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天边乌云翻卷，像是远处又有沙暴在聚集，莫南山袖着手站在招待所的窗口前，极目看去，沙漠寂静无声，一眼无边。
　　他刚刚同米娜通了电话，确认那边已经收到了他传过去的资料。
　　说完公事，米娜问他几时能回去。
　　“等这事结束了就回去。”他淡淡回她。
　　米娜又问：“照片上那女人是谁？”
　　咦，没注意怎么会连那张照片也打包发过去了？他下意识的看看电脑上的照片，连城背对着镜头，站在壁画前专注的看着墙上色彩斑驳的蔓妙飞天，只留给镜头一个纤细的浅色背影，当时正是黄昏，夕阳在她周身描下安静、柔和的线条，整个人像是就站在画里一样。
　　他牵了牵嘴角，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用的人。”
　　挂上电话，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子边，想着自己刚才的话。
　　莫名的，他身体某处有疼痛的感觉。
　　……
　　清早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土腥气。
　　沙漠里的冷空气，会让人的神志突然间变清醒。
　　其实连城早已醒来，枕着自己的手臂，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沙暴已经过去。
　　很冷，但却是一个好天气。
　　她翻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蜷在一起。
　　阳光照进房间来，从这里看过去，半空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先是飞舞盘旋，然后无声无息地沉淀下来。
　　她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接住那道虚无的白光。
　　再次做了那个梦，梦到在绿色的树林里奔跑，跟随着永远追不上的身影。
　　她总觉得累，可惜总停不下来。
　　醒来时是异常清冷的早晨，窗外是冰蓝色的天空的一角，阳光像是透明金线，丝丝缕缕的铺进房间，仿佛昨夜那呜呜的风声只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梦中的奔跑令她的身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醒来遇上冷空气，只觉得心底倍加凄凉。
　　其实许多时候，她宁愿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耳边“滴滴滴”的响起，是她定的手机报时。
　　连城打起精神起床，叠起睡袋，收拾行李，临出门前用盆子里的冷水拍拍自己的脸，对着墙上的镜子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工作时间，其他事情靠边站。
　　刚下楼，就看到越野车边站检查后备箱的人，白色背心迷彩长裤，露出结实、黝黑的背脊，密密挂着细小的汗珠，阳光下闪着光。
　　“MISS连，昨夜没睡好吧？看你脸色这么难看？”
　　老外到底热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伸出毛绒绒的胳膊给她一个大拥抱。
　　“没有，我，睡的挺好的啊。”
　　连城当然受不了这份热情，立时脸红得像番茄，暗暗咬一下嘴唇，逃难似的走到越野车前，打开车门，把行李丢进去。
　　才一回身，连城就愣住。
　　莫南山早已经转到她身后，一只手撑着车门，一只手抄在裤兜里，微微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早！”
　　太阳已经升起来，照理说在此时的沙漠上，凡是能照到阳光的地方都会觉得晒，可是，连城却觉得冷，像是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四肢却变得冰凉，她半仰起头，石化了一般看着眼前那张沉着面孔。
　　莫南山却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反常，直接接过她捏在手上的棒球帽，漫不经心地扣在她的头上，然后走过她的身边，坐进驾驶室里。
　　头顶上就是灿灿阳光，耳边还有微风拂起发丝，时间好像也并没有停止，可以听到另一组的人上了车，在身后打着喇叭。
　　连城暗暗掐了一下自己。
　　觉得疼。
　　那么就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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