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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满君
姜嫖独自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夜风冷漠刺骨,就连天上的星星也稀稀落落,可她却仿佛察觉不到那股刺人的冷意。
“宿主……你还好吧?”
“没事……”说来可笑,在这么诺大的皇宫当中,真正与她如影随形的居然是平日里和她吵得最凶的系统。
“可你看起来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你没听见吗?方才姜荣华叫我柔儿。”
“啊……”系统明显有些慌了,“还有这回事……”
“也是,方才下了场小雨。”
“……什……什么?”
“没什么。”姜嫖低眉轻声道。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姜婉柔,为什么没有人期待你,对你报以善意呢?
为什么就连你的亲生母亲,也不期待着你呢?
倘若你恶毒、自私、无恶不作,那她作为卑劣的剽窃者又凭什么呢?
文姜,你可知你那一生是如何被剽窃的?
文姜,你可知原本女主是你,天下是你,仁君也是你?
文姜,你知道被所有人叫了一整本的封号原本是你死后的谥号吗?
文姜,你知道你的缔造者,你的母亲,为了活下去卑劣地擅自更改了你的人生吗?
“我撒了个弥天大谎。”姜嫖抬头,她看到银月光辉柔和,如同蛛网照彻大地,却独独照不到她所在的方寸之地。
她对系统说:“我是个贪生怕死,好财鼠辈。所以听说有剧方在物色剧本的时候,我主动联系了编辑,接了这个活,然后按照资方要求,把原本全文存稿的小说全改了。”
她说:“其实我很庆幸,很开心,我有了健康的身体,高于大部分人的起点,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自己。”
她:“可是我撒了个弥天大谎,骗过了所有的那些高高在上空有文凭的草包。让他们捧的女明星顶着死人的谥号叫了四十多集。”
“那个时候我就发觉,我是一个忘恩负义,虚伪狡诈之徒。我的谎言如影随形,阴谋无有败落。”
“……姜嫖,我是不是做错了?”系统沉默很久,才瓮声瓮气问道。
“我不知道。”姜嫖如实回答,“很多事情没有对错。”
正如姜雀拥抱她,透过她拥抱自己的女儿一样。姜雀抛弃了姜婉柔,又或者说本就无力挽留。
姜雀拥抱女儿,姜嫖月夜下瞥见的憔悴身影,姜婉柔被保留下来的“文姜”谥号……多么奇妙啊。姜嫖感叹道。
她与姜雀,与自己的母亲,本身就是一类人,母亲的传承在女儿身上远比其他任何血亲都更加清晰深刻。
——
皇帝赵南这边,他去看了姜荣华后,心里有些不舒服,派人传旨禁了皇后的足,连面都没见一下。
但到了晚上,他闲下来,还是觉得不得劲。
他想不通皇后为什么突然对姜荣华发难,还做的那么拙劣,于是招来贴身的太监总管德公公,去椒房宫看看皇后后悔的模样去了。
他抱着解闷的想法,料定皇后肯定会向他服软。可真到了那里,却见太子赵环也在,正与皇后坐在一块吃茶。母子二人有说有笑,偶尔夹杂几句骂姜荣华和阴阳皇帝的句子,然后笑得更开心了。
皇帝:“……”
他挥退宫女,怒气冲冲进来先高声质问道:“皇后!你怎么如此不知悔改!”
皇后问言也不慌,她先是淡淡瞥了皇帝一眼,然后放下茶碗,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官家来了啊。”
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依旧好端端坐着。
太子见气氛不对,起身说了声儿臣告退就赶忙撤了,留下自己爹娘大眼瞪小眼。
皇帝:“姜荣华的孩子可是你害的,你如此恶毒,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笑。”
皇后放下茶,站了起来:“你说我什么?”
“……算了,朕不与你计较。”皇帝坐了下来,一口饮尽赵环没喝完的茶。
“官家。”皇后跪在他身旁,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妾没有。”
没有?难不成还是姜荣华自己落的?真是笑话,哪有母亲狠心这样对孩子的,更何况姜荣华怎么可能忍心打掉两人的孩子?
只是见皇后跪坐在他身边,身体依偎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赵南被触动到了。
谋害皇嗣这件事很大,尤其是他的子嗣并不盛。
可再大大不过皇帝。赵南并非傀儡皇帝,他懂得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算这件事,之前巫蛊王美人污蔑姜荣华给你下咒,你不查就把人扣下了;还有那次,你任由嫔妃欺负三娘和老五,朕都容了你了。”赵南也是气急,声音不禁变得严厉。
“妾是愱妇,官家不早就知道吗?怎么就她姜雀最是高傲,怎么就她被困于宫墙,而妾就活该?”
“你是皇后,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妾的不满多了去了!”
皇后拔高音量,尖声道:“妾不满君!不满夫!”
“你敢!”
“我敢!”皇后站起身来,怒气冲冲道,“当年许我情谊永世不移的是你,在我得知你是皇子后,不愿入宫前来央求的也是你。你说日后得了封赏,要与我去封地做闲散夫妻,可你夺嫡时我被你兄弟抓住,不管不问花天酒地的也是你!你占据皇城,不管我与环儿还在睿王手里便派兵追杀,睿王说要杀我祭旗的时候你又在哪!你戏良女睡寡妇,说‘天下得我主’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你的妻儿如何受苦?你当了皇帝后可曾派人寻找过我们?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背着环儿来到你皇城脚下,央着守门侍卫放我进去的!”
“官家!当年我进宫,你却没有给我一个位份,还是朝臣不断进谏你才想起我,我心灰意冷想要离宫你又不愿。常言君心难测,官家何止难测,简直反复无常!”
“薛仪!”赵南彻底怒了,他猛地掀了桌子,顿时一阵叮铃哐啷,把殿外的宫女太监吓了一跳,“我看你是不想要你儿子的太子之位了!”
“官家想要就统统拿去好了!”皇后恨恨道,“反正官家已经将我母家贬黜。侄女惨死,官家却满心想着是不是我害了四皇子!”
“她姜荣华递来的刀,就那么好用!”
“官家不是质问我为什么要害姜雀的孩子吗?那我就告诉你,因为姜雀不爱你,她不愿意再给你生孩子!”
“哐当!”
一声巨响让这场闹剧戛然而止。只见皇后瘫倒在地上,捂着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而她的额头不断冒出鲜血,流到脸上,下巴上,衣领口,看着十分骇人。
“你敢打我?”皇后不敢置信。
她摇摇晃晃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
多么可笑。
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却是个打妻子的懦夫!
重重打击之下,皇后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但她看到的不是昔年美好的初遇,也不是新婚燕尔的温情。
她看到的是她的丈夫站在那里,影子被模糊拉长,变得光怪陆离,成了可怖的怪物。
她伸手去抹血,却摸到了眼角的细纹。
啊……薛仪啊薛仪,原来你已经老了。
你不必再迎合君父,再假装柔弱,再给无能的男人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妾不满夫,夫情如蝉翼。臣不满君,君恩如流水。
早就是如此了。
她抄起手边的花瓶,跌跌撞撞地走向皇帝。
而皇帝也被她的样子吓到了,眼见皇后逼近,他却一步步后退。
一直到皇帝退出椒房殿,皇后才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滚!”
“哐当!”
花瓶被砸在了地板上。
——
普天下之大稽,皇帝和皇后在宫里干起架来了,皇帝还砸伤了皇后。
更让百官大跌眼镜的是,第二天上朝,皇后顶着没包扎的血窟窿上殿自请去感业寺为太后祈福。
皇帝懵了。群臣炸了。
根据宫女太监谣传,那些谏臣骂人的骂人,撞柱的撞柱。尤其以太子党跳的最欢。
太子太傅痛哭流涕啦,太尉司徒撞柱未果啊,最忙的还是那些品阶不高的小将。这个忙着去拉寻死的文臣,那个去拦告老还乡的肱股。
一切都是那么乱,却又井然有序。就像是一堆bug却莫名能跑的代码一样,搞下来无人伤亡无人辞官但皇帝却被逼得急忙给皇后解除禁足并转头把姜荣华拉出来禁足了。
姜嫖感慨:“皇帝真是没活了,一天天光禁足了。”
“但是很管用不是吗?”姜珩跟着感慨,“不从朝中势力入手果然是对的。皇后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牢不可破了。”
姜嫖:“不只是这个原因。纵容皇帝打发妻,这种丑闻要是再出,满堂文武都可以去自刎谢罪了。”
宠妾灭妻嘛,放在哪里都是要遭人唾弃的。
这薛皇后出手可真狠,要不是姜荣华确实是受害者,刚升不久的荣华就要被打回美人了。
“还有个消息。”青杳说道,“姜荣华求见了官家,说等五皇子殿下大一些就打发了当个闲散王爷,绝不争王位。”
还有这事?
姜嫖惊讶:“那我呢?”
青杳:“婢子不知。”
让一个宫女知道太多确实难为她了。姜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青杳退下后,姜珩不是很开心:“姜荣华的意思是,要你我分开。”
“不会。”姜嫖说,“不仅不会,说不定还会捎带上小叔叔。”
姜珩:“?”
姜珩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
这么随意的吗?刚抓到京城来又要踢出去?
姜嫖看出来姜珩在想什么,不禁失笑:“想什么呢,要封你为王,按理说得二十,不过那时候就太久了,迟则生变,过几年估计就会打发咱去领地上了。”
姜珩:“我觉得小叔留在京城挺好的……”
姜嫖:“咱俩走了,皇帝还有留住小叔叔的理由吗?往好处想,当初皇帝给小叔叔指的封地太偏僻,如果给你指封地,肯定不能和他的挨得太近,不然勾结在一起可咋办。那咱的封地离王畿还挺近的,小叔叔还有待在京城的必要吗?”
说的也是。
不过过几年,中央派到地方的人也基本上坐稳了,就算把顾穆遣回去也没什么了。
而且并非所有亲王都愿意等一个奶娃娃长大,肯定会有人闹事,等到了时候能调遣的只会少之又少。
“最多三年。”姜嫖咬着嘴唇,有些紧张,“你我就必须要去封地了。”
“三年?”姜珩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三年过后他也才十一岁啊。
姜嫖看了看姜珩,又看了看自觉站在远处的燕十四,她如梦初醒:“你今年八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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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本来我想把皇后写成那种表面温驯但蛇蝎心肠的,但我失败了,我在写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要忍受呢?去骂他,去打他啊!于是便骂出了口,也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