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地底两千米

　　莫妮卡很小的时候，目睹过父母的死亡。

　　那时，她还太小，不记得父母职业，也不记得父母样貌，只记得母亲死不瞑目的眼睛，由红色逐渐转黯。

　　生机流逝，如天光渐敛。
　　归于黑暗。

　　“吸血鬼”畸形的灰人非常稀少，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在死后，眼睛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莫妮卡在视频里看到的眼球，鲜红如血，这就证明，至少那枚眼球被挖出来的时候，哥哥还活着。

　　光是这一个猜想，就足以让她热血沸腾。

　　……

　　“尽管此项技术属于主研究的副产品，但依然在各项领域有着广阔的市场前景……”
　　负责带领贵宾参观研究所的导览，边觑着贵宾脸色，边见缝插针地将目前研究所可以公开的研究成果一一说明。

　　今日的投资人，来自J.R企业董事会。
　　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在北联聚居地里，像这种规模的企业都活在大财阀的阴影下，仰人鼻息过活。
　　尽管如此，也比绝大多数平民的日子好过许多。

　　比如这座研究所，虽然名义上属于黑岛商会，但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核心区域和研究，能得到不遗余力的扶持。
　　其他外围研究项目、人员，基本处于放养状态，连资助都要靠自己找，核心技术人员的工资水平，甚至不如财阀的股东分红。

　　像今天这样主动找上门要投资他们的，少之又少，因此尤为叫人感激涕零。

　　领头的是个女人，二十岁上下，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小得多，脸颊圆润，黑发黑眼，东方人的样貌，是J.R企业董事长的女儿。
　　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应该是在寻找玩票性质的投资对象。

　　接下来，她的举动也果真验证了导览的猜想。

　　先是揽着声称是“秘书”的病弱小白脸卿卿我我，交头接耳地时不时嘀咕两句，完全没把导览的介绍听进去，又是叫身旁跟着的小跟班闺蜜，一个染了灰白色头发的女孩折回去，替她拿落在车上的防晒霜。
　　离谱的是，那女孩不知是否迷路了，半天都没回来。

　　研究所可不是能让人随意闲逛的地方！万一不小心撞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就算特殊区域都有加密措施，但即使是放人过去晃一圈，都属于他的失职，会扣工资的！

　　尤其是“核心区”……要是被那位发现了……

　　导览忧心忡忡，又不敢明说，怕得罪投资人，只好赔着笑提醒：
　　“小姐，您的朋友，是否需要这里派人接一下？”

　　领头的女人没骨头似的依偎在小白脸怀里，看了眼终端时间，神态依旧是懒洋洋的：“从门口到这里，至少要走二十分钟吧？我就在这里等她四十分钟，又不着急。谁叫你们这里防贼似的，都不让车进。”

　　见导览依旧有些焦急，女人索性摊牌：
　　“实话跟你说，爸比叫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贴点金，我呢，比较喜欢剑走偏锋。你不如把你们研究所里最不被看好，最缺钱的项目拿出来，给我瞧瞧，要是看得上呢，我就全投了。”

　　导览的眼里立刻放出光来，忙不迭起身：“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找相关负责人！”

　　研究所里多的是半死不活的项目，靠着研究员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拉投资，一口一口地奶起来。
　　每个研究员都深信自己的项目有发展前景，但市场往往充满了冷酷和玄学。
　　不是每个项目都能顺利进行。

　　面前的这位小姐简直就是活菩萨！

　　导览再也不去思考，消失的闺蜜去了哪里。

　　……

　　核心区。

　　莫妮卡照着地图，一路身形灵活地避开摄像头，深入腹地。
　　这里方圆五十里禁飞行器，在卫星云图上也被人为屏蔽了，属于一级私人领地。外人很难窥见内部地形。

　　莫妮卡参考的地图，是秦为倾根据自己的记忆画的，只画了一个大概。
　　特别是越接近核心区，空白区域就越多。这里当年秦为倾和阿比盖尔都没能进去。
　　核心区四周不生草木，难以隐蔽身形。
　　空旷土地上，只有个四四方方的白色建筑，约有三层楼高，四周用铁丝网围着，上挂“Danger”指示牌，看样子就是这座研究所藏得最深的秘密所在了。

　　她将身子隐在最靠近白色建筑的一栋小楼后头，耳朵动了动，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达声。

　　研究所园区内部禁止行车，内部车辆除外。

　　等那辆用来拉货的卡车通过核心区的关卡时，车底已经悄无声息地附了一只白发幽灵。

　　莫妮卡附在车底，给Q发通讯：
　　[定位]，二十分钟后跟进。

　　等她敲晕司机，将人藏好后，将黑色美瞳摘下，利用拉尔开发的终端，把司机的虹膜数据录入了自己的智能美瞳中。
　　视网膜识别系统被骗过，她初步混入了白色建筑。

　　刚进去，迎面就传来说话声，她迅速四顾，情急之下随便推开一扇门，闪身进去。
　　衣角消失在门后的那一秒，从拐角走来二人。

　　其中一人，就是出现在芯片视频中的那位黑岛家内部高层。

　　他正和走在身侧穿着白大褂的人交谈着：
　　“人道主义者不会同意这项技术问世的，即使它再完善，也见不得光……即使制定了严格的法律，也不能保证不会被滥用，如果有朝一日，这项技术被有心人用到你我身上，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白大褂争辩道：“一项技术的问世，肯定会伴随着争议，但是您想想，它能够让死人开口，不仅仅是在刑侦领域，甚至是——”

　　“好了，别说了，今晚之前，把所有相关的资料和成果全部销毁，我会赔偿你1.8亿新元的研究经费。用这些经费，好好研究我交代给你的主要工作！研究需要的‘材料’，今天之内会送到。”
　　说着，他看了眼时间：“已经送到了。”

　　白大褂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黑岛高层踏出大门。

　　一旁房间门后偷听的莫妮卡，敏锐地捕捉到了“材料”二字。
　　会是被捕捉的灰人吗？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进来的时候，那辆卡车从外表看来毫无异状，车身上贴着黑岛物流的标志，是黑岛的家徽——一只乌鸦。

　　黑岛家几乎所有的物流车，都贴着这样的家徽，连黑岛大厦上的LOGO都挂着乌鸦的图像，这一点在北联聚居地无人不晓。

　　大摇大摆地用黑岛家的车，载运灰人吗？
　　他们敢吗？

　　她心念电转，比起疑惑，更早地意识到了危机逼近。
　　那黑岛的高层说，材料已经送到了。
　　但送材料的司机被自己打晕了。

　　如果现在，白大褂去查收材料，很快就会发现司机昏迷在驾驶座上。
　　她会比预想更快地暴露。

　　眼看着白大褂就要出去，莫妮卡深吸一口气，压了压从司机脑袋上摘下来的帽子，决定赌一把。

　　她侧耳聆听外面的脚步声，等人走过去后，悄然推开门——
　　将白大褂也打晕了。

　　把人拖进房间，抽出随身携带的绳子捆好，又仔细卸了他的终端。

　　她做完这一切，才有空环顾四周。

　　这是个四十多平的房间，靠墙和中央都摆着瓶瓶罐罐，似乎是个小型仓库。
　　瓶罐上贴着专业度极强的标签，她压根不认识几个。

　　她迈步刚要走，却听白大褂呻/吟一声，睁开了眼。

　　糟，忘记堵嘴了。

　　她折返回来，不但补了一手刀，还随手扯了对方身上一块布料，割断，揉团，塞嘴。
　　诸如此类打家劫舍的勾当，她干得异常顺手。

　　正是这一耽搁，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只听那黑岛高层去而复返：
　　“忘记说了，你那研究资料——”

　　声音顿住，似乎是发现找不到人，沉默下来。
　　外面安静了有十几秒。

　　莫妮卡起身，望向门外，只见那扇门被一只手推开。

　　非任务需求，她不能随意杀人，特别是对方位高权重。
　　善后很麻烦。

　　将身子隐入门后阴影，她决心故技重施，将人打晕。

　　门打开的瞬间，她矮身蹿出，试图在对方的视野盲区直接将人制服，眼前却一阵天翻地覆，景色变幻，不过半秒，就被人摁在了地上。

　　熟悉的处境。

　　她瞪大眼，看到了Q的脸。

　　“你怎么在这？时间还没到！”
　　她压低声音，紧张地看向门外，对Q的不满又多了一层。

　　Q的回答言简意赅：
　　“处理了一下司机，看见你有麻烦。”
　　他指的是黑岛高层去而复返。
　　说着，望了一眼被她随手捆起来，丢到墙根的白大褂：
　　“看到你的脸了吗？”

　　“没有。”
　　莫妮卡示意他放开自己，起身。
　　这次自己有备而来，还是被他放倒。
　　Q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更复杂了，甚至生出隐隐的危机感。

　　真希望，有个光明正大和他交手的机会，多少可以探探底。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她见Q来了，便迅速分配道：
　　“这栋建筑有三层，我负责第——”

　　“不，不必了。我知道你们想找的东西，在第几层。”

　　莫妮卡拧眉，几乎带着谴责道：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Q神色浅淡：
　　“是因为，我看到这座建筑才想起来，我来过这里，而且，是在更深的地方。”

　　他伸出右手，食指向下指了指：
　　“这里，有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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