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无声

　　“易昀你不要乱来啊！”

　　“易昀？”

　　“易昀你把门打开！”

　　厚重的木门被易昀经纪人用拳头锤得颤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彭悦背过身拿出手机，给宋修远的助理发了一条消息，希望他们能来帮帮忙。

　　于欧被按着不能动，只能动动嘴皮子：“你们就是这样管理艺人的？我从业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们这么下作的，恶不恶心？”

　　“你闭嘴，你以为我不想解决吗？”易昀经纪人骂了句脏话。

　　都是惯的。

　　易昀这小子碰上有钱人就像饿狼见了肉，恨不得扑上去直接吞下肚子。

　　他原来也管，后来发现这小子哄人有一套，别人又给花钱又给介绍资源，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也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哪能想到一个宋宁静让他尝了败绩，碰上程皎不接他的招，估计是逼急了。

　　“易昀？易昀，你把门打开，不要冲动！”

　　他记得程皎工作室开业那天在朋友圈里发的照片，人家人脉广得很，除了宋宁静，甚至还认识《时装》主编褚婷。

　　工作室地段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吵什么？”易昀的声音终于隔着门传出来。

　　“开门，别锁着。”易昀经纪人又敲了两下门。

　　“不开。”

　　“程老师，程老师你没事吧？”于欧推开蓄力推开保镖，跑到易昀房间门口。

　　“她没事。”

　　“那你让她说话。”

　　“我目前没事。”程皎的声音传出来，大家才真的松了口气，随后出来的两个字又让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报警。”

　　“程老师，不能报警啊。”易昀经纪人冷汗直冒，恨不得一脚踢开门看看里面的状况，又不得不为了易昀的名声让保镖看住所有人，“不许报警。”

　　程皎抖着手打开手机，打给上次给她留了电话的大堂经理，她们刚刚还在一楼打了个照面。

　　电话接通过程中，她扫过被一相机砸得靠坐在门边的易昀。

　　“你好，我是程皎。麻烦帮我通知一下，让安保上来8923，再带个开锁师傅，另外帮我报警。”

　　“好的，要帮您通知裴总吗？”

　　程皎皱了皱眉，果断拒绝：“不用。你尽快。”

　　等程皎挂断电话，大堂经理立刻联系客房部和安保部门，和客房经理一起上楼。

　　客房经理在电梯里接到了裴曜的电话，对面没有别的指示：“我是裴曜。带人到8923，报警。”

　　“可是裴总，对方是公众人物，闹出这种乱子是不是私了……”

　　“我妹妹在里面。三分钟没解决你也不用干了。我马上到。”

　　刷开8923套房大门，绕过玄关，客厅里十多个人或站或坐，气氛紧张，都关注着一扇门里的情况。

　　“去把门锁开了。”

　　开锁师傅手脚麻利地上前，三两下拆掉了那把锁。

　　“好了。”开锁师傅向内推了推门，只开了一条缝，像有东西抵在门后。

　　“把门撞开。”

　　要是裴总来之前他妹妹还没出来，他今天真别干了。

　　“等一下。”门缝里传出男人有气无力的声音，随即又有什么重物闷闷地砸在地上的声音。

　　门在那之后变得很好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易昀经纪人跟着挤进去，发现保安都站在了程皎前面。易昀倒在地上，半边脸青肿，暗红的血顺着额角流到脖颈上。

　　地上还有相机镜头碎片，不用想都知道差点发生了什么。

　　易昀经纪人把易昀的伤口展示在大家面前，打算卖个惨：“程小姐，今天的事情我们实在是对不住，你看易昀也……我们私了行不行？”

　　“我已经让他们报警了，不私了。”程皎捏着拳头深吸了口气，站在四个安保人员身后还是忍不住腿抖。

　　宋修远走进来时，警察已经到了现场，正把两拨人分开了解情况。

　　“宋总。”易昀经纪人认识宋修远，腆着脸上来打招呼，“高抬贵手。”

　　“跟警察把事情说清楚。”宋修远让助理去跟进情况，自己去找程皎。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程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皎皎，还好吗？”宋修远走近她。

　　近看才发现她的脸色煞白，魂好像已经飞离了身体，额头上全是汗珠。

　　宋修远伸手想替程皎擦掉额头上的汗，程皎下意识倒退了两步，靠在窗边，朝他摆手。

　　“你先别过来。”

　　宋修远逆着光走过来，程皎的大脑瞬间回到了半小时前的场景。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浑身都抗拒眼睛看到的事情，头皮发麻。

　　程皎闭上眼，尝试调整自己过快的心跳。

　　“程皎皎。”

　　又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男人比任何人都急切地大步走向她，靠近的一瞬熟悉的气味吸入鼻腔。

　　程皎慢慢抬起手，她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大概是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哥哥在这里。”

　　裴曜一手圈住程皎的身体，一手安抚似的扣着她的脑袋。

　　小姑娘在他的怀里抖得像筛糠，两只手环着他的腰，抓皱了他向来平整的衬衣。

　　胸口潮湿一片，她的哭声沿着他的骨头传入脑海，刺得他的心像在受凌迟。

　　“程小姐，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程皎从裴曜的怀里探出脑袋，看向对她柔声细语的警察姐姐：“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可以记得多少说多少。”

　　“我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那你有没有受什么伤害呢？”

　　程皎摇头：“但是我用相机砸了他，把他砸成那个样子。”

　　“做得好。”裴曜哄小孩似的拍了拍程皎的后背，又看向警察，“我们不会私了，让他做好坐牢的准备。”

　　“好的。”警察又看向程皎，“程小姐，一会儿还是要麻烦你跟我们回一趟所里。”

　　“好。”

　　裴曜一手托着她的脸，用手指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怎么一会儿不看好你就要出事。”他压着声音，用只有程皎听得见的音量说话。

　　“哼。”

　　她又把脑袋重新埋进他怀里。

　　“宋总见笑了，麻烦你今天跑一趟。”裴曜一边轻拍程皎的背，一边和站在远处的宋修远客套。

　　“不麻烦。”宋修远微笑，“没有我，你也不会知道。”

　　“宋总先走吧，我陪皎皎去一趟派出所。”

　　程皎到了派出所依旧没能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案件进展因此停滞。

　　“和裴家的律师谈吧，敢做就要敢赔下半辈子。”裴曜俯视着面前整个脑袋缠着白色纱布的男人，“也不用让你的谁联系我，没人能保你。人要诚实。”

　　易昀仰头瞟了一眼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又快速收回视线。和他一比，自己简直像只阴沟里见了猫的老鼠。

　　程皎低着头从笔录房间里出来，眼神淡漠地从椅子上的一排人脸上滑过。

　　“回家吧。”她扯扯裴曜的袖子。

　　“嗯。”

　　车开回裴家老宅，两人默契地没和戴茱玉提这件事。

　　戴茱玉见程皎回来很高兴，敏锐地察觉到程皎情绪不对。程皎也只说工作不顺利，匆匆说了两句关心的话就上了楼。

　　”今天怎么你们俩一起回来的？”

　　“她车坏了，又想回家拿东西，打电话给我了。”

　　裴曜无心停留，随意编了个理由也上楼去了。

　　浴室里，程皎把自己全身搓得红彤彤的，小臂搓得发痛。

　　刚换好睡衣，房门被敲响。程皎扣紧上衣的每一颗纽扣才去开门。

　　裴曜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脸：“睡得着吗？”

　　“睡得着怎么样？睡不着又怎么样？”程皎揉了揉被她搓痛的手臂。

　　“看来恢复得不错。”

　　“还行。”

　　程皎没什么要再说的，一整天的忙碌让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准备关上门。

　　“今天如果宋修远不联系我，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

　　“对啊，今天我打电话给大堂经理让她帮我带安保上来，顺便帮我报警了。没有你们事情也会圆满解决的。”

　　裴曜看出她的嘴硬。

　　“那我得夸你沉着冷静是吧？”

　　裴曜刚看完对面的笔录，现在恨不得把对面手脚都砍了。他还想问问程皎怎么就傻乎乎地跟进去了，但是她忘记了总比一直记着要好。

　　她还处于受惊后的萎靡状态，再牙尖嘴利也不过是在伪装成攻击性很高的刺猬。

　　裴曜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联系宋修远，不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我只给那个大堂经理打了。”程皎也不知道为什么宋修远会来。

　　况且，她没有裴曜的号码。

　　“上次手机泡水坏了，新手机没存你的号码。”程皎看向别处。

　　“手机给我。”

　　程皎到床头柜边取了手机递给裴曜，看他在通讯录里输进自己的号码，存备注，他又试着打了一遍，在自己手机上确认可以打通。

　　“要不也加个微信好友吧？”

　　程皎接过裴曜递来的手机，打开他的二维码扫一扫添加好友。

　　他的备注栏里，她习惯性地只打名字的两个首字母，输入法自动跳出她的名字。

　　“联系我吧，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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