刻的楚绝显得鬼气森森。
她揭下脸上的纱。
见那老妪又献上几幅画,拿给三人看,道:“殿内还有些国师的遗物,当年国师还很爱画画,可谓妙笔生花,这是她画的千里江山图。”
“呵呵。”楚绝几乎要笑出声来。
齐云大惊,觑着楚绝的脸色,心道:这这这,这不是十九年前师妹想要画成的……
“绘世浮生卷。”楚绝道。
她刚要碰到这幅画,没想到此画竟然无火自焚了!
画轴瞬间烧光,吓得老妪又藏在了角落里。
楚绝冷笑一声收回手,指着自己道:“你们说,国师这人,是我吗?”
话音落,天空陡然间一道煞白的闪电,仿佛劈开了天!宫殿内轰隆隆雷声四起,霎然一亮,复又转黑!
楚绝背依闪电,身前只留一道红影。
良久,雷音渐息……
齐云咽了咽口水,道:“师妹,太可怕了,你刚才指着自己的样子,师兄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黄增双手掐道决,道:“呵呵呵呵呵,女神您就是您,独一无二的您,您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刚才那一下子整得他惊恐症都要发作了,好、好可怕的女人。
楚绝面无表情道:“哦,是吗?那黄太医,你就替本宫在这里守灵吧。”
黄增立刻双手合佛礼,下跪求饶,“不要啊公主大人!!”
楚绝转身就走。
齐云见他可怜,哆哆嗦嗦好似真要被吓出病来,叹气道,“跟我去太监睡的地方吧。”
楚绝回到偏殿,躺回自己的公主床上,软被高枕,一觉起来神清气爽。
第二日,日照当空,宫人前来伺候。
朱公公死了,齐云自然成了公主身边的大太监,他道:“这怎么伺候的人这么少啊?偌大的枭斗宫里宫女太监加起来才五个。”
没别的,昨夜过去,好的也都被吓疯了。
楚绝见他端来了几个托盘,里面摆着很精致的点心。
她莫名想起来了“彩虹”姐姐们,尝过合欢堂出品,眼前的这些顿时索然无味了。
这时李公公登门好似掐着时辰来的,可能外面太阳大,也不见昨夜那般害怕了,进门就道,“哎呦,公主诶,您可起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可都急着见您呢。”
楚绝略抬了抬眼皮,放下茶杯道:“走吧,这回真该去去见见我的父皇母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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