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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庞将军把锦盒和钥匙放到案上，低声道：“王爷，末将依照上次定的章法，按军功等级给众将士发了赏银。也已经给留守城池的将士们和死去将士的家里人预留了赏银。这里面是剩下的，请王爷收下。”
“还剩下多少？”
“一千多万两”。
顾晨猜到会剩下一些，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请王爷务必收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闻言，顾晨不错眼的盯着庞将军。
庞将军单膝跪地，道：“末将僭越，恳请王爷为怀朗军着想。”
顾晨转着玉扳指，垂眸不语。
庞将军发自肺腑的道：“王爷，末将绝没有不臣之心！只图自保。”
厅里的空气都凝住了，只有玉扳指在转动。过了一会儿，玉扳指停下。
顾晨把庞将军扶起来，道：“本王明白将军的良苦用心。只是这些银票……”
“请王爷放心，此事只有末将清楚。末将安排人分批单独清点，旁人无从知晓具体数额。他们只会以为是王爷论功行赏的银子。兑换银票，是末将亲自去的，万无一失。”
庞将军继续道：“怀朗军一生效忠于王爷，此次王爷更是为将士们着想，全军上下对王爷更加死心塌地。即便他们知道什么，也绝不会做出不利于王爷的事情。末将一向行事谨慎，王爷大可放心。”
顾晨沉默片刻，道：“既如此，本王便收下了。”
待庞将军离开，顾晨打开锦盒看了一下。唤来云逍，让她重新封上，妥帖收好，切勿外露。
第十日，北齐来人了。
不出所料，北齐皇帝同意了降书上的全部内容，盖了国玺。北齐官员恳求赔款可以宽限些日子，也让二皇子和周孚在北齐多待一段时日。
顾晨已经收到大周官员的呈文，再有二十几日便可到达安宁城。她告诉北齐官员，二十日后必须将赔款、二皇子和周孚一同送到安宁城。赔款不足，可将其中两成换成粮食补齐。若送不来，便撕毁降书。她还让北齐送来一样宝物。
北齐官员是叫苦不迭，可面对强硬的顾晨和几位怒目而视的将军，他们连商量的话都不敢再说，只能快马加鞭的赶回安定城。
二十日后，装着赔款和粮食的车马浩浩荡荡的进了安宁城。二皇子和周孚也在其中。
顾晨让北齐官员留下，等着与大周官员商定交割城池的具体事宜。
知道周孚到了，几位将军都坐不住，想立即去宰了他。顾晨命徐将军和钱将军去验明正身，他们之前在战场上见过周孚，知其模样。两人领命而去，确定是周孚本人。
顾晨下令将周孚严加看管起来，等回到京城，父王下葬之时，用他的鲜血为父王祭碑。
顾晨懒得去见北齐的二皇子，但出于礼法，还是去见了一面。她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平庸。
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各国对待质子也要守礼法。按照礼法，大周要善待二皇子。如果北齐有违约定，大周可以杀了二皇子。如果北齐一直遵守约定，等到北齐老皇帝死了，若是传位给了二皇子，大周要送二皇子回北齐继承皇位。
礼法是这么个礼法，但是二皇子会不会病死，会不会发生意外，那就没人能保证了。
两日后，朝廷派的官员和换防的将士们到了。
顾晨见了这二十多个文官武将，简单的交谈一番，把该交代的交代了。三日后定北军会撤出安宁城，班师回朝。她对这些文官武将都不熟悉，十五岁离京时，这些官员的职位还不算高，甚至有的人可能还没有入仕。
这些文官武将对顾晨表现的很是恭敬，但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色却是耐人寻味。顾晨看得明白，大致能猜到京中对她这个女王爷、女大将军是个什么看法。
定北军明日就会撤出安宁城，顾晨把王将军和他的儿子王武唤到了书房。
顾晨没有寒暄，道：“王将军，本王会把在北境收编到将士给你留下。”
王将军很是吃惊，收编的将士还剩下将近一万。若是将这些人留下，王爷的怀朗军便不足六万。这可不行啊。
顾晨知道他担心什么，道：“无妨。虽只剩下六万怀朗军，但他们都是久经沙场，是真正的百战之师，以一当百不是虚言。那些收编的将士本就生活在北境，若带他们回京，便是让他们离开故土，离开家人。”
“再者，你不能没有自己的兵马。若是没有直系心腹，你这个驻北将军便会有名无实。此次北齐元气大伤，朝廷只派了三万将士来驻守北境。这三万将士到底如何，现在无从知晓，只有靠你之后亲自辨明。这一万将士必须留给你，他们是你在北境立足的根本。”
王将军听后热泪盈眶，当即跪地，道：“谢王爷！”
王武跪在父亲身后，眼眶通红。
顾晨亲自扶起王将军，让王武也起来，叮嘱道：“王将军，本王将北境交于你，甚是放心。你偶尔会未思而言，性子耿直，但真到做事时，你心中是有数的。如今你为一方封疆大吏，掌管着大周的北境，你的身边会有朝廷官员时时环绕，你要妥善的应对他们，谨言慎行。”
“末将今后必会小心谨慎，不再鲁莽行事。”
“小心谨慎是要的。鲁莽也不见得都是不好，特别是在应对那些朝廷官员的时候。”
王将军脑子一转，心领神会，道：“末将明白了。”
顾晨看向王武，笑着道：“你细心，思虑周全。由你辅佐令尊，本王很放心。”
王武单膝跪地，道：“请王爷放心。末将必会尽心尽力辅佐父亲。对王爷更会忠心耿耿，死而后已。”
顾晨亲手将他扶起来，道：“本王不要你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王武感动不已，道：“末将领命！”
顾晨神色轻松的道：“当日在寒城，要你陪着演了一场戏，打了你二十板子，可不要记仇哦。”
王武笑了，挠着脸颊，道：“以前在军营胡闹，没少替王爷挨板子。打就打了，不差这一顿。”
三人哈哈大笑。
至此，诸事已定。
怀朗军收拾妥当，安宁城城门大开。六万怀朗军集结在城外，敬候王爷出城，一同返回北境。
王将军带着王武，率领留下的一万定北军将士在城门口恭送王爷。
顾晨骑马在前，行至城门不远处，见有两个士卒抬着一个人往边上去。被抬着的人像是已经没了气息。策马上前，抬手止住两人。
两个士卒是新来换防的，不认识顾晨。但见是个女子，观其穿着，再看其身后浩浩荡荡的将士，当即反应过来是瑞王。二人直接松手将人丢下，跪在了地上。
顾晨看向地上躺着的人，竟是那个冲出巷口，手中拿着半块饼，脸上有一道旧疤的孩子。
“安生。”
安生翻身下马，走到那孩子身前，也认了出来。孩子的脸上被打的口鼻出血。他伸手探了探鼻息，没气了。摸了摸脖子，还是温的。
“王爷，这孩子已经死了。刚被打死不久。”
顾晨看向地上跪着的二人，目光锐利。
安生厉声问：“他犯了何事？你们为何打死了他？”
二人慌乱不已，没想到此事会惊动王爷。
安生厉声喝道：“说话！”
二人皆是一抖。
其中一个人舔了舔嘴唇，颤颤巍巍的道：“小人们接到命令，要把城门这块清理好，好让王爷畅通无阻。这个小叫花子蹲在这，怎么赶他，他都不走。问他在这蹲着干什么，他也不说话。小人们没办法，只能把他拖走。他却死也不肯走，还抓伤了小人。”
说着把手伸了出来，上面有几道抓痕。
“小人们……小人们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便动手打了他。谁知没打几下，人就没气了。”
王将军见王爷停在城门那不动了，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刚好听到上面的话。发现王爷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
正这时，王将军身后的一个将士来到近前，低语一番。王将军让他到大将军面前说。
那将士跪在马前，道：“启禀王爷，当日安侍卫把这孩子交给了值守的小人，让小人带下去给他吃饱。后来，他日日到我们那。想着安侍卫的嘱托，我们就给他口饭吃。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脑子也不太灵光。昨日收拾行装时，他又过来了，就照常给了他点吃的。我们说……说王爷明天就要走了，他应该来谢王爷。我们只是随口逗弄他，没想到……”
将士们知道王爷一向善待北齐百姓，没想到因为他们随口说的几句话，竟害得这孩子丢了性命。他以头触地，道：“请王爷责罚。”
顾晨没有言语，但周身威压骇人。
那两个打死人的士卒被吓得冷汗涔涔。
王将军上前，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这里就交给末将吧。”
顾晨点了下头，握紧缰绳，双脚一蹭马肚。她不愿再去深想，策马离开了安宁城。待出去了一段距离，回头望去。
王将军和王武带着一万将士跪在原地，恭送她离开，久久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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