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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第二天,赵含羞准时准点踏入教室,今天的气氛明显跟往日不同。
往常那些踏着铃声才进教室的人,今早都到的格外早。
而这类人的代表——蒋宇铭,正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怀里抱着一本资料,嘴里咕噜咕噜个不停。
赵含羞放下书包,拿起一本数学错题笔记往教室外走去,却被蒋宇铭死死拽着衣角。
“赵姐,你管管你小弟我啊——”蒋宇铭整张脸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像团正在发酵的面团,看着怪丑的。
赵含羞从他的手中抽回衣角,睨向他问道:“管什么?”
蒋宇铭见赵含羞同意,连忙将手中的资料平展的放在桌面上。
这个年龄的学生,课外资料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无穷的宝藏,谁也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宝藏的藏匿地方。
但蒋宇铭是个傻的,他不在乎。
赵青也不在乎,因为她就没有。和其他人相比,她明显要放松很多,没那么重的压力。
至于赵含羞,她的资料都是老师给的,根本不存在什么额外的资料,所以她也没什么所谓。
蒋宇铭翻开课外资料的其中一页,那页被折了角,上面被各式各样的彩笔胡乱画了圈或者横线。
看上去的第一印象就是乱,非常乱。
“这个这个。”蒋宇铭的胖手指着那页上被重点标注红色五角星的一道题说:“这道题我想了很久,没啥思路,赵姐你看看?”
赵含羞顺着蒋宇铭的手指盯着题目看了一会,最先发觉不对劲的反而是学渣赵青。
她将头凑到赵含羞身边,看了两秒问道:“早上不是考数学吗,你怎么问了道化学题?那不是下午考的吗?”
墨城六中的科目考试分布时间很恐怖,上午数学历史,下午语文化学,晚自习英语生物,第二天上午物理政治,下午地理。
主打一个文理穿插,考不死人也考废人。
几乎没人能从六中的月考里活着走出教室,除了学神李海外,大家都是一副死人微活的可怜模样。
很多同学在深受其苦后,都想要去找校长投诉外加诉苦,希望能把时间改的宽松一些,但最后都一筹莫展。
蒋宇铭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中午时间不够,吃个饭后就要考了,哪有时间问呢。”
赵青想了想时间表,这倒也是。
中午半个小时吃饭,吃完就要立马回教室考,确实没有时间问。
况且大家的考试班级都是随机分的。这要是一个人在一班,一个人在八班,来回还得爬俩层楼梯,真挺不方便的。
在蒋宇铭和赵青说话期间,赵含羞已经看完整道题目,她从蒋宇铭桌上随意挑了支黑笔,在题目旁边列出几个式子后,放下笔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开教室。
只留下蒋宇铭和赵青两人大眼瞪着小眼,蒋宇铭盯着赵含羞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回过神来,将视线放在她刚刚写的式子上。
“原来是这样写的。”蒋宇铭拿出红笔在一旁点点写写,嘴里还自言自语,看上去跟冷宫疯了的妃子快一个样。
赵青眼见大家都在位置上临时抱佛脚,赵含羞也不知所踪,只好懒散地趴在桌子上用素描笔临摹着一本画册。
两天时间转眼而过,直到地理考试的铃声打响,老师宣布停笔收卷的那刻,大家才抖着坐麻了的双腿,像一群老头老太太似的颤颤巍巍逃离教室。
收卷老师眼瞧大家一个个白着嘴,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撇嘴道:“平时让你们锻炼,你们不锻炼,现在好了吧。”
只要考试结束,不管老师在说些什么,大家都会选择左耳进右耳出。
用大家的话来说,就是学猛了,脑子装不下其他话。
收卷老师见大家都不吭声,只得自顾自抱着一大沓卷子摇头晃脑地回到办公室。
烦人的考试终于结束,紧接着迎来的,就是希望的曙光——放假。
当天下午,林樾照常来到兴盛汽车厂准备换衣服工作,余光却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侧影。
“你怎么在这儿?”林樾微拧着眉,注视着此刻靠着门边坐在小马扎上蜷缩着的赵含羞。
今天刚结束考试,他还以为赵含羞会选择回家休息,毕竟连许愿这个交白卷的人都被这两天的考试折磨的不成人样。
赵含羞将自己的长发撇在一边,抬眼瞧着他,语气淡然的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我来盯着你。”
“盯着我?”林樾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错事吧。
赵含羞点头:“我说过要辅导你的功课,自然得盯紧你。”
林樾倏然楞住,开口道:“难道这也是优秀学生代表应尽的责任?”
赵含羞赞同道:“也可以这么想。”
林樾睨了一眼此刻冻得有些发抖的赵含羞,目光在她通红的鼻尖上停顿片刻后,抬脚走进室内。
赵含羞以为林樾同意了她的监查,便放心地埋头看向放在大腿上的练习册,心里开始思索题目的不同解法。
“小姑娘。”
一道略微有些年迈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旁,赵含羞仰起头,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就是昨天和林樾站在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
李元看着赵含羞被冻得发红的脸颊笑着说道:“快进来坐,室内暖和。”
赵含羞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绝。毕竟她又不是这里的员工,怎么好意思占着他们休息的地方。
李元瞧着眼前这个和林樾一样倔强的女孩,心里没了主意,只能老实解释道:“是阿樾这个小子让我带你进来的,他正在里面换衣服。”
说到这里,赵含羞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心情颇为舒畅地跟着李元进到室内,但在看到王二六出现的那一刻,心情又猛地跌落。
“李叔,这位美女是?”王二六依然保持着自己夸张的发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风,对着赵含羞一顿狂眨眼睛。
不光是赵含羞,连带着身侧的李元表情都变得有些不太好,李元昏黄的眼睛死死盯着王二六,沉声警告道:“她是我亲戚,我劝你小子老实点。”
王二六在听到这话后,颇为不满地缩了缩脖子,但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赵含羞身上。
李元将赵含羞安顿在一个小角落里,林樾也换好了衣服走到赵含羞身边,俯视着她冷声问道:“明天还来吗?”
赵含羞想了一阵,点头道:“来。”
林樾了然,拒绝道:“那不要来了。”
“不行。”赵含羞蹙起细眉,胡乱摇着头,但又想了一下,说道:“要不,我们来比赛做题,谁先做对,另一个人就听谁的话。怎么样?”
林樾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两天还没做够?”
赵含羞顶着两个黑眼袋点头:“嗯。”
林樾:“......”
“好吧,我认输了。”
林樾抬手揉了揉眉心,耳边听到李元在喊自己,看向赵含羞快速交代着:“就坐在这里,哪都别去,记住了吗?”
直到看着赵含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后,林樾才迈步朝李元赶去。
这是赵含羞第一次在完成学习任务的过程中分了心,她细细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像是刚买回家的小猫在新家提溜着圆圆的眼睛到处观察。
兴盛汽车厂内的装修风格极为简朴老旧,一个不大的屋子里摆满了汽车的各个零件,开始脱落墙皮的土黄色天花板上吊着呲呲作响的灯泡和老旧的风扇,空气里散播着难闻的汽油味和汗臭味。
“老李,你们这的灯泡和风扇都该换了吧,看的人心惊胆战的。”一辆大众汽车的车主将车开进室内,缓缓下车说道,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不能再让小樾受伤了。哦对,其他人也别受伤了。”
被称为老李的李元只是笑着回应道:“我早就跟老板反映过这个事情了,灯泡和风扇也用了很多年,是该换了。这次一定找个良心商家买,可不能在贪那些个小便宜了。”
“就是。”大众车主点头道:“要不是因为那个坏灯泡,小樾当时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现在整个墨城,也就你老李和小樾的技术最好了,离开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去修车。”
李元被大众车主哄得合不拢嘴,笑骂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行了老马,你也是兴盛的老客户了,下次过来我免费给你检修一次,这行吧?”
“行啊,这可太行了。”大众车主眯着眼睛笑道。
赵含羞在一旁安静听着,心里对李元在兴盛汽车厂的地位有了大概的判断。李元应该算是汽车厂的元老兼管理层,属于能够和老板直接沟通的角色,和她学生会副主席的位置有些相似,而李元和林樾的关系看着很亲密,怪不得厂里其他小工会仇视林樾。
一来技术过硬,受客户喜欢,二来管理层还有提携他的人,再加上林樾性子本就冷淡,不爱与人沟通,自然也不受车厂内的同龄人欢迎。
赵含羞坐在小马扎上缓缓呼出口热气,她突然有些理解林樾所面临的情况。
赵含羞一直觉得,从本质上来说,她和林樾是一类人,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破烂的校服和书包,固执、喜欢勉强自己的性格。
只是,赵含羞会更为悲观的感受世界,然后用最麻木的方式让自己脱离情绪的牢笼。
大人总说,什么时间就该干什么事情,既然她现在是个学生,那就需要尽自己所能,用学习来干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抵触。
她知道大人们喜欢乖巧懂事的好学生,那她就做乖巧懂事的好学生,将那个被她唾弃被别人不喜的阴暗面深深埋藏在心底,永无天日。
而在她遇到林樾的第一眼,那颗波澜不惊的心脏就开始疯狂乱窜,她为自己找到同类而沾沾自喜,甚至愿意在他面前将她最不堪的那一面展露出来。
可她好像错了,林樾跟她不一样。
林樾像个没头脑的傻瓜,并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他只是伸出手臂,将她的不堪和阴暗轻柔地接住。
在林樾浑身是刺的外表下,善良才是他最本质的底色。
赵含羞望着正在不远处,穿着员工服和车主认真沟通修理问题的林樾。
明明林樾已经在拼了命的生活,她是不是不该打扰他?如果一张白纸不小心掉进墨水池里,染上颜色,那它还算是一张白纸吗?
“你怎么了?”林樾迈步靠近正在思考问题的赵含羞,抬手将她头顶上挂在墙壁上的毛巾拿下,在脸上胡乱擦着。原本不算太脏的脸,却被他越擦越脏。
看得赵含羞抽着嘴角,一把从林樾手里夺下那条毛巾,踮着脚尖,将他脸上的污渍擦拭的干干净净。
林樾的动作被赵含羞突兀的行为生生打断,一股干净清香的味道直窜他的大脑,原本疲惫的状态却在此刻舒展开来。
王二六在一旁龇牙咧嘴地注视着两人,一脸不满地侧身看向身边的李小吐槽道:“真不知道那个林樾有什么好的,连你叔亲戚都喜欢他。”
李小不以为然道:“人家就是帮他擦了个脸,怎么就是喜欢了。”
王二六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地坐到李小身边:“哎不是我说,你不管管你侄女?看着都快被林樾勾了魂,你们李家是不是被林樾下了什么邪术?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他?真是见了鬼。”
李小一把将盒饭盖子打开,顺便使了劲,盒饭盖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狠狠砸在了王二六的脸上:“那不是我侄女,老子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侄女?你小子眼睛是不是瞎了?”
王二六撅着小嘴又不经意地撇了林樾和赵含羞一眼:“不管是啥,能看上林樾这坨狗屎的,眼睛绝对都有问题。”话音刚落,王二六便怂怂的补充一句:“当然,李叔、你、老板还有你亲戚除外。”
李小无语地瞪了王二六一眼,真以为他不知道王二六这小子为什么这么讨厌林樾。原本在所有年轻小工里,就王二六和林樾待得时间最长,但王二六这小子成天除了溜须拍马,那是一点实事不做;而林樾则和他相反,整天除了工作,那是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现在他叔李元也快退休了,老板想要从王二六和林樾两人之间选一个接替李元的位置,这可不得就是林樾。
王二六在知道后,还不服气,于是便开始撺掇别人排挤林樾,甚至还偷摸给他下绊子。
李小吃饭的动作一顿,林樾什么情况,他从他叔那也是知道了个大概。也幸亏王二六这小子命大,林樾现在忙着赚钱无暇顾及他,等林樾的事情解决了,要是这小子再使绊子,估计就要吃苦头咯。
李小借着吃饭的动作偷瞄了正在瞪着林樾的王二六一眼,心想这车厂不久后估计又要热闹一阵。
许是今天车厂有了外人在,王二六也不好再给林樾下绊子,怕这事被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形象。
而在别人已经拿着盒饭大吃特吃的时候,林樾却将他的那份递给了赵含羞。
“我是来监督你的,不是来蹭饭的。”
赵含羞早就没有吃晚饭的习惯,这样既可以省钱,又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
林樾递盒饭的手依然停在半空没有收回,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不吃饱哪来的力气监督我?”
赵含羞微抿着唇,不去接半空中的盒饭:“那你吃什么?”
“我不饿。”林樾淡定地摇着头,将盒饭塞进赵含羞怀里后,准备独自走到室外。
“等等。”
赵含羞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盒饭,打开了盖子将盒饭的一小部分拨拉到盖子上,把盒饭还给了林樾。
“你去找把椅子过来,我得趁着你吃饭的功夫多给你讲两道题。”
赵含羞的声音打断了林樾刚冒出嘴的问题,见她快速将盒子上的米饭吃完专心看题的模样,林樾也只好老实巴交地去找椅子。
“其实,你可以把语文看作是另一种模式的数学,文字就是它的题干,而答案自然也有专属的公式。语文也是很讲究逻辑的一门课程,而且它很有意思,你不觉得吗?通过阅读,你可以看到墨城以外的世界。最后一点,作文一定要写,不能偷懒。平时可以多看看类似的文章,套一套公式。”
林樾的休息时间很短,赵含羞尽可能的想让他提起对语文这门课程的兴趣并且让他对于做题技巧能够更为熟练的掌握。有句话说得好,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只要兴趣上来了,其实提分是一件很快的事情。
此刻,时间来到了晚上九点半。
其他员工都已经收拾完下班,整个汽车厂里只剩下林樾和赵含羞。
赵含羞起身拍了拍自己坐的有些发麻的屁股,将腿间满是笔记的练习册收进书包。
“送你回家?”
林樾将校服换上看向赵含羞询问道。
她摇了摇头,将书包背到身后回应:“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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