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第一信差

　　林老爷偏过脸。

　　女子飘离林老爷，看着正房的方向，嫌弃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嚯嚯人家小姑娘，我看你都已经不行了吧？”

　　“你！”林老爷脸气得涨红，可还是敢怒不敢言。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女子的语气理所当然，“毕竟你原来也不怎么样。”

　　“够了！”林老爷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

　　女子却不配合，将他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通。

　　“既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嫁他？”突兀的一道声音，来自丹生，她听完了全程，生出这个疑问。

　　游潇子惊讶地看着她，悄悄地竖起一个拇指。

　　女子对丹生的态度不变，还是笑盈盈的，她飘近了几分，指着林老爷说道：“话虽如此，可他年轻时长得还是不错的。”

　　被人当做物件似的，肆意评头论足，任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林老爷看向游潇子，怒道：“游兄，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看白戏的。”

　　游潇子仍是双手揣袖的动作，闻言笑道：“林老爷说的是，你当初以为宅中有妖邪，托我找出来。如今我已经完成林老爷所托，自当告辞了。”

　　看到林老爷脸上清晰可辨的惊慌表情，女子抚掌而笑：“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她在空中转了一个身，“不然我还真得埋怨老天不公，连你这等杀妻害子的人都有人帮。”

　　女子的话属于平地炸出一声惊雷，震得丹生愣住，她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女子话中的含义就是说自己是被林老爷害死的。她下意识打量林老爷，对方看起来温文尔雅，真不像是能杀人的人，可她随即想起孟子梁，觉得还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弱唧唧的一个凡人，却杀了那么多人。

　　林老爷却不认女子给他的罪名，移开视线，他的口气平淡：“你当初身体日渐虚弱，我请过大夫，但是药石无用。至于女儿，她是我的骨血，我怎么会害她？”

　　女子懒得听他的这些话。“放下我的事不谈。我的女儿若不是你心怀猜忌，放出风声招婿分财，又怎么会惹来旁人觊觎。”女子的语气里不乏感伤，“当初他的姐姐给我下毒，如今我的女儿又被那对姐弟害死，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你。”

　　“又不是我动的手，别人心肠歹毒，难道都是我的错吗？”林老爷反驳道。

　　“你是没动手，你只不过是心知肚明、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女子飘到丹生身旁，“不然让这位姑娘评评理，若不是这个当爹的助推，我女儿怎么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丹生猝不及防被点名，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我觉得也不能怪在林老爷身上，他应该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后果。”

　　“话虽如此。”久久未曾言语的游潇子突然插话，“仅将消息透露给贪心的夫人，和一事无成的小舅子，怎么想都像是对林小姐的一场布局。”

　　女子绕着游潇子飘了两圈。“还是这位仙君能明辨是非。姑娘，你就如其他人一样，被他给骗了。”

　　林老爷争辩不过，转而质问游潇子：“游兄，我诚心请你过来，你却偏帮她，难道就连你也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吗？而且，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她不是凡人，是个妖孽。你们修士不是以除妖卫道为己任吗？”

　　游潇子眼都不抬，慢悠悠道：“林老爷莫急。我仔细想过了，这属于你们的家事，所谓清官也难断家务事，我实在不好插手。”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林老爷只能强自镇定，他问女子：“你既然没死，为何还纠缠我不放？”

　　“哼，想得倒美。”女子抱臂环胸，冷哼了一声，“谁纠缠你了，我是为了我女儿。”

　　女子的声音变得温柔：“我的小囡囡，我本想守到她出嫁，就彻底离开。可你……”

　　刚才还高悬夜空的圆月，逐渐被阴云遮盖，风簌簌而起，门窗砰砰作响。

　　女子周身的光转为暗红，其中有无数条肉眼看不见的红线，沿着地面向林家的四周扩散。她转身面向林小姐院子的方向。

　　“你以为她也是妖怪，所以想借他人之手除去，我早该想到的，这样的伎俩你能用第一次，也能用第二次。”

　　林老爷的手脚像是被丝线缠住，动弹不得，他奋力挣扎无果，颤声喊道：“游兄，救我！”

　　丹生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却被游潇子拦住，他笃定道：“他不会有事的。”

　　女子早已在林府周围埋下阵点，如今唤醒埋在林老爷体内的阵眼，一个法阵立时完成。林老爷只觉得一股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流走，他用恨极了的眼神紧盯女子的身影，问道：“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不要慌张，只是一个小小的诅咒，不会对你有影响的。”

　　女子因为耗费了太多灵力，渐渐地显出原形，一只红毛狐狸，尖嘴尖牙，一双眼睛灵动异常。她跳跃上房檐，抬起前蹄朝游潇子的方向拜了拜，然后隐匿身形，于原地消失不见。

　　风云渐消，圆月仍悬于天上。

　　跪坐在地上的林老爷赶忙摸自己的周身，待确定完好后，他松了口气，随后以怨毒的目光看向丹生他们。但和游潇子四目相对，他的身体下意识僵硬，然后转移开了视线。

　　丹生以为林老爷会与他们撕破脸皮，赶他们出去，没想到对方闭上眼睛缓了缓，就换了一副表情。和丹生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温文尔雅，态度既不谄媚，又不强硬。

　　“游兄。”林老爷拱手说道，“还望你帮我看看那妖孽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诅咒。”

　　这次游潇子没有拒绝，经仙力在林老爷全身流转一圈，判断道：“应是夺人寿元的。”看林老爷闻言色变，他又安慰道，“林老爷放心，这夺的不是你的寿元。”

　　可林老爷的面色并未好转。“你，你的意思是？”

　　“正如林老爷你想的那样，这个诅咒，种在了你子孙身上。”游潇子的语调仍是不急不缓，可其话语中的分量足以把林老爷压得跌坐在地上。

　　林老爷手足无措没多久，就又将目光落在了游潇子身上，急切问道：“游兄，你可有解法？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这可都是人命啊！”

　　游潇子抬眼想了一会儿，道：“林老爷，我怎么记得你现今只有林小姐一个女儿，哪里来的儿子？”

　　“我，我……”

　　游潇子俯身拍拍他的肩膀：“此阵法是那狐妖用魂力献祭而成，得需相同修为的人以性命去破，恐我帮不了你。不如看开些，你将自己的这辈子过好，就别想着生孩子了。”

　　丹生在一旁点头，既然明知子孙会为自己受过，那又何必带累旁人呢？

　　林老爷低头沉默，半晌，他开口：“游兄，我且有两问。”

　　“你说。”

　　“诅咒会夺取我子孙多少年的寿命？”

　　游潇子的指尖点了点，回道：“那位狐妖的修为不低，预计你的孩子皆活不过二十岁。”

　　“那这诅咒可有期限？她的修为再高，也当有耗完的一天。”

　　“嗯……”游潇子眯眼想了下，摇头道：“真是遗憾，以我的推算，诅咒真正结束之时，也就是你最后一个后代身亡的时候。”

　　听完两个问题的答案，林老爷的肩膀彻底塌了下去，不再有半分言语。

　　月依旧挂在人的头顶，随着时间轮转。

　　离开林府，丹生再也忍不住好奇心，追着游潇子问。

　　“仙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天光正好，游潇子折下一根柳条拿在手中把玩，对丹生的话只一笑置之。

　　丹生不死心，央求道：“仙君，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想知道。”

　　游潇子把手里的柳条随意往路边一丢，摇头无奈道：“好吧。看在你如此迫切的份上，本仙就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多谢仙君！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林老爷真的害死了他的夫人和女儿吗？”

　　丹生自幼长在鹤群，从未听说过家族成员之间还会自相残杀，所以这次也算是开了眼界，但还不愿相信，就想跟游潇子再确认一下。

　　“是也不是。那只狐妖的肉身早已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即便没有其他人，她也活不了太久。”

　　据游潇子观察，狐妖的修为已达半仙水平，之所以没有得道成仙，恐怕是没有得到机缘。

　　“故此，我猜前大夫人能够成功毒杀她，少不了她的配合。”

　　游潇子转而说到林小姐。

　　“诚如狐妖所说，林老爷怀疑自己的女儿也是妖，可要说他因此就想将女儿除去，也不尽然。从之前与他的几次交谈中，我能看出来他对女儿的死确实难过。可能他开始只是想尽快将其嫁出去。林小姐的结局怕是林老爷也没想到。”

　　“但所有事情，确实因林老爷而起。就我所知，前大夫人出身农户，年轻时到林府做丫鬟，进府不久，狐妖所化的夫人就体衰而亡。能这么顺利，肯定有人从旁协助。估计那时候，林老爷就得知了自己夫人的身份，因害怕，就想把她杀了吧，但又害怕狐妖报复，就想借他人之手。”

　　丹生问道：“仙君，这大都是你的猜测吗？”

　　游潇子笑笑：“我知道的不比你的多，只不过是整理一些已知信息，然后加以推测。你权当听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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