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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耳边传来夏美兰的惊呼声:“你怎么不穿衣服?”
“哪没穿?”崔峋推门进去,“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怎么又搞神出鬼没。”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门又被关上,“咚”的一声。
陈宥宁脸颊的温度愈发滚烫,情急之下害羞地闭上了眼。
这样的崔峋,是她不可窥见的另一面,青春期的女生虽然没有男生那么开放,但其实很多东西在耳濡目染中都能懂一些,她们也会在宿舍里讨论哪个男生有胸肌,有腹肌,手长得很好看,眼睛好看。
崔峋当然是讨论的焦点。
以前张清欢喜欢崔峋的时候就常提起他的身材好,特别是锁骨总是会让人想入非非。
确实很好看。
陈宥宁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刚才的那幅画面,还没细想崔峋已经推门出来,手上拿着干毛巾蹭着头发往外走,他笑笑,说:“陈宥宁。”露出的牙齿洁白干净。
陈宥宁腼腆地点了点头。
夏美兰说:“崔峋,你带宥宁去玩,我去厨房做饭,做好了喊你们。”
“美兰阿姨,我帮你一起吧。”陈宥宁说,她想表现的勤劳一点,给夏美兰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用了,你是小孩子了,哪有让小孩子做家务的。”
陈宥宁没再坚持,只回了句:“辛苦美兰阿姨了。”然后跟着崔峋往卧室方向走去。
路过的长廊上挂着木质框架的油画,条条框框并没有箍住画本身的美感,这些画像是有生命般企图从玻璃里跑出来。
陈宥宁停住脚步,问:“这是崔叔叔的画?”
崔峋回头,嗓音里透着好奇:“你怎么知道?”
“因为家里有一副画和这几幅是一个系列的,崔叔叔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
走廊上开了灯特别亮堂,区别于陈春香家的白炽灯,崔峋家的灯是暖黄色调,光影洒在墙面上很温柔,也很温暖,压根不会刺眼。
“如果他小时候没吃那么多苦,能有机会好好读书,说不定早就去皇家美术学院深造。”
“崔叔叔小时候是不是总被大人……打?他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陈宥宁不适时地想起崔怀清手腕处的那条疤。
“苦,他那个年代的人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只是他更苦一些罢了。”崔峋说。
陈宥宁还是没听懂,可看崔峋没有想要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就没再追问,毕竟这是个人隐私,她跟着崔峋的脚步走进卧室。
崔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回头说:“随便坐。”
陈宥宁哪敢坐,呆呆地站在门口,胸口紧绷着,连呼吸都变得好困难,她视线下瞥看着干净的地毯。
“你这让我妈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崔峋顿了下,又说:“我们都这么熟了。”
是啊,一起出去玩过,一起吃过好几顿饭,很熟悉了,可还是好紧张,怎么会不紧张呢,面对喜欢的人再理智的人都做不到绝对冷静。
陈宥宁又想起张清欢说的话,崔峋喜欢大大方方的女生,如今她这般扭扭捏捏该是很做作的样子吧。
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要鼓足勇气,这才抬起头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双手手掌压着椅面看向崔峋。
他单手抄兜站在窗口,半边身子落在光里,有风吹进屋子吹起他的黑发,一瞬间屋子里就蔓延开洗发水的香气,他用的洗发水好好闻,或许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洗了头发,不吹干容易感冒的。”陈宥宁没头没脑地说,说完就后悔了,好像只有女生才会这样体弱,很多男生冬天都用冷水洗澡的。
崔峋没有辩驳,很温柔地回道:“那我先去吹头发,你自己玩会。”说完,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铁盒,陈宥宁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东西已经递到她眼前。
“我妈做饭很慢,你先吃点东西。”
陈宥宁双手接过,这是……未拆封过的德芙牌巧克力,盒子很漂亮,是心形的。
是别的女生送给他的告白礼物吗?
心脏好像被重击了一下。
这一刻,陈宥宁觉得自己挺装的,像陈春香一样蛮不讲理。你喜欢崔峋,别人不可以喜欢吗?真奇怪,你到底在变扭什么啊,你个疯子。
哎!其实是羡慕啦!
羡慕那些女生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这个少年,她做不到,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暗地里偷偷望着他,像老鼠贪恋阳光下的美食。
她抿了抿唇,看着崔峋出了房间后便将铁盒放在桌角。她不想吃。
她收起失落的情绪,抬起头打量起房间。
白墙,没上任何涂料,床、衣橱、书架、书桌都是原木色的,床单、被套是灰色条纹的。
窗户上挂着风铃,风铃旁是她送的平安香囊。风吹过铃儿响,香囊也跟着轻轻摇摆。
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电脑旁堆着几本书,他似乎刚做完一张试卷,黑笔笔盖还没套上。
旁侧的书架上则陈列着大量的奖杯、奖牌,除此之外还摆有一个相框,照片里有四个人,崔胜意和夏美兰站在两侧,崔峋和一个波波头,穿着粉色花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中间,女孩长相清秀,眼睛大大的,皮肤超白。
那会崔峋应该还小,女孩比他矮不少。
是他妹妹吗?
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陈宥宁看得出了神,直到崔峋站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回神,那是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手背上透着淡青色的脉络。
他说:“想什么呢?”
“你好优秀。”
她指的是这些奖杯,不知道崔峋有没有会错意,以为她在讽刺。
她心生担忧赶紧又补了句:“拿了这么多奖。”
“没什么含金量,我爸追求这些,你也知道的家长都喜欢这一套,其实挺没意思的,成绩好又能代表什么,人品吗?不能。在我眼里读书好没什么用,”崔峋说着耸了耸肩,“和你说这些,有种带坏好孩子的感觉。”
“我吗?”陈宥宁眼睛微睁。
崔峋点头,在他眼里陈宥宁确实是好孩子,成绩优异,乖巧懂事。
他在总成绩排行榜上看过她的名次,三十名,不错的成绩,前三十没几个女生,她做为转学生已经很厉害,语文成绩比他高两分,听说作文写得贼好。
崔怀清也同他讲过一些陈宥宁以前的事情,这孩子像是没有叛逆期,乖得很,性子软萌,在学校里见到几次,确实连大声说话也没有过。
像只小兔子,还是只没有脾气的兔子。
就像今天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裹着白色围巾,脸白净,脸颊透着粉润,给她巧克力她不敢吃,让她放松下来她还是拘束地坐在椅子上,那双小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大概是紧张,眼圈微红。
崔峋并不认为,好孩子是褒义词。
“你有过叛逆期吗?”
陈宥宁看着崔峋,他表情严肃,好像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模样像极了大人。她皱着眉头,脑袋里思考着他提出的问题,刚想张嘴回答,一块巧克力浮现在眼前,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
爱心形的粉色包装纸,此刻就躺在崔峋的手掌心里。他动作好快,是魔法师吗?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拆开的塑料膜,又掀开铁盒盖子,然后从正中间拿了一块出来。
“多吃甜的,能开心。”崔峋说。
陈宥宁想起奶茶店的那张便利贴,她什么也没写就只画了一个笑脸。是啊,她想开心,她做梦都想能过得开心一点,是不是因为她太不开心了,所以被崔峋看出来了。
她不想承认,笑了笑,说道:“难怪我每天这么开心,原来是甜的吃多了。”
小丑,世界上最丑陋,不敢正视自己的小丑。
陈宥宁伸手接过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然后将它放进嘴巴里,巧克力不甜反而有些发苦。
她扯出笑容看着崔峋,想要证明自己是个阳光明媚的女生。
崔峋也在看她。
陈宥宁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北京?”话落,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更伤感的事。
她想知道结果吗?
不想。崔峋去北京,对她而言是祸事。
“这真是个让人难过的问题。”崔峋说道,他也从铁盒里取出一块巧克力,同样撕开包装纸,将巧克力扔进嘴里,咀嚼完咽下去后才说:“不知道,可能是开学,也有可能一个月后。”
这时,一阵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陈宥宁低头咳了一声,崔峋顺势起身将窗户关紧。
门外,夏美兰敲门喊吃饭。
陈宥宁跟着崔峋往外走,手中还握着那张包巧克力的纸,她没丢进垃圾桶,而是选择揣进了口袋里,毕竟这是崔峋给她的。
晚饭很丰盛,美兰阿姨的手艺出众,色香味俱全。
“宥宁,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家常菜,希望能合你的胃口,崔峋说你喜欢吃白斩鸡,但很可惜我不会做,我只会做可乐鸡翅,”夏美兰说,边说边起身夹菜,“你尝尝,这是我的拿手好菜。”
“谢谢,美兰阿姨。”
陈宥宁尝了一口可乐鸡翅,确实很好吃,她的样子一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因为美兰阿姨在捂着嘴笑,“崔峋可一直说我手艺不好,害得我很没有自信。”
“往日里你做的菜可不是这样的。”崔峋说,他歪着头,眼皮上挑,“况且……我也没吃过几顿你做的菜。”
夏美兰立马扭头,先是看了崔峋两眼,然后把目光落在陈宥宁身上,“哎哟喂,宥宁,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酸酸的味道。”
“无聊。”崔峋回。
“峋峋吃醋了。”夏美兰像是小孩子,晃着脑袋,嘴里哼着曲,“啦啦啦!啦啦啦!”
她伸手想要摸摸崔峋的头,却被躲开了,她撅着嘴又说:“等到了北京,妈妈答应你一定抽出时间来陪你。”
崔峋抽了抽嘴角,“还是别承诺我,不抱有希望,反而不会失望。”
“宥宁,你看他,”夏美兰双手叉腰,说:“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夏美兰完全不把陈宥宁当外人,熟络得很,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宥宁,暑假我让崔怀清带你来北京玩,我们一起去故宫,长城转转。”
这话让陈宥宁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所以,她可以去北京,原来北京离她并不遥远。
陈宥宁看着夏美兰,她真的打从心底里觉得美兰阿姨人特别好,心地善良,是个很完美的妈妈人选。美兰阿姨也有小虎牙,微笑时格外俏皮可爱,和张清欢一样,美女果然有共同点。
陈宥宁低头往嘴里塞了口饭,小声回应:“嗯。”
吃过饭,夏美兰又留陈宥宁在家玩了会三人斗地主,几局下来崔峋明显占上游,没办法,他脑子好,又记牌又算牌的。
输了的人可惨喽,要被弹脑瓜儿。
夏美兰耍赖,揉着额头,“疼死了,都被你弹出硬包来了,”她起身往厨房走去,“我去洗洗手,去去晦气。”
崔峋将牌在手中利落地抖擞着,眉心微蹙,问陈宥宁:“疼吗?”
陈宥宁摇头,真不疼,崔峋肯定控着力道的,疼痛可以忽略不计。她后知后觉中发现,刚才弹脑门那会他俯身过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漆黑的瞳仁很亮,里面有她的影子。
这一瞬间,陈宥宁的心又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我妈就爱耍赖,跟个小孩一样。”崔峋说。
陈宥宁没回应,她压根没听见,心思不在这一处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这般平常地坐在崔峋对面,这可是她心底里最喜欢的人,是她遥不可及的光啊。
两人四目相对,他望向她的这一眼,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就好了,她什么都不期盼,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行。
想象终究是美好的。
真实的陈宥宁没那么大的胆子,她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让自己变得很忙,她看向厨房,美兰阿姨在切水果,她又看往客厅,外面天黑了,这个时间点对面楼里的灯亮的不多。
太安静了,安静中透着尴尬气氛。
“你寒假作业做好了吗?”陈宥宁问,手指在桌底抠着掌心,她不善于聊天,两颊绯红的脸上露出那种假装淡定的神情,其实压根不知所措:“你们一班是不是作业很多?”
“你写完了?”崔峋说:“借我抄抄呗。”
陈宥宁没听出这是打趣的话,她眼里只有崔峋唇边的那抹淡笑,“可以,但是我还有一门数学没做,我这两天写完,年初一给你。”
崔峋打了个哈欠,说:“逗你的,你忘了我要去北京,作业写不写谁会看。”
是啊,要走了。
陈宥宁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傻瓜,没办法挽留的。她心里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夏美兰端着果盘出来了,放在桌上后问:“我们去看电影吧?”
“太晚了,你不累,陈宥宁也累了。”崔峋不同意。
决定权落在陈宥宁身上。她累,累到身心疲倦,甚至倒下就能睡着的状态,可她舍不得结束这样美好的时光,于是违背自己的意愿,摇着头,说:“我不困。”
电影选的是《阿凡达》。
这部片子很火爆,甚至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夏美兰还是托了人才勉强搞到三张票。
有人买到票,自然有人败兴而归,门口围了不少人在吐槽这家电影院场次太少,工作人员也没办法,各家电影院现在都是这种情况。
夏美兰说看电影一定要爆米花配可乐。
卖东西的那儿排着长队,等买完进去时电影已经开始了,夏美兰兴致勃勃,冲在最前面,陈宥宁怀里抱着大桶爆米花,右手拿着可乐,跟在崔峋身后往座位上走,她没来过电影院都不知道怎么找座位,为了不被崔峋看出来她只能一步一步紧跟着。
可周围太黑了,从光亮到黑暗会让人有一种恐惧感,好像脚下踩不稳就会坠入深渊。
她越走越慢,甚至要扶着墙壁走。
“这儿黑,你小心……”
耳边传来崔峋的声音,明明看见他的身影在拐角处,好像一瞬就飞到她面前,他是特意来找她的,嫌她走的太慢了吗?
心一急,不由自主加快步伐,还没走两步她就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了,对方力道很轻很轻。
“不着急,慢慢走……这儿有三格台阶……”
崔峋说话的声音很小,语气平静,步伐迈得也不快。
陈宥宁跟着往前走,黑夜里看不清这条路,可跟着自己的光走就永远不会摔倒,不会迷失方向。
崔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遇见他是上天给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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