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行

　　“莫名其妙被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送了紫丁香，两位白月光都觉得不能理解，所以并不打算接受。但时任丁香岛岛主的彩炎飞的父亲，却发布公告称，紫丁香的祝福由‘爱已逝去，好好分手’，转变为‘用白月光祝福新婚’，盛赞这次革新，并规定‘白月光有义务送出对新婚的祝福’。”
　　“等等，”紫天财抓住华点，“这么一捋，丁香岛岛主的职位，简直成了彩家的世袭啊！”
　　紫不为严肃地慢慢点了点头，“现在更是父子俩把正、副岛主的职位都占上了。”
　　“如果真是简单地为新婚送出祝福，倒也不算太难看，顶多膈应一点儿。”绿好接着说，“但是那两个人说是对对方的爱意太过汹涌，无法控制，需要以说白月光坏话的方式才能充分表达，且由岛主发布公告定义为‘新风尚’，要发展为新婚仪式的前奏部分。于是，在岛主的保驾护航下，两位白月光每天都被公开处刑，还不能反抗，反抗就是违法。”
　　“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白月光。”蓝蔚冷冷地说。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难以相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跟着师傅到处行医的过程中，听到有看不过眼的知情人透露，两位白月光和彩炎飞以及他老婆，高中时期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班同学。两位白月光都很受欢迎，也都拒绝过彩炎飞和他老婆的追求，为此产生了矛盾，直到两位白月光转学才告一段落。
　　后来，两位白月光一直很优秀，总能听到他们的消息。在俩人订婚那年，白月光中的女孩更是获得了‘丁香花仙’的荣誉，使得他们的订婚也广为人知。之后，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彩炎飞和他老婆的紫丁香。了解那段过往的人都认为，这其实就是借助权势进行的报复。”
　　绿好叹了口气，“后来，白月光中的女孩疯狂飙车出了车祸，去世了。男孩办完丧事后失踪，再也没有出现。”
　　桌面上陷入寂静。
　　紫幽月眼中闪着泪花，几乎要哭出来。
　　容止久久说不出话。
　　这么……惨的嘛……
　　对比之下，自己的艰难都缓和了一些，至少还活着。
　　“因为女孩的死，事情闹大了。玩笑不再像玩笑，祝福也不再像祝福，各种质疑的声音开始出现。”绿好缓缓地说着。
　　紫幽月搁在桌面上的一只手握成拳头，怀里的容止眼睛也不眨一下，都等着听可能出现的转折。
　　但绿好声音里的凝重一点儿也没减少，“然后彩炎飞和他老婆开始痛哭流涕，各种卖惨，说他们被禁花魔女蛊惑了，才会在寻求祝福时没掌握好分寸。”
　　紫幽月脱口问道：“禁花魔女到底是什么？是个人吗？”
　　同时开口的容止则在反驳从前的彩炎飞和他的老婆：“把咆哮魔童传得比禁花魔女还可怕，实际上却是那么好一个人！说不定禁花魔女也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只是被传坏了！”
　　蓝蔚闻言，轻轻笑了笑，屈起根手指擦了擦鼻尖。
　　紫不为、紫天财和夜昙没有出声，只静静听着。
　　“是个孩子，很小很小的孩子，那时候只有一岁多。”绿好说，“她出生自黑家……”
　　绿好的话还没有说完，紫幽月就急切地问：“就是粉艳艳嫁的那个黑家吗？”
　　“是的。
　　“她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有关她的传闻就满天飞，说她闹腾得她妈妈十分痛苦，差点儿就不想把她生下来。
　　“后来，她是顶着恶魔宝宝的称号出生的。出生没多久就有了新的传闻。
　　“说她出生时，黑家宅子里忽然开出了黑色曼陀罗，满院子都是。”
　　“黑色曼陀罗？”紫幽月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就是禁花，在接天星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它的祝福效果是‘危险的关系’。没有人希望陷入危险的关系里，所以这种花最后就被禁掉了，再也没有人种植。”
　　容止也不了解这是什么花，只有默默地听。
　　“因为这个传闻，小婴儿就有了新的称号‘禁花魔女’。不久，黑家把小婴儿放进漂流瓶里丢进了大湖……”
　　“啊……”紫幽月又要哭了。
　　容止抱住紫幽月一只手。
　　绿好安抚地冲紫幽月笑了笑，捧起杯子喝了口茶，“黑家对外宣称，为了抵消禁花的影响，小婴儿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需要在各个岛屿中随机漂流，但不能上岸，吃百家饭直到十三岁。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传闻的真实性，不过给了化解的希望。”
　　容止想象着小婴儿孤单单装在玻璃的漂流瓶里，随着水波一荡一荡。
　　到处都是水，茫茫的水，说不定还会有水不小心流进瓶口。
　　她曾经掉进水里过，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那是小学，离家很远。村里孩子会带上午饭，结伴一起走着上、下学，一走走上一个多小时。
　　那时候她十岁，上四年级。大妮、二妮都去了镇上的初中寄宿，弟弟大志还不到上学的年纪，只她一个人要奔波在上小学的路上。村里孩子都知道她在家里是最被欺负的那一个，就跟着欺负她。她就有意躲着村里的孩子们，不跟他们一起走。
　　那天天很冷，下了些雪，路边的草都顶着些白，天色也有些晚了。她没有看清楚，一脚踩滑，滚进了一个水塘里。那一瞬间，冰冷的水忽地漫上来，包围了她。
　　幸亏她命不该绝，恰巧一位大爷路过，一把拽起了她。
　　她回去后，挨了顿打，重病了一场。
　　一想到禁花魔女被装在玻璃瓶里，被水包围着，随时可能没顶，她不由自主打个寒噤，强忍着不流出眼泪。
　　真要哭的话，会影响大家讨论事情。
　　紫幽月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大颗大颗往下掉，但她不出声，还屏着呼吸不泄露鼻塞的声音。
　　泪珠子都砸在容止脑袋顶上，容止一动不动，假装没这回事。
　　紫不为递了条手帕给紫幽月，紫幽月赶紧接过去。
　　夜昙也向容止伸出手，容止就爬去夜昙膝盖上，把脸埋进她怀里。
　　蓝蔚在容止后脑勺上轻轻拍了拍。
　　紫天财问：“禁花魔女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谁知道呢。”绿好说，“传来传去的，都说有影响，但谁也不敢打包票亲眼见证过。总之这孩子就一直在湖水里飘着，没听说上过什么岛。过了大概六、七年的样子吧，她就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她。黑家也没给出什么说法。”
　　“但关于她的传说一直都在。”
　　“对。但凡哪个岛出个什么不好的情况，就说是禁花魔女闹的。但没有禁花魔女的时候，这些岛就不出问题了吗？”
　　紫不为听到现在，长叹口气感慨：“看来我真的是太封闭了。”
　　紫天财急忙安慰：“这样才能心无杂念嘛。”
　　紫不为却很关心后续发展，第一次把目光正儿八经落到绿好脸上：“那彩宇成又是怎么回事？”
　　“我接着说。”绿好回避了紫不为的目光，低头喝了口茶，“把责任归结于禁花魔女后，舆论中开始有许多声音为彩炎飞和他老婆说好话，各种说法铺天盖地，把反对的声音压下去。彩炎飞的《双璧》也很快横空出世，也许真是他自己写的吧。
　　“《双璧》的内容就是美化他们的感情，粉饰他们的言行，总之就是‘一切为了爱情’，‘爱情是最伟大的’，‘没有什么感情能越过爱情’这样子。为了从中寻找蛛丝马迹，我差点看吐，然后非常非常后悔翻开了它。
　　“这之后，总觉得是有意引导，给白月光找点麻烦，逐渐成为准新人们走婚礼流程中的一个时尚环节，不搞一搞就落伍了。于是白月光们人人自危，都夹起尾巴低调做人，期望头上的白月光光环黯淡一点儿，再黯淡一点儿，减少被揪出来的风险。很长一段时间里，白月光都成了一个骂人的词汇。”
　　紫天财大大摇头，“结婚前找个前任好好折腾折腾，以显示对婚姻的重视，不会就是从折腾白月光的典故中来的吧？”话音一落，他就难以理解地拍了桌子，“这什么逻辑？”
　　“你看，最开始被质疑的事情一旦成为流行，谁还会在意那一死一失踪的两位白月光呢？”绿好冷静地看着紫天财。
　　紫天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绿好继续讲述：“白月光的群体毕竟有限，为了扩大娱乐范围，所有前任都被纳入进来，白月光逐渐成为历史名词。然后前任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为了新婚而折腾前任们的花样越来越多，还能占领道德制高点不接受反抗。
　　“虽然所谓主流总是在说这是娱乐、这是时尚、这是获得祝福的美好方式，但从我们行医中了解的实际情况来看，很多人都很讨厌这样。
　　“有几个人没当过前任？如果你不小心还当过好几回前任呢？
　　“而你还不能反抗。
　　“因为岛主刷新了公告内容，由‘白月光有义务送出对新婚的祝福’，改为‘前任有义务配合新婚祝福’，丁香的祝福效果也改为了‘用前任祝福新婚’。”
　　紫不为也开始大大摇头，“这么为所欲为，难怪就算有一现仙子的破镜重圆，丁香岛还是落败了下去。”
　　“去旧迎新就是从破镜重圆里延伸出来的吧？”紫天财不太确定。
　　绿好肯定：“对。不过说延伸不准确。
　　“‘用前任祝福新婚’盛行后，前任们人心惶惶，搞得人们都不敢轻易谈恋爱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晚上会有白刃出现，砍伐丁香花树。然后，这也归责于禁花魔女。”
　　容止抬手指向窗外，“就是像那样吗？”
　　窗外已接近傍晚。
　　“嗯。”绿好点头，“如果晚上大家愿意蹲守，说不定就能看到。几乎所有丁香花园里都有。”
　　紫不为再一次感慨：“我真的是太封闭了。”
　　紫幽月问：“一线仙子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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