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隔壁要饭的也学美术

　　她和老方就这样边聊边画，时不时还交流一下绘画技巧，终于在六点一刻时，宁姝放下画笔。

　　将自己新画好的轻松熊放在众多成品堆里后，伸了个懒腰：“叔，我有事儿得去一趟警察局。”

　　老方似是沉浸在宁姝的绘画教程中，正带着眼镜端详着面前的石膏。

　　听到宁姝开口，他头也没有抬，只是在百忙之中抽出右手一挥，比了一个你随意的姿势后，又专心且生疏地画起来。

　　宁姝有些哭笑不得，但时间匆忙，也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贴心地为老方关上店门。就凭他那专注度，恐怕小偷在面前打游戏都不知道。

　　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起来，街上行人见多，各类餐饮店门口的揽客招牌也渐渐亮起，香味儿自屋内飘出，勾得人饥肠辘辘。

　　随意在街边买了只梅干菜扣肉饼，宁姝这才得空看了眼手机信息。

　　下午画画时为了防止被人分心，她还特地开了一键免打扰，线下点开社交软件，粗略一扫，第一眼便是大龙玩“益智”小游戏的死亡复活分享，第二眼则是玉姨分享的每日养生小妙招。

　　再往下看去，则是清一色的公众号骚扰消息，与平常无异。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宁姝边咬着饼，正准备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时，余光一瞄——

　　是手机短信的提示红点，短框内显示的发信人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

　　那人只发了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言简意赅：[在吗？]

　　进食动作一顿，宁姝舔了舔唇瓣上残留的面屑，转手回复到：[不在。]

　　她一眼就知道，肯定又是属于显得没事干的恶臭骚扰短信，于是干脆果断地将人拉入了黑名单。

　　随后宁姝也没再啰嗦，将手机往兜里一塞，迈着步子就往警察局里赶去。

　　待会儿还得劳烦洪警官看看她手机里的反诈中心APP怎回事。

　　怎能什么人都能问她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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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时间掐的十分准时，踏入警察局大厅时洪警官也刚刚从房间里面出来。

　　见到宁姝，洪警官显示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辛苦了，你先到大厅的椅子上坐一会儿，明先生待会儿就到。”

　　宁姝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又觉得不太放心，于是临时勾起腕上套着的皮筋将头发扎起，她斟酌了下语句，犹豫道：

　　“那个，警察先生，今天那些学生的家长……情绪还算稳定吧？”

　　也不怪不得宁姝要问，毕竟上一次警察局大战，那文灿妈这边拳打明叙知金丝眼镜，那边水泼宁姝脸颊，说是一代枭雄显然还是太低估了她。

　　洪警官听道宁姝的话后，显示用三秒钟表示疑惑，但是到底是干过破案任务的，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

　　“放心，今天他们没有在，因为主要任务是再对你和明先生就案发现场做个详细追查。”

　　他这话说得赶巧，几乎话音还未落，就见明叙知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今天课上拖了会儿堂，没等很久吧？”

　　他今天换了身格纹大衣，肩上还是那只眼熟的黑色斜挎包，脸上正带着淡淡的歉意。

　　多年艺术教育和街头速写的熏陶下，虽然没有给宁姝赚来很多的钱，但是却大大增长了他的观察能力。

　　她只一眼，便察觉到对方今日的不同。

　　比如明叙知的眼镜换成了相比之前那只更粗一点，镜框棱角微圆的银黑色方框。那只眼熟的黑包上，也多出了一只白色毛茸茸猫猫头挂件。

　　宁姝眉梢轻挑，目光却在对方看过来时及时收回，一副不太想说话的高冷态度。

　　洪警官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委婉的开始打圆场：“二位先和我一起过来吧，到时候可能要劳烦你们一同想想，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没有。”

　　事情到这儿，其实警察方面心中早已有数。只是相关的细节需要进一步调查核实。

　　还是那间承受了许多的讯问室，只不过这一次人少了很多，就连调查的警察也只有洪警官一个。

　　他握着笔，打开警方的录音设备，依次对着宁姝和明叙知单独提出问题。两人回答都没有什么疑问，讯问也很顺利，约莫四十分钟，洪警官便放了人。

　　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很多，宁姝在心底盘算了下时间，打算待会儿折回石膏店铺再画一会儿。

　　她心中一边想着一边礼貌地对洪警官点点头：

　　“警察先生，您辛苦，那我就先走了……”

　　她这边恨不得拎包就走，谁知刚准备踏出房间，又听明叙知这个杀千刀的开口：

　　“警察先生，不知道这案子里的细节，我能不能再和您了解一下？”

　　两人截然相反的态度倒是让洪警官一愣。他顿了三秒，选择先回答宁姝的问题：“可以的宁小姐，您可以离开了。为人民服务是警察的职责，您太客气了。”

　　宁姝脸上依旧保持着善解人意的微笑，她站起身，对着洪警官点头：“麻烦了。”

　　说罢，她似乎对明叙知的话没有任何兴趣，转身就走。

　　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宁姝即将合上讯问室的大门时，透过那狭隘的一条缝隙，她的目光与明叙知相撞。

　　她看不出对方的任何情绪，也并不想去了解。

　　只是仅此一秒，便很快被厚重的大门隔开。

　　她知道明叙知想要和洪警官去聊些什么，自然也是知道那天晚上明叙知那段话的意思。

　　文灿这件事情倘若没有绝对的证据，想要让其得到法律惩罚是十分困难的，所以明叙知想要和她一同为穆心艺讨公道。

　　只可惜这人太过理想主义，也太把她当成一个好人。

　　明叙知于自己而言，不过就像两株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无论发生什么，也只是短暂的相撞，而后分道扬镳。

　　……

　　虽说八点多并不算太晚，但云镇的冬季很冷，再加上本地人并没有什么夜生活，所以宁姝早就做好了店里空无一人的准备。

　　但是她还是太看轻老方对石膏画的执着了。

　　只见店铺内灯火通明，老方就如同被魔法定住的雕塑，依旧保持宁姝走前的画画姿势。

　　“叔，要我说你这也太拼了吧，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备战艺考呢。”

　　宁姝放下手中的东西：“还好我买的宵夜够多，一看你这就是没吃晚饭的样子，小心饿出胃病。”

　　这边的老方如梦初醒：“老山芋，什么烤山芋？我的胃里面没有饼啊！”

　　他眼神里还带着朦胧的困意，说出来的话更是颠三倒四惨不忍睹。

　　宁姝心觉不对，接过老方手中的石膏画一看，登时笑出声：

　　“叔，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就是保持这个姿势睡着的。”

　　手上的石膏画仿佛受到了非人折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不明意义的颜料涂色，混合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流传到了毕加索的绘画精髓——

　　抽象。

　　“没……没睡啊，我拿着笔，正在这画着呢，你可别诬赖我。”

　　老方支支吾吾，浑身上下唯有一张嘴最硬，理不直气不壮地小声反驳。

　　宁姝也不和他计较，举着那只被画残的石膏小猫端详良久，举起笔添了些颜色上去。

　　老方这才意识到宁姝显然已经掌握到了自己的睡觉证据，正瞧着他睁眼瞎扯，于是老脸通红，伸着胳膊就像接过那只石膏：

　　“哎，你这丫头，你说画残了你还管它干什么，挑个新的画不是更节省时间？”

　　宁姝没回答，埋着头专心画画。

　　不消片刻，她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拉过老方来看：“你看看，是不是算是起死回生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原本还脏兮兮的朋克小狗摇身一变，转身成了云镇传统文样中的送福犬，一改方才的狼狈之色，甚至还范增了不少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老方看得目瞪口呆。

　　“到底是练家子，这水平要是和毕加索出生在一个年代，谁是出名画家还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宁姝噗嗤一下笑出声：“叔，你可别打趣我了。”她将还热乎着的杂粮饼递过去：“我吃了晚饭，现在一点儿不饿，你赶紧吃了垫垫肚子。”

　　接过饼，老方似乎也是饿狠了，也没客气，大口大口吃得欢快，完事儿还不忘表达谢意：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天第一天上班，工资没拿到还赔了杂粮煎饼，真的是，哎！”

　　宁姝又挑了个石膏画起来：“叔，你爱笑吗？”

　　老方嚼着饼：“还可以吧。”

　　“那我就当你爱笑喽，”宁姝打开颜料盒：“他们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所以咱们这店，是一定开的起来。”

　　老方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后知后觉笑出声：

　　“还是你这丫头提醒我，说到把店开起来，我这才想起，上周有学校联系我，说是要和我们合作开展校内艺术创作，说是很急。不过当时店里已经准备转让了，我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老方：“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宁姝放下手中的活：“老方，听我的这件事情你赶紧去联系。”

　　她难得这般认真，以至于老方的动作也随着她的话语放轻不少。

　　“学校联系你，应当是看中了这儿足够的石膏娃娃。毕竟学校人口众多，普通的小摊肯定满足不了学生的需求量，而学校给出‘很急’两个字，则说明从外地邮寄石膏娃娃已然来不及，或者说长途运输保证不了石膏的完整性。

　　但是校内资源丰富，一旦合作，别说是我这个月工资，就连下个月工资也有了着落。只要你确定没有被骗，这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

　　宁姝说着，抬起头：“老方，听我的，你平时多笑笑。

　　还有，记得告诉学校，这活，我们必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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