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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南山矿权5
青石县衙内,议事厅。
在楼珊瑚和沈络进来之前,杨济和张贵年早已等候在此。
时隔月余未见,楼珊瑚心存忐忑,见到杨济后,稍显局促。正当她思量着怎么开场时,只觉身旁空气流动,沈络一步跨上前。
“草民见过巡按大人,县令大人。”
沈络花费一个时辰,把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宛若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楼珊瑚悄悄睨了他一样,让他老实一点。他丝毫不顾及朝廷禁止商户炫耀奢华,与杨济说话的语气也傲慢几分。
多日与沈络接触下来,他并非是不知情中之人,今日不知是在抽什么风。
“两位递上来的契书,本官与杨巡按已仔细看过。南山矿由楼姑娘主事自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沈少主做出如此大的让步,不知为何呀?”
张贵年一笑,圆圆的脸蛋鼓起,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被挤成一条缝,倒像是诱哄人的人牙子。
“不瞒两位大人,沈某自幼十分敬佩那些为国为民的大英雄。青石县大水时,沈某便火速命家中管事迅速调集粮食,怎料管事糊涂,给两位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如今,沈某愿以微薄利益,帮助青石县开采南山矿,也算是沈某的些许补偿,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沈络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外人看着他认真而又诚意。张贵年不停地点头,脸上的那条缝越来越小,很是满意沈络能有此觉悟。
楼珊瑚偷瞄一眼杨济,一席青色的官袍衬得他素雅极了。面容一如往日的寡淡,好像是瘦了些,憔悴了些。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想来这些时日定是十分辛劳。
看来,监察御史表面瞧着风光,背后却也是艰苦的差事。
突然,杨济的目光朝向她这边看来,吓得她赶紧低下头,手中有意无意地绞着袖口,又觉得脸上热地紧,她不由地用袖子胡乱扇风。
“楼姑娘,你说呢?”沈络转向楼珊瑚问道。
楼珊瑚正襟危坐,连忙调整仪态,帮着沈络附和道:“是啊,大人,上次购粮多亏沈少主深明大义,相必日后他定会遵守承诺,绝不左右矿山之事。”
“杨巡按觉得呢,可还有不妥之处?”
张贵年一句话,把厅内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杨济身上。
“这是贵县的正常事务,不在杨某职权内。”
“好,本官不日就会上报朝廷,相信此事很快就会有着落。”
南山矿里的宝石即将开采殆尽,几乎快成为一座空矿。现在有人愿意出资买下经营权,不仅能能增加地方的税赋,更能在张贵年的政绩上留下耀眼的一笔。况且他最为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后续就是水到渠成。
县衙临别时,沈络借口要为之前购粮之事,要摆宴赔罪。杨济婉拒了宴请,张贵年哪敢公然在御史面前受商户的邀约,自是推脱。
楼珊瑚望着杨济离开的背影,不过月余而已,那人竟视她如陌生人一般,觉得心底有些发堵。
“别看啦,人都走远了。”沈络打趣道,张开双臂,挡住楼珊瑚的视线,“不然,姑娘你看看再下如何,公子我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更是家财万贯,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
“尽是胡说。”楼珊瑚绕过沈络时,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裙角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道细小的漩涡。
沈络呆呆地看向楼珊瑚,她方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甚至她假装生气时的眼神,都唤起他久远的回忆,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眼前的楼珊瑚是活生生的人,可他记忆里的那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待这种奇怪的感觉消失后,沈络从伞下跑出去,追在楼珊瑚身后,“唉,我说真的,要不认真考虑一下?”
“少主!”宝财一边追,一边握紧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打伞,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
在他们身后,街巷转角处,一角青色的衣摆若隐若现。
待那人走出,赫然就是方才离去的杨济和陈泽。
“主子,沈家少主是发现账册在您这里,要来灭口不成?”
“不像,盯紧他。还有楼姑娘那边,也让人,”杨济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口气,“多加注意。”
“主子是怀疑楼……”陈泽急忙噤声。
他跟着杨济一路走来,杨济在遇到楼珊瑚后的变化他瞧得一清二楚。他扭过头看向站在雪地里的杨济,心中万般不是滋味。若是楼姑娘与沈络真的有瓜葛,主子该如何是好。
雪花纷飞,带来刺骨的寒意。
杨济身形单薄,任由雪花落在肩头,目光仅仅追随楼珊瑚的背影,耳边一直回荡着沈络的话。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拳,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矛盾,怀疑,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气恼,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
在等待朝廷回函的日子里,楼珊瑚丝毫没有闲着,每日在城中四处转悠,寻找合适的店面,或者出城寻访手工精湛之人,为南山矿开采做足准备。
原本被人催促离开青石县的沈络,在他们去过县衙后又清闲下来,不畏雨雪冰封,每日都跟在楼珊瑚身后,活脱脱像极了画本子里写的艰辛追爱的痴情公子。
饶是楼珊瑚有意躲着他,可沈络总是有办法找到她,就连芸娘都打趣她,干脆就嫁给沈络,既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依靠沈氏干出一番事业。
终于,朝廷的复函在腊八前下发到青石县,楼珊瑚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当日夜晚,沈络在沈家后园请大家赴宴,以庆祝此事达成,杨济自是在宴请的名单中。
暖阁外,池水氤氲,在烛光的照应下,袅袅升起。池边几株傲骨红梅,倚窗盛开,与暖阁内的淡淡的乌木香气互相缠绕,沁人心脾。
暖阁中早已被地龙熏得热气撩人,与外面似乎是两个天地。
楼珊瑚赶到时,张贵年和沈络站在窗前,隔着琉璃花窗,欣赏窗外美景,赴宴之人只有杨济还未到。楼珊瑚与他们二人简单寒暄后,便找了一处暖和之处,煮茶品茗。
“沈少主的暖阁真是巧思得紧,若是冬日里得这么一处地方,那实在是怡然自得。”
“难得张大人喜欢,沈某愿把此处献出,作为青石县的一处赏景之地,也算全了这座院落的用处。”
“这,这咋么使得。”张贵年嘴上拒绝,但双眼中的欲望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得“吱”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人正是杨济。
坐在正对门口暖榻上的楼珊瑚闻声抬眸,正巧与杨济四目相对,又快速挪开。几次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多谢杨巡按肯赏光,沈某真是三生有幸,请上座。”沈络热忱地把杨济迎进暖阁,安排在楼珊瑚对面的位置坐下。
自县衙一见后,楼珊瑚就未再见过杨济,她虽觉失落,但每天做不完的事情填满了她缺失的一角,忙起来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如今再见,她心底酸涩的感觉愈加强烈,两人虽只隔了小小一台茶格,却似万般阻碍。
“珊瑚,怎地不说话?”坐在楼珊瑚左侧的沈络用手肘碰了碰她,“你与两位大人也是老朋友,不用拘束。”
陶壶上清香的白气袅袅升腾,杨济虽未正眼看向楼珊瑚,却止不住用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珊瑚?
楼珊瑚侧头迷惑看向沈络,眯起眼睛,像是在问道,我们何时这般熟络了?
她的不满被沈络看在眼里,他竟伸手拿过楼珊瑚的茶杯,为她添好茶,放回远处。
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都像是沈络在安抚楼珊瑚的害羞情绪。
杨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酒樽,眼眸下垂,假装不在意沈络对楼珊瑚献殷勤。
“看来沈少主与楼姑娘不仅是生意上的好伙伴,将来也会是鹣鲽情深的眷侣啊。”张贵年适时恭维道。
“是吗?那可要恭喜二位了。”杨济说着端起酒杯,面带微笑看向沈络。
楼珊瑚盯着对面的杨济,这是自上次分别后他第一次与她说话,竟是祝福她与其他人。
她松开咬紧的唇珠,洁白的下颌微微仰起,因隐忍而凸起的青筋若有若无,指甲嵌进皮肉里,生生在掌心刻下鲜红的月牙。
“请大人见谅,即是祝福我与沈络二人,那民女替沈少主喝了。”
还未在沈络反应之前,她“嚯”地站起身,端起沈络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去,楼珊瑚眼尾处被逼得水光盈盈,脸上的倔强不减半分。
嘭——
杨济手中的酒杯重重搁在桌子上,他直直看向楼珊瑚,眼底盛满嗔怒。
短暂的不愉快被张贵年三言两语揭过,宴席的氛围重新热络起来。
宴席结束后,已是宵禁,即使是官员也不得例外,宝财在府内帮他们安排了住处。
把张贵年安排妥帖后,宝财接下来就要安排杨济的住处,只是沈络那边醉酒醉得厉害,需要他前去伺候。楼珊瑚与宝财这些时日相处中,俨然已把他当做朋友,便自告奋勇借过这个差事。
府中小厮把杨济送到住处后便离开了,伺候的丫鬟暂时还未过来,楼珊瑚只能暂时在此看顾片刻。
楼珊瑚刚在外间的凳子上坐下,忽然听到里面“咚”地一声,急忙跑进去一看。杨济的一只手臂不知何时露出外面,打翻她放在床头小案上的茶盏。
她上前拾起茶盏后,转身准备离开,可脚步犹豫再三,终于又往回走去。
橘黄的灯光下,杨济眉头微蹙,看起来睡得不安稳。
楼珊瑚小心翼翼地抓起他露在外面的手臂,轻轻放进被子下面,又帮他掖好被子。就在收回手时,楼珊瑚突然被抓住手臂,她吓得到抽一口凉气。
“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楼珊瑚惊讶地微张着嘴巴,指着缓缓坐起身的杨济。
“你,你……”她本以为杨济是装醉,可仔细看,他双颊微红,双瞳泛着水光,眼神迷离。
看来是没醒,还是醉着的。
楼珊瑚暗暗使劲,试图甩开他的钳制。岂料他突然加大手上的力气,猛地往回一拉,她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她极力挣扎,却被杨济牢牢固定在怀中,没想到喝醉酒的人力气这般大。
杨济把头抵在楼珊瑚的肩膀上,每呼出一口热气,惹得她脖颈处迅速染上红色,并快速蔓延到脸颊上,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他们贴得更紧了。
感受着此刻那人温暖的怀抱,连日来的情绪交织涌上心头,那些晦涩的情感像是一只挣脱牢笼的猛兽,一发不可收拾。
楼珊瑚缓缓抬起双手,颤抖着拥住他。
“杨济,你可知道你现在抱着的人是谁?”
“当然,一个好色爱财之徒。”
楼珊瑚被他莫名其妙的指控气笑了,敢情在他眼中,她就只爱人皮囊?
“爱财我不否认,那你到是说说,我怎么好色了?”
“见到比我更好看的,转眼就喜欢上,始乱终弃。”
平日里高不可攀的人,此刻竟委屈巴巴地窝在她的肩头,近乎耍赖地指控自己,完全颠覆了高冷自持的形象。
在一片惹人的热气中,楼珊瑚眼中浮现出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缱绻,她轻柔地来回抚着杨济的后背,试图慰藉眼前人。
怀中人渐渐安静下来,并给予同样的温暖,杨济的眼睛逐渐清明。他松开怀中的人,宽大的手掌捧起楼珊瑚一侧的脸庞,像是看一件珍宝,细细用眼神描摹着她的五官。
床头矮凳上,橘黄的火苗闪烁,犹如两人此刻嘭嘭不止的心跳。
两人的呼吸渐渐纠缠在一处。
突然,楼珊瑚被他猛地推开,一瞬的惊愕后,她抬眸看向罪魁祸首,只见杨济双颊绯红,神色慌乱不堪,“不,我……”
她凝视他片刻,眼神逐渐坚定,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把抓紧他面前的衣襟,把他拉到面前。
在一片黑暗落下时,她轻地咬住他的唇。
唇间传来的疼痛令杨济找回了思绪,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伸出宽大的手掌,撑住她的后颈,温柔地摩挲着。
伊人尽在咫尺,火热的呼吸萦绕彼此间,犹如世间最烈的酒,散发灼人的醉人香气,令人难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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