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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村（19）
姑子神彻底抛弃了伪装，干瘦四肢撑着巨大的身体缓缓向村庄中心挪动，路边偶有刚从面具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倒霉村民，下一秒便身首分离，脑袋进了姑子神口中。
陈肇稳稳坐在炕上，看上去还算平静。
混乱爆发没多久，一个村民颤抖着跑进他们的屋子，双手不断撕扯着面具的边缘，看见屋里的两人，便立刻发疯般向他们冲来。
看衣着打扮，是离他们家最近的慧姨。
郑佳薪没有躲开，迎上前去，一把揭开面具。
说来也怪，如同长在肉上的面具被郑佳薪轻易地剥了下来。
面具下露出慧姨噙满泪水的双眼，她啊啊乱叫着，双手不断抓挠自己后脑勺上的那副面具。
郑佳薪回头看向陈肇。
陈肇点点头：“都摘了。”
很快，桌子上摆了三副面具。
慧姨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脸和头发，看起来面具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她大口哭喘着，喊道：“快...快跑！把面具丢开！丢远！...我忍不住、想往脸上带！”
陈肇将面具塞给郑佳薪，抓紧慧姨的胳膊：“和我去姑子庙。”
慧姨眼中顿时惊恐万分：“雨娃子不能去！姑子庙、姑子神不在的时候不能进...”
“你不用进，在外面帮我把风就行。”陈肇没有跟她废话，拽着她就跑。
临出门前他递给郑佳薪一个眼神，就看见郑佳薪点点头，麻利地将两副面具套在自己头上，出门混进了外面抓狂的村民中。
夜色沉入村庄，雾气弥漫中，村里所有的灯笼都不点自明，不多时，冲天的火光便在村庄各处窜起，仔细看，就能发现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在村子里不停放火。
随着姑子神的身影逐渐靠近，四周的山林中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像遥远的巨兽压抑在喉间的低吼，是大量泥浆卷着石块从山坡奔落，不断涌向处于山谷处的村子。
那些泥浆滚落到一半，却被密林中藤蔓结成的高墙生生挡住，缠在一起像困兽般撕斗。
慧姨被突变的异象吓得腿软，陈肇却面不改色，强硬的扯着她躲开那些发疯的村民向姑子庙的方向靠近。
姑子神正在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吞食着那些脸上只剩一边面具的村民，突然，她像是闻到什么一样，突然抬起身，浑身的鼻子都在耸动，头颅眼球怒睁，四处打转搜寻。
陈肇眼疾手快，拉着慧姨闪进旁边的小屋，靠紧墙壁死死闭上双眼。
姑子神不断嗅闻着周围，似乎有些疑惑，她手中被啃了一半的头颅要掉不掉地在脖子上黏连着，半晌，终于断裂，咚地一声掉进了泥土里。
直到外面咬碎颅骨的声音重新响起，陈肇满头大汗，轻轻睁开眼睛。
慧姨跟他一起挤在墙边，浑身瑟瑟发抖，双手掐着个奇怪的手势，嘴里不断默念着什么。
陈肇眼神有些奇怪。
这村子里除了姑子神，难道还有别的信仰？
慧姨注意到他的目光，颤抖着伸出双手帮陈肇也捏了个一样的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念道：“...无灾无难...老祖保佑...”
不知是不是这声音惊动了姑子神，窗外的咀嚼声突然消失，紧接着传来一阵粘稠的摩擦声。
一股混合着茉莉花香的腥臭淌进屋内，窗扇哐的一声，从两人脑袋顶上砸进屋里。
陈肇感觉有什么液体滴在了自己的头皮上。
该死...姑子神要爬进来了！
他不是第一次直面姑子神，当即闭上眼憋住气，他能感受到姑子神浑身的人头都在伸长逡巡着这间破屋，企图找到他们。
这次姑子神停留了很久，缺氧几乎让陈肇眼前开始泛出白光，突然他浑身一轻，不知为何憋气的感觉消失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窗外，低下头，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两个人影。
那分明是慧姨和他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肇有些茫然，扭头看向四周。
他竟然成了姑子神身上的一颗头颅！
其他头颅并没有发现缩在墙角的他们，仍然伸长脖子卖力寻找着，他甚至还在那些头里发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是前几天见过的村民。
陈肇一下反应过来。
...被姑子神杀死的吴志雨想找回自己的头，原来梦里他不停将脑袋丢过来是这个意思。
那么自己现在附身的这颗脑袋很有可能就是吴志雨的。
吴志雨死后还有这个能力？
不...不是这样的。
陈肇猛地注意到屋里一个破烂的神龛，里面倒着半截被香灰掩埋的神像。
刚刚慧姨正是对着那里祷告。
陈肇思路瞬间开阔，马上改了主意。
在此之前，他还是必须要去一趟姑子庙。
但要怎么才能回到身体里呢？陈肇犯了难。
姑子神搜寻无果，笨重的身体逐渐离开窗台，重新开始吞吃路边疯癫的村民。
陈肇浑身只有脖子以上能动，他甚至察觉这种控制正在逐渐消失，双眼和旁边密密麻麻的人头一样，不停地开始四处打转。
看来是离那神像越远，效果越差。
短短几秒，陈肇就完全不能自控了，这具庞大身体承载的所有情绪和难以忍受的痛苦都钻进脑袋里，他感觉自己就像灵魂被丢进油锅里滚了几圈。但却叫不出声，无法喘息，甚至不能闭眼。
找到他，吃掉他。
找到他，吃掉他。
找到他，吃掉他。
陈肇痛苦地睁着眼，满脑子被这个荒谬的念头挤满。
“醒醒！雨娃子！”
就在他的精神差点被姑子神影响时，眼前一花，他回到了那间破屋里。
慧姨满眼担忧地看着他。
一见他醒了，她含着泪扑了过去，又朝那神龛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陈肇也不怕被慧姨识破身份了，直接问她：“村里还有什么地方供奉着这种神像？”
慧姨吓了一跳：“你说三山老祖？...早没人供了，以前祠堂供了一座金身，村里改信姑子神后，也被揭了金箔埋了。”
“这家早早没了人...才留下这么一座吧。谁知道...”慧姨目光怔忪，向窗外看去，“姑子神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狂呢？”
“你不用跟我去姑子庙了。”陈肇语速很快，“你抱着这座神像出去，去看看还有哪些地方供着三山老祖，都带上，然后去祠堂躲起来等我，一定要躲好，万一遇到姑子神了就念你刚刚念的。”
慧姨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袋黑乎乎的东西塞给陈肇。
“那这鸡心你拿上！”慧姨抹了把眼泪，“我专门给你俩炖的，路上跑饿了还能吃两口！”
陈肇没在意，反正慧姨那有各式各样的吃的，他随手接过来，探头勘察了一番地形，从怀里抽出一根柴火棍，做贼一样溜出了门。
外面比刚刚更加混乱，断肢尸块随处可见，那些吸饱了鲜血的苔藓开始疯狂生长，从根系处长出细细的藤蔓卷住尸体大快朵颐，甚至开始攻击还未取下面具的那些癫狂村民。
陈肇点燃火把小心躲避着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一路来到洞口。
他在洞口发现之前抢了镰刀的女人尸体。
从她手里拿回镰刀，陈肇心里才稍微感觉踏实了一些，面对危险还是得有个趁手的武器。
现在只需要进去把那小女鬼带出来就行了。
陈肇没有犹豫，一头扎进了洞里。
这次他没有走正确的道路，而是随便挑了个岔口走了进去。
火焰在进洞的一瞬间变成了绿色，但并没有灭，陈肇举着火把，警惕地扶着墙壁缓缓前进，洞里除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试探着喊了一句：“我来带你出去了。”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陈肇皱眉：“还是你要等你妈回来？只有这一次机会，我没这么多耐心陪你玩。”
“嘻嘻...你是来找我的？”
陈肇耳边一声轻轻的嬉笑，不知什么时候那小女鬼已经趴在他肩头了。
“对，我来带你出去。你妈不在家，现在没人管你了。”陈肇淡定回答。
小女鬼细细笑着，飘忽的童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十分诡异：“可是我不想出去了，妈妈说不听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我想做好孩子。”
陈肇攥紧拳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越来越紧，同时头不受控制地向后扭去。
姑子神不在，小女鬼的力量好像变强了。
他咬牙：“那你现在就杀了我，看还有没有人会来带你出去。”
“切，不好玩。”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小女鬼委屈道，“妈妈出去了，可是锁了门，你带不走我。”
锁门？
陈肇问道：“既然有门就有钥匙，那妈妈有告诉你钥匙在哪吗？”
“你真傻，钥匙肯定是妈妈带着呀？”小女鬼看起来也是真的憋久了，居然还跟陈肇聊起天来，“妈妈每次出门都会让那些人拿走钥匙，不然我早就溜出去玩啦！”
钥匙会是什么？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姑子神的场景。
那些村民带着鸡...还有什么...
“我给你做个备用钥匙。”陈肇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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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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