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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地下诊所
不太有胃口继续吃了,凌忱把剩下的一点汤汤水水倒进洗手池,黏腻的油花旋转着向水槽而下。
沉默的淋水声中,Z再次开口:“我已经找好现在可以为你就诊的诊所,预约支付了一笔诊疗费,我叫了一辆无人驾驶的车,五分钟后到门口。”
车子到得很快,凌忱抱臂倚靠在车座上,但怎么坐都觉得有一股不祥的寒意扎得她坐立难安:“等会路上不会又撞来一辆失控的汽车吧?”
她感觉自己这几天都不太想坐车,被撞碎的痛感让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会。”
诊所位置在一条冷清的商业地下街,沿街店铺几乎全是倒闭的,除了永远□□在所有角落的24小时无人营业店铺。
“L…呃,李好。”寻着门牌号找到地址,一进门,报预约信息时凌忱下意识地想脱口而出自己原来的名字,好在刚发了个音节就立刻止住,转成含糊不清的问候。
她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名字已经不叫这个了,出于安全起见,她最好把自己原来的名字忘掉,虽然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
难怪逃犯隐姓埋名逃上好几年,也有可能因为被人突然叫名字回头而因此落网,她自己险些就因为这个乌龙让所有的大计化为乌有。
“维修腿部义体。”想了半天,凌忱才重新回想起现在这个名字叫什么,“易迎冬,十几分钟预约的。”
这间诊所不大,大约五个平方,到处是杂乱的箱子和随地堆砌的电子零件,令人有点无处下脚,连能坐的椅子也东倒西歪。
墙面上还泛着霉斑和黏糊糊的陈年黄痕,卫生看着就不行,毋庸置疑,一家不太正规的小店。
靠最内侧的墙面上挂着几把不同型号的枪械,下面是一条放满瓶瓶罐罐杂物的长桌子。
右侧是一道不透光的长帘布,没能完全遮到底,透出后面的不透明防爆门,里面应该是手术间。
闲得躺在唯一一把没断腿的椅子上打游戏的医生坐起身来,懒懒散散地招呼凌忱往里面的房间进:“知道知道,义体在战斗中受损了是吧,我帮你先检查一下损坏情况,走,进去。”
手术间的环境并没有给凌忱多大的改观,里面的空间大上许多,但依旧简陋,房间里只有一个几乎占满整个空间的智能无菌手术一体舱和一块简陋的帘子,可供行走的地方极其狭窄。
“去帘子后面换上手术服,自己的衣物可以丢进旁边篮子,然后躺进舱内就好……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会让我觉得你在说‘这个医生绝对不行吧’、‘真的要把命交给这种人吗’、‘我居然沦落至此’的。”
医生将手术舱门操作打开,转身看见凌忱掩不住似是抗拒又似是嫌弃的眼神时,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他公开投屏出几张登记着自己信息的图片:“营业许可、医师资格证,看,正规的,不正规的都没法开。”
凌忱较真地看了眼,上面写的许可范围分明是零售义体升级零件,压根不包括医疗服务。
还没来得及看清下一张,医生连忙收回投屏:“咳、这个……你知道的,那种难搞。再说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这胜在便宜。”
“能花大价钱搞来这台医院里的退役手术仪器已经很不错了,二三十年前的设备都要十几万呢!你以为人人都有这渠道,我这生意可好了,是操作机器臂帮你开刀又不是我亲手开,手稳得很,别嫌弃挑剔了。”
他态度一转:“你不是我老客介绍过来的吗,人家总不会没和你说什么情况吧?不是老客我还不接呢,你以为我不承担风险么,都不容易。”
凌忱:“嗯,我预算不多。”也不知道Z留的是什么虚假身份,她还是少多说为好。
不过虽然她多多少少已经改掉了习惯用敬语的说话方式,但总觉得自己还少了点这些不同身体人格里子的味,就是那种劲劲的感觉,她讲起话来还是太规规矩矩。
好比眼前的医生讲起话来就一股子不务正业地痞流氓的感觉,给人以一种偷奸耍滑的刻板印象。
而她一说话则是让人觉得她好拿捏不会闹事,她严重怀疑这医生就是在看人下菜,她还是上班上得久了被工蚁生活完全驯化了……
按照要求戴好隔音耳塞和护目眼罩,躺进手术舱,凌忱的身体被医生用手术绑带固定住。
一切准备就绪,关闭仪器后,仪器内部的精密操作器械活动起来,经过隔音运转的声音依旧刺耳嘈杂。
“我好歹一年医死不超过个位数,其中出事的还本身就是他们自己已经病入膏肓,非要搞超出身体极限的东西,是普通医院都不接的高风险单。”
凌忱:“……”他有没有医治超过两位数的人都存疑。
被剥离视野,无法活动,被盖上面罩的鼻腔里仍全是消毒水的气味,耳边还不停传来劣质无良医生叽里咕噜的唠叨。
凌忱本来就是眼一闭心一横进的舱,现在心情更烦了。
她怀念起上一个身体的医疗卡,那可是白金会员。
虽不是顶级卡,但审核资格也严苛,年费缴费金额同样高昂,因此医疗体验可谓天上地下,什么单人病房和速效药物,果然还是杀手有钱。
医生:“检查结果情况不太妙嘛,主要是义体内部支撑架变形了。很多零件也过热烧毁了,最好直接换一个,修的话要修的东西可多了价格不亚于买新的。”
凌忱:“我需要越快恢复越好,哪个方案更适合快速回归生活?”
“这个嘛……最快的当然是简单修一点最核心的地方,承重的几处支撑架换一下,一两个小时就能下地,毕竟它还能再撑一会。但伤腿的活动能力肯定大不如从前,随时报废,只能说再扛一段时间,最好静养,千万不能打斗。”
凌忱没有犹豫,实在不行过段时间再换:“那就这个吧,我存的手术费够吗?”
医生:“够,那我先给你打一针麻醉准备开始手术。这麻醉副作用是有点,但效果好,外星人来了都能醉倒,你忍忍。”
手术舱的机械臂活动,一阵尖锐的针刺痛感后,凌忱意识离体。昏迷期间她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感觉重新朦胧地恢复清醒仅仅在下一秒,时间是转瞬即逝的。
舱门重新打开,凌忱看见走到舱前的医生的脸在她上方:“手术已经完成,你不舒服可以多躺一会再起来,反正今天也没其他客人,你记住这两个小时内严格制动,大约两三周正式脱离术后恢复期,看你身体恢复能力。”
凌忱觉得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提醒,因为她已经头痛得要死,呼吸也变得困难,腿部的疼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这麻醉,副作用确定是一点吗?这什么药?”
“兽用麻醉剂啊。”医生转身拿来一个药瓶,他晃晃瓶子示意,没觉得有什么,“这不是在我们这种地下诊所很常见的用药吗?便宜又好用,改造人身体所需麻醉用量哪能和普通人比,放心吧,你身体能承受,不会中毒死掉的,机器计算过的。”
医生:“哎呀,怎么又这副表情,保守治疗不就等同没有治疗吗?反正都是赌一赌能不能命硬扛过去,还不如赌一把狠的,我治疗一直这个风格,激进但效果好,最适合你这种急性子需求的客户了。”
他还不忘打个广告,从口袋里递来张手写了号码的纸片:“下次攒够钱,来我这换个新的,给你打九折,我这二手义体货源不少,还支持预约现拆,你的废腿零件也可以拆好的散件卖。”
庸医……凌忱不想再说什么了,她是想快一点,也没说是想直接快进到天堂,这和怕腿疼所以把腿直接砍了有什么区别?那些老客没意见是都被他治死了吧。
凌忱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一到能下地的时间就离开了诊所。
到家后已接近凌晨,凌忱换衣服时看向腿,手术后腿的淤肿和开刀创面还是没有完全消去,但疼痛几乎没有了,虽然这可能仅仅只是没完全代谢完的麻醉带来的幻觉。
特殊时期条件凑合凑合就可以了,凌忱想,哪怕这样是在超负荷使用这具身体,她的灵魂能扛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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