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师消亡录

　　10月16日晴

　　来访：XXX

　　【黎医生，你有没有读过圣乔治屠龙的故事？】

　　【那你也一定听过尼采的名言吧。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白木枝与岑越来到寺庙入口处，没见到什么卖供香的商贩。可进入寺庙后却见香炉里布满香火，应该是一直有人在烧香拜佛才对。

　　寺庙中心是一座高塔，需要信徒一层层走上去才能见到供奉的主神。

　　有位和尚从屋里走出来，问他们需不需要香火。

　　“麻烦小师傅了。”白木枝说，“对了，外边有位算命先生托我们来取样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放在何处？”

　　“阿弥陀佛。”和尚从布兜里取出一包香给她，什么也不说，转身回屋去了。

　　佛塔每一层都供奉了佛像，有些宝殿中有和尚正在念经，但大部分都空无一人。

　　虽然算命先生没有说他要的东西在哪儿，是什么，他们还是顺着石阶朝高塔上走。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佛像外的罩子都是玻璃做的，白木枝很仔细地辨认了他们经过的每座佛像，终于在第八层发现了异常。

　　第八层只有一座梵天像，梵天是婆罗门教三大主神之一，它应该就是寺庙供奉的主神。当然这种情况也很少见，因为多数寺庙会将梵天与毗湿奴、湿婆合祀。此刻它立在这空旷的大殿内，颇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

　　“这会是谁的空间？软件里有没有提示？”岑越问。

　　白木枝点进软件看了一眼未读消息。

　　“未命名空间？”白木枝说，“但总觉得很熟悉，这幅画我应该在哪里见过。”

　　“你怎么确定它不是照片或是别的？”

　　“缺乏现实性。照片里，怎么会有不同季节的花同时盛开的景象？”

　　岑越听罢，缓缓点了点头。他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观察着眼前的香炉和佛像。梵天盘腿而坐俯瞰众生，庄严肃穆。香炉里只有一炷檀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他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寻找其他话题。太安静了，他不由自主地确认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你之后又去找过刘警官吗？”

　　“嗯。他已经查到了福利院的事，我和黎樊都曾经在朗月市的福利院待过一阵子。他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这么巧？之前没听你提过。”

　　她取过一只蒲团，在岑越身旁坐下，和他讲起当年福利院发生的事。

　　快要没话可说时，白木枝猛地站了起来。

　　“是霍祈年。他教黎浔写毛笔字，只有他能画水墨画，他录下了他被焚烧的样子......如果刚刚盘山公路上的车祸与我们调查的案件有关，这个空间应该就是他开启的。”

　　“小白，”岑越盯着佛像，声音微微颤抖，“梵天笑了。”

　　佛像身后的四只手臂逐渐伸长，骤然将眼前的玻璃罩击碎，朝着坐在蒲团上的二人袭来。

　　与此同时，碎裂在地的玻璃上显现出几行血字：

　　【今生难塑金身，望乡台不见孟婆，执念深重则不入轮回。生门不在此处，钥匙在此处。】

　　钥匙在这里......什么钥匙？难道是算命先生让他们找的东西？

　　还来不及反应，白木枝已经被岑越拽着往楼下跑了。

　　梵天的金色手臂还跟着他们，其中两只已经从前方将他们拦住。白木枝弯腰躲过拦截，却感到身边一空。

　　她回头，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岑越的右肩已经被梵天的手指刺穿，他靠着墙上的窗棂，血液沿着袖子往下淌。

　　“岑越！”白木枝上前抓住那只手臂，“放开他！”

　　口腔中充斥着铁锈味，剧烈的疼痛让他产生了眩晕。那东西击中目标，心满意足地缩回去了。

　　白木枝接住了他，不让他失去重心摔下楼去。她想扶着他下楼，可岑越虽然看着瘦，肌肉却结实，一米八几的成年人压在身上，一步都难迈开。

　　岑越自己缓了一会儿，呼吸逐渐平稳。只是肩膀上的伤口有点深，身上没有带绷带，只好随它去了。

　　“腿没事，我自己可以走。现在不一定能顺利从入口出去，得尽快找到算命先生说的东西。”

　　白木枝有些不放心，依旧紧紧扶着他。

　　“空间是不是已经发现你了？它不再把你当成空气，岑越，你说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个......”

　　“论坛会上，空间系统发布升级，或许修复了某些漏洞，找到了我这条漏网之鱼。”

　　“这样也说得通。”白木枝点了点头，“可是这个空间怎么没有极端气候？是那个人设置的么......”

　　“他应该不想自己的作品被自然灾害破坏吧。”岑越终于踏入平地，“这是第几层？”

　　“我们刚刚下了三层，这里应该是第五层。”

　　第五层供奉着几尊菩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塔里会不会有地宫？一般地宫里才会有重要的东西，比如舍利。”白木枝说，“我们到最底层看看，你撑得住吗？”

　　岑越点了点头，跟着她继续往下走。

　　越往下走，越阴冷，岑越看见花窗缝隙之间，红梅如血色一般开得正艳。

　　一层入口处有这座佛塔的介绍，它提到第九层是藏经阁，也提到了主神梵天，但没有提到地宫。

　　“如果这座佛塔已经被修缮过，他们没有发现地宫，我们就更加找不到了。”白木枝说，“我还是去藏经阁看看吧，你在入口处等我。”

　　“不行，一起去。”岑越迅速拒绝了她擅自行动的提议。

　　去第九次势必会经过供奉主神的第八层。要怎么避开梵天的追捕，她还没想清楚。但绝不能再让岑越当血包了。

　　“那你帮我把算命的骗过来，我先在一层找机关，检查一下到底有没有地宫。”

　　岑越半信半疑，终于在白木枝哀求的眼神中妥协。

　　“你最好说到做到。如果我回来看不见你......”他一改之前温软的南洋语调，唇齿间藏着威胁的意味。

　　“你放心，我有分寸。”她当即打断，轻轻推着他往外走，“记得让老头帮你处理下伤口。”

　　岑越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白木枝以最快的速度向塔顶冲刺。很久不爬楼梯，在抵达第七层时已经累的喘不过气。她盯着昏暗的石阶，第八层陌生的诵经声传入她的耳中。

　　她慢慢走上去，见到了那个人。

　　“你来了。”

　　霍祈年跪坐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着眼。梵天的一只手掌悬在他头顶上方，像是长辈对待疼爱的小辈那样。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你也配。”

　　白木枝说不出眼前的一幕有多荒唐，太阳穴首先发出刺痛的警告。回忆包藏着怒火，变成滚滚车轮向她碾来。

　　梵天空洞的眼神投射过来。霍祈年终于睁开眼睛，转过头向她露出平静的微笑。

　　“为什么伤害我的同伴？还有，黎樊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只是不想他打扰我们叙旧。别着急，你不是想去第九层吗？你那时候最喜欢玩解谜游戏了，我们一起看看，这个空间到底藏着什么惊喜。”

　　白木枝不想多废话，跟着他来到藏经阁。

　　她开始在一排排书架中寻找线索，同时关注着霍祈年的动向。他可是当年的主犯之一，万一突然发疯，得有应对的准备。

　　“你可以不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白木枝说，“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空间不会攻击你？我也拿自己的作品测试过装置，我无法控制猎手，也无法预料记忆或故事的走向。”

　　霍祈年的脸上显现出得意的神色，她翻看着经书，并没有注意到。

　　“很简单，告诉你也没什么。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装置的人，我会去一个一个完成，排名前十的人的愿望。你永远不会知道，人类的欲望有多么可怕。”

　　“最初，只有福利院那几个人在探索空间。那个排名第一的孩子在我创造的空间里迷上了一些东西。他想要让神的孩子跳舞。所以，我就完成了他的心愿。”

　　白木枝的手心出了汗，不仅仅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她看向手上的《三世书》，那一页写着：执念深重者不入轮回，六亲缘浅者不入轮回，罪孽深重者不入轮回。

　　白木枝猜测，这三者分别对应的是自己、岑越和霍祈年。

　　页脚处还有一行手写字：水墨画瞬息万变，梵天即将脱离掌控，尽快将书还给我。

　　--朗月市--

　　刘琦向所里提了申请，隔几天又拜访了朗月市警署，找到了当年处理福利院案件的韩警官了解相关情况。那时，韩警官还是南亭镇第四警所的支队长，几年后被调到了市局。

　　当年大部分参与犯罪的未成年孩子都被移交到了南亭镇教养院，两名满14周岁的主犯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如今已刑满释放两年。

　　韩警官又找来了南亭镇的一名狱警，向刘琦介绍当年两名主犯的情况。

　　“其中一个人心算能力不错，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当地的小超市给他找了个收银的工作。另外一个人不接受我们合作的纺织厂安排，出狱之后就人间蒸发了。所里查了监控，派便衣找了三个月都没有结果。后来我们就上报了，目前应该是韩警官这边的市警局在处理。”

　　“而且我记得，这个人是搞艺术的，在服刑期间经常画些水墨画。当时给他找合适的岗位，还不是很容易呢。毕竟涉及社会传播这块，比较敏感，没什么单位愿意接收有前科的。”

　　“他最后出现活动的地点是在稻田市的一家旅馆，”韩警官说，“刘琦，我想你们分所应该也接到过调查令。”

　　“行，我回头去问问，今天谢谢二位了。”刘琦把车上带下来的茶叶分给他们。

　　“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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