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橘子比青柠酸

　　见江曜川一言不发回到房间，方知雨的心底莫名闪过一丝紧张，她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孩，心软得一塌糊涂。
　　指尖不由自主地、极轻地拂过由肆的发顶。
　　她没想到那个平时嘴硬又傲娇的家伙，头发出奇地柔软，而且温顺地倚在她的肩上。
　　指尖触碰到那片柔软的时候，方知雨心头一跳，像是无意间越过了某道无形的结界，又迅速地缩回来。
　　试探，亦是无声的告诫。
　　方知雨定了定神，正欲继续做着笔记，瞥见她单薄的肩，担心她着凉。
　　权衡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由肆抱起，怀里的人轻得有些不可思议。
　　安置在床上后，细心地掖好被角，目光触及由肆身上微皱的校服，才想起由肆还没洗澡。
　　方知雨的指尖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叫醒。
　　由肆在迷蒙中做了个梦。
　　梦中，方知雨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了墙上，力道大得她无法挣脱。方知雨胸口的扣子被解了两颗，抵着她、在耳边喘着气，一遍一遍地呢喃着爱她……
　　由肆猛地惊醒了，发现自己脸红得厉害，心跳如鼓。刚刚的梦……太恐怖了、太清晰了。
　　她悄悄探出个头，见方知雨似乎是沐浴过了，依旧坐在沙发上，还是那副认真学习的模样，笔尖“沙沙”作响。
　　由肆头疼地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她起身去冲澡，试图洗掉梦里残留的燥热。
　　出来时看见方知雨跟复制粘贴似的，还是那副姿势。
　　“方大学霸，你这么努力啊？”由肆打了个哈欠走近，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看方知雨在写什么。
　　字迹比平时随意但依然工整，每一笔都带着自律。
　　啧啧啧，不愧是学霸。由肆忍不住在心里咂舌。
　　果然优秀是有优秀的原因的。
　　“嗯，差不多了。明天早上有概率考到的都圈起来了，不懂的话可以看批注，或者，”方知雨合上课本，一股沐浴露混合着由肆身上独有的气息飘过来，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由肆身上反差感极强的兔子连体睡衣，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可以直接来问我。”
　　“啊？”由肆彻底懵了，她原以为方知雨是想复习才拿着课本圈圈画画，结果……全是给她做复习笔记？！
　　“你……”那声询问又很难为情地卡在喉间，只留下那嘴边的一抹犹豫。
　　“那……我睡沙发吧。”方知雨没等她说下去，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声音平静。
　　“嗯，行。”由肆抱着那沓被方知雨勾勾画画过的课本回到房间，片刻后又抱着崭新的枕头和被子出来。
　　“冷了就盖，我走了。”由肆一股脑塞进方知雨怀里，说完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晚安，”方知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晰地看到由肆握着门把的手瞬间一僵，“同桌。”
　　“嗯……晚、晚安。”显然没有道过晚安的由肆不自在地说完，然后迅速地合上了门，仿佛外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靠着房间的门，由肆长长舒了口气，她一闭眼，梦里方知雨近在咫尺、仿佛蕴着水光的眸子，还有低哑的呢喃和喘息，无比清晰地、鲁莽地撞进脑海中。
　　服了啊！不是说睡醒就会忘记梦吗？！由肆关了灯，黑暗中那个画面反而更加鲜明地烙印着，甩也甩不掉。
　　可恶啊啊啊！由肆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因为这而脸红心跳，可是方知雨微张的唇看上去似乎格外地软……
　　停停停！由肆你在想什么！！都是梦！！
　　就这样，由肆的左右脑开始互搏，激烈地拉锯了快一个晚上，大概到两三点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一早，由肆几乎是挂着黑眼圈飘进教室的。
　　甲级战犯——对此毫不知情的方知雨，看着她萎靡的样子，轻声询问：“昨晚没睡好？”
　　由肆心咆哮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当然不能说……
　　“咖啡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抑制睡眠欲望……”由肆趴在桌子上，没怎么听清隔着过道的方知雨分析了什么，只知道她递给自己一杯温热的、泡好的咖啡，紧接着，那微凉的指尖似乎极其短暂地、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由肆甚至忘了选择性反抗，瘫在桌上就开睡。
　　她打着瞌睡，勉勉强强地把生物答题卡填满了，准备问心无愧地倒下时，一个纸团滚到了脚边。
　　……
　　熬到中午放学，方知雨回到座位又没看见由肆，但这次不同的是，张檬悠也不在。
　　大家三三两两收拾东西结伴而行，人声渐渐散去，方知雨迅速写好一份退宿申请书，径直去找蒋主任。
　　蒋主任正悠闲地给绿萝浇水，身后毫无防备地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进来，”蒋主任转头一看，见来者是方知雨，语气都“慈爱”了不少，脸上堆起笑容，“是方知雨同学啊，快过来坐。考得怎么样啊……”
　　“嗯，一般。蒋主任，这是我的退宿申请书。”方知雨省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客套，直奔主题。
　　蒋主任的笑容僵在脸上，满眼困惑，前几天由肆退宿也就算了，毕竟是“问题学生”而且几乎天天夜不归宿。
　　怎么方知雨也……
　　宿舍管理是不是有问题？环境是不是不好？有没有霸凌行为……
　　“知雨啊，你诚实告诉我，宿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者说有没有存在霸凌行为？”蒋主任放下喷壶，神情严肃起来。
　　“没有。是我个人原因，”方知雨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随即问道，“今天内可以批下来么？”
　　蒋主任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点了点头。
　　闻言方知雨微微颔首，然后赶时间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蒋主任独自对着绿萝百思不得其解。
　　方知雨快步回来，一眼便看见教室里孤零零一个人的由肆，埋头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方知雨没忍心叫她，不小心瞥到由肆压着的试卷，目测大概只错了几道，似乎这次月考进步很大。
　　由肆睡的并不沉，隐隐约约嗅到一股清冽的、熟悉的青柠香，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她懒洋洋地侧过脸，睁眼偷看方知雨在做什么。
　　“醒了？”方知雨眼皮都没抬，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嗯。”由肆困倦地半阖着眼，声音沉沉的，几乎是从鼻子挤出一个音节。
　　不知道是不是困的缘故，方知雨发现由肆今天的话少了很多。
　　“去吃饭？”由肆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不清她的情绪。
　　“今天中午不行。”方知雨抬眼看向她。
　　“为什……”由肆的疑问被前门清晰的叩门声打断。
　　“知雨。”那个男生温和的唤着。
　　方知雨轻轻地应了声，目光仍然落在由肆身上。
　　“看、看我干嘛？要走走呗，我一个人又不是吃不了。”由肆转过头去，只留一个后脑勺给她。
　　方知雨看着那个拒绝沟通的后脑勺，最终没有说话，起身跟着那个男生离开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一种久违的、冰冷的落寞包裹了她，比困倦更沉重地压了下来。
　　那个男生是谁？他们很熟吗？他……对方知雨很好吗？她……喜欢他吗？
　　无数个问题裹挟着莫名的烦躁涌上脑海，本来就糟糕的心情被拖进谷底。
　　窗外的风毫无章法地卷动着窗帘，吹乱了桌上不知道是谁摊开的书页。
　　阳光透过玻璃，白得刺眼，炙烤着大地，掀起一股无形的热浪。
　　由肆一点也不想动，只想这样趴着，让喧嚣的世界暂时将她遗忘。
　　*
　　“哥，我都说了不需要你帮忙。”方知雨蹙着眉，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不满。
　　方淮安温和地笑了笑。
　　旁边的花熠池骄傲地昂着头，一脸得意，拍着胸脯：“妹妹你就放心吧！这主意可是我想出来的，你花哥做事包没问题的！她要是不高兴了，那就说明你有戏！知道吗？以我多年的经……唔！”
　　话没说完，花熠池猝不及防被方淮安眼疾手快地塞了一块绿豆糕：“知雨，别听他乱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下次我们不这样了。”
　　“淮安！不带你这样偷袭的！”花熠池咽下了口中甜的有些发齁的绿豆糕，一把搂着方淮安的肩表示不满。
　　方知雨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那股淡淡的失落感又再度弥漫开来。
　　“妹妹别愁眉苦脸的嘛！”花熠池凑过来，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听花哥的，依我阅人无数的经验，那位小学妹就是害羞，我妹妹太优秀，长得还跟仙女下凡似的，换作是谁都会不好意思的啦！”
　　“怎么就成你妹妹了？”方淮安失笑，语气满是纵容。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你妹妹不就等于我妹妹吗？”，花熠池理直气壮，又促狭地眨眨眼，“连三角函数都捋得清的人，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方淮安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点头应和：“是是是，你最聪明。”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你的错觉。”
　　“真的吗？我的男朋友……真的没骗我？”花熠池每日一灵魂拷问，把额头贴着方淮安的额头，眼里满是审视。
　　“这是你第二百三十六次问我了，”方淮安无奈地举起双手投降，最后还笑着补上一句，“真的，骗你是小狗”才罢休。
　　方知雨看着旁若无人的“恩爱日常”，以及桌上那盘仿佛散发着恋爱酸腐味的绿豆糕，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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