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旧事

　　[w同学，你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了。
　　——myd的日记]

　　晚自习下课后，走廊喧哗一片，二班放得早，周念萌就等在后门位置对着她招手招手。
　　她站在门口，差点被一班的人挤走，好在稳得住，等明亦蝶出门后，她迫不及待跳起来，“快点出来。”

　　明亦蝶出门的时候有一班的学生遮挡，等她彻底出门和周念萌汇合后。
　　周念萌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拿了一架纸飞机。
　　看着像是草稿纸随手折的，但可以见到飞机上的简约蝴蝶。
　　“你拿着这个干吗？”
　　周念萌不懂，明亦蝶看看纸飞机，“这个飞机折得还行，我想带回家。”

　　“等会也不怕被雨水打湿了，还不如放你包里。”周念萌仔细看着那架纸飞机，是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很普通的款式，但既然明亦蝶这样说，她出着主意。

　　明亦蝶偏头看了看走廊外的雨。
　　因为放学速度较慢的缘故，教学楼人已经不多，黄色的灯光照着，只有洋洋洒洒的雨丝。

　　她见雨势不大，笑了笑，“没事的，我拿着，放在包里我怕被压到。”

　　“那你等会注意点。我服了，连着两天都在下雨，那星期四的社团活动还可以举行吗？”

　　周念萌早就这两天的雨不满，出了教学楼打着伞，听见雨落在伞上的声音本就一股无名火冒出来，还得避开积水的坑洼，以免脏水溅到小白鞋上，她对着明亦蝶扁嘴。

　　“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就没雨了，星期四下午的活动肯定可以举行的。”

　　明亦蝶的安慰让周念萌的眼睛亮起来，“真的啊，我这几天都还看天气预报。”

　　“嗯。”
　　明亦蝶弯唇，轻声让她放心，“所以别担心了。”

　　等回到家开门，王淑好正坐在沙发上和林兴建一起看电视，二人还时不时说两句。

　　电视里正在放脱口秀，听到明亦蝶开门的动静，都偏头看向她，王淑好扬起笑意,"回来了？"

　　明亦蝶点点头，“……妈，爸。”
　　她喊人，看向林兴建，下意识将手上的纸飞机往身后躲。

　　林兴建也在笑，看见了明亦蝶的小动作，打趣，全然是疼爱小女儿的语气，“往后躲什么啊，是不是有人给我们妹妹写表白写在了纸飞机上？”

　　王淑好闻言，她都没注意到明亦蝶拿着东西，目光落在纸飞机上，“怎么回事？拿来我看看。”
　　明亦蝶的脚步顿了顿。

　　王淑好显然没认真，但如果不给她看的话，她肯定要道问到底，明亦蝶迟疑将纸飞机递给她，“没有，就是我自己草稿纸折的。”

　　王淑好只看了一眼，连纸飞机都没接过看。
　　“哎呀，下次这些东西想要拿回家那就大大方方的，你藏起来我和你爸都担心啊……”

　　明亦蝶低低嗯了一声。

　　林兴建指了指明亦蝶卧室方向，“我出差给你和哥哥都带了礼物，让你妈放在你卧室里了，你去看看喜欢吗？”
　　王淑好在旁边搭话，“你去看看，肯定喜欢。”

　　“谢谢爸爸。”
　　明亦蝶抓紧挎包。

　　打开卧室门，就瞥见桌上特别显眼的包装盒。
　　全黑色的盒子，左上角的“Canon”，正前面印着“EOS R7”。
　　明亦蝶上前将盒子推到一边没打开。
　　她将挎包放下，拿出练习册摆放着，随后认真将纸飞机放在书架上。

　　明亦蝶坐下，仰头看着纸飞机默不作声，大概过了五六秒，她才收回视线，正打算写作业，门口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不打开看看啊？”

　　明亦蝶回头，看向林耿。
　　林耿穿着睡衣，头发还带着湿意，微微颔首，见到明亦蝶没出声，知道她这是没意见他进卧室，径直走到明亦蝶身边，“收到礼物不开心？”

　　明亦蝶摇摇头，又看见林耿，提醒他记得擦头发，不然会感冒，林耿毫不在意，“还好，一会就干了，我们男生不像你们女生那么长的头发，你别学我啊。”

　　“哥，你的礼物是什么？”
　　明亦蝶拿着红笔预习单词，头也没抬。

　　“就游戏机。”
　　林耿扯扯唇角，面上也没多大高兴的神色，“但我已经有了，只能把那个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其他人。”

　　明亦蝶看向那个盒子，“我这个是什么呢？”

　　“相机啊。”
　　听到林耿揭晓答案，明亦蝶看向他，“爸爸怎么会想到给我带这个？”
　　林耿耸肩，“我的估计是他自己想的，你的嘛，可能是淑姨提的。”

　　明亦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她垂眸，“哥，你帮我拆开吧。”

　　林耿偏头看她，“真的假的？”

　　“真的。”

　　林耿拆开包装盒，明亦蝶看都没都看一眼，全程低着头背单词，低低如水的声音响在房间内。
　　林耿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不好，也缄口不言，还顺便帮她组装好相机，“你看看。”

　　林耿瞧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明亦蝶拿起来趁此拍了一张他嚣张笑的照片。

　　“哎，怎么还拍我，等会收拾你啊。”
　　林耿嘴上这么说着，却没下一步动作，而是优哉游哉往后倒，在书架上瞥见一架纸飞机。

　　“怎么还放了一只纸飞机？”
　　林耿问她，“要离开这里？”

　　“……不是”，明亦蝶被林耿的脑洞大开惊讶，还夹杂些许无语，“我离开这里干什么？”

　　“离开我爸，离开你妈。”
　　林耿说完，明亦蝶翻书的动作一顿，“没有。”

　　“哦，那你怎么不开心？”
　　林耿盯着明亦蝶。

　　“就是觉得这个东西太贵了，不好意思收，还有我妈……”明亦蝶慢吞吞说着，将自己的别扭和不舒服在林耿面前全部倾诉，“我不喜欢摄影啊，那都是上学期的事情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喊他爸了。至于淑姨，你又不告诉她，你喜欢什么，她也只能最近推敲了啊。”
　　林耿点点桌面，漫不经心道，“笨蛋。”

　　明亦蝶不知道怎么和林耿解释，于是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嗯了一声，算是自己知道了。

　　林耿起身，揉揉她的头顶，“行了，走了，做作业别太晚。”

　　明亦蝶看他，“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
　　林耿睨她，“一天想那么多。”

　　“谢谢你帮我装相机。”

　　“……”

　　***

　　星期四上午天气好得不行，阳光如期而至，带着明亮的喜讯。
　　中午放学，有不少人在操场附近逗留。

　　周念萌遥遥相望，都可以瞥见操场上的各个社团的区域划分，甚至连带着大道上都有社团的展示圈。

　　“我的天，这么多社团，比高一的百团大战还厉害。”
　　周念萌左右张望，大概浏览社团名字。
　　“我发现了，人气高的那种在操场，人气低的在大道。”

　　她说出自己的发现，明亦蝶也跟着看。
　　还真对上了，而且大热门社团的展示板块还多一些。
　　但也可能是错觉，因为每个社团设置的板面都很奇特，五花八门的。
　　“下午我们再来看看。”

　　“到时候我来找你。”
　　周念萌笑嘻嘻说。
　　“好。”

　　下午才走进二中门口，就可以听到热闹的声音，沿着路踏上大道，就见到大道上全是四散的学生，香樟树下的桌子拼在一起，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社团负责人和老师都在招揽学生，号召大家去他们的摊位玩耍。
　　木雕社在展示怎么做木雕，还可以参加体验雕刻属于自己的木雕，剪纸社则是在剪纸，红纸被剪刀灵巧来几刀，变成了一只小兔子……

　　明亦蝶和周念萌还没走几步路呢，就被吸引消费了。
　　一个在雕刻木雕，一个去制作书签。

　　周围都是人，说说笑笑，讨论声，招揽声，阳光洒在众人身上，像是灿烂大笔一挥的油画。

　　二人一路看，一边聊天，等到了操场，才发现比起大道，操场才是小巫见大巫，舞蹈社的激情battle，文学社的飞花令猜字谜，动漫社的cosplay和分发物料……一个操场热闹非凡，人群攒动。

　　周念萌最喜欢这些热闹的场合，像是老鼠掉进米缸，全场跑，明亦蝶一个不留神，就和她走散了。

　　明亦蝶给她发消息。但操场人太多了，信号不好，半天没得到回复。

　　明亦蝶看看到处都是人挤人的摊位，担心等会自己不能和周念萌及时混合，扭头看到旁边的羽毛球馆，转身进去。

　　羽毛球馆罕见冷清，大家都去参加了社团活，空旷的场馆只有明亦蝶一个人在走动。

　　明亦蝶打算去休息室等周念萌。

　　到休息室还会路过两个储物室。

　　因为场馆安静得厉害，明亦蝶也受到影响，下意识放轻脚步，不想打破它的宁静。

　　才路过第一个储物室，明亦蝶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是第二个储物间的动静。

　　“……草你妈，卫述青……”
　　是一道咬牙切齿的男生，声音含糊不清，好像在哪里听过。

　　“呵。”
　　这道轻笑声，冷冽带着讽刺，尾音明亦蝶听得分明。

　　是卫述青和韩越周。

　　“你……我靠……你信不信我去举报你？”
　　断断续续挤出来的威胁，喘着粗气。

　　“你可以试试。”
　　轻飘飘的五个字，声调半分未变。

　　“砰——”
　　东西被推到的剧烈响声，有人倒下的沉闷声……

　　明亦蝶的心几乎要飞出来，她望向储物室。
　　门被关着，她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脚步声响起，似乎里面的人要出来，明亦蝶着急跑向休息室。她跑得又急又快，还得控制自己的脚步声，她憋着气，踮脚跑可谓是极速。
　　等明亦蝶到了休息室，才敢大口呼吸。

　　卫述青开门，却见到门口空无一人，他回头看向储物室躺着龇牙咧嘴的韩越周。
　　他整个人蜷缩着，嘴角和鼻子都沾着血 ，地上散落的羽毛球和彩球四散。

　　卫述青居高临下站着，面无表情，脸庞沾染一丝血迹，褐色的眼眸挂着鄙夷和厌恶，因为背着光，夹杂令人胆寒的阴翳。

　　他有带现金的习惯，从兜里摸出一小叠百元大钞，他也没数，随便抽了几张，轻轻扔向韩越周，“医药费。”
　　粉红色的钱像是下坠的蝴蝶落在韩越周身边。

　　韩越周费力睁眼看向他，哪怕是这么侮辱轻蔑的举动都没能让他再次开口。
　　他这才觉得面前人是不能惹的存在。

　　“下次不要再来烦我了。”
　　韩越周只能听见卫述青留下的一句话。

　　休息室内。
　　在这里，终于有了信号，明亦蝶坐在椅子上才接收到周念萌三分钟前发的消息。

　　“我现在生物社这边吃泡菜，你呢？”
　　还附一张酸萝卜图片。

　　明亦蝶想回复她，挨个打字。

　　“在羽毛球馆。”
　　她还没发出来，休息室进来一个人。

　　明亦蝶被吓一跳，抬头，连带着消息都忘记发出去。

　　“这里没人吧？”
　　来人轻轻的礼貌询问。

　　“没人……没人。”
　　明亦蝶连忙摇头，就见到卫述青泰然若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如果不是脸上的那抹血痕，根本看不出来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卫述青坐着，拿出手机淡定打字，垂眸平静像是没有漩涡的镜湖。

　　“那个……卫述青，”
　　明亦蝶从挎包里找出湿纸巾，她出声，轻轻的像是一阵风，“你擦擦脸。”

　　卫述青抬眸，和明亦蝶对上视线。

　　因为皮肤白，冷白的脸和鲜红干涸的血混在一起，黑色的长睫垂下，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鼻梁上，像是点缀的创口贴。

　　“等会其他人看见了，会有流言碎语的。”

　　明亦蝶竭力不让自己多问，但又担心卫述青不肯接，她想想，慢吞吞开口。

　　卫述青接过，道声谢谢，扯出一张湿纸巾后脩地发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就脏了点，你擦擦。”
　　明亦蝶抿唇，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嗯。”
　　卫述青擦干净那抹血迹，在湿纸巾上异常明显。
　　他眯眼。

　　明亦蝶见到卫述青在看血，想帮他找补，“可能是皮肤太干了，容易破皮出血。”

　　卫述青闻言，再一次抬头盯着明亦蝶。
　　这一次几不可见蹙眉，眉微微往下压。
　　“这样啊。”

　　“对啊。卫述青……”
　　明亦蝶被卫述青盯着，心里有些发毛，她在想，为什么卫述青要和韩越周打架，他们今天又对上了吗？

　　“怎么了？”
　　卫述青声音平淡，和刚才在储物室听到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你没事吧？”
　　明亦蝶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韩越周打你的话，可以去找老师帮忙……”

　　像是一块大石头骤然被卸下来，明亦蝶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刚才的惴惴不安也缓了几分。
　　她悄悄看向卫述青，见到他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是放松坐姿，俨然你继续说我听。
　　明亦蝶斟酌着词措。

　　“你和他打起来也容易受伤……”

　　“我和他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会去告诉老师吗？”
　　卫述青掀了掀眼皮，薄的一层，透着光，长睫半垂，看向明亦蝶，见到明亦蝶诚恳明亮的眼眸，他没多解释，轻声反问。

　　“不会。”
　　明亦蝶的声音响在休息室。
　　她不假思索，“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个秘密让明亦蝶下意识偏向卫述青。

　　“谢谢你，明亦蝶。”
　　卫述青淡笑，像是冷冰融化成了一弯水，褐色的眸子望向明亦蝶的脚下方向。
　　低头的那瞬间，他的笑意消失，只剩下湿沉的一窝死水。

　　那是他刚才在储物间下方见到的那双鞋。
　　一双版型一般的小白鞋，没有独立的设计，也没有出彩的亮点。可谓是平凡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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