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逢春

　　云华轩

　　楚才人实打实的为许嫔晋位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如今一扫先前的病容，整个人几乎连头发丝都是舒展的，面带兴奋地道：“秦常在这一禁足就是三个月，连贵妃的生辰宴都无法参加，也不知她在万宁阁该怎么着急呢。”

　　原本嫔位以下的妃嫔是没有资格参加宫中宴会的，但前几日王淑仪从皇后那里求得了恩典，特许嫔位以下的妃嫔可以一同参加这次宴会。
　　换句话说就是，贵妃的生辰宴，宫里如今除了被皇上亲口禁足的秦常在外，其余妃嫔都会到场。

　　许纤茹边用银签扎起一颗草莓，边开口道：“或许秦常在经历了这一出后，她也不愿前往了。”
　　秦常在不是个以德报怨的性子，许是会因此事记恨上贵妃。

　　“秦常在愿不愿意我说不准，可我知道有个人定是在数日子盼着那一天，”楚才人抬起拿着绣帕的手略微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先前去了趟兰蓉宫给王淑仪谢恩，在那还见到了柳常在，柳常在似乎是对这次宴会有些打算。”
　　许纤茹吃着草莓，没有接话。
　　楚才人本就是个性子活泼的人，没有人搭话她也可以自顾自的聊下去：“说来，我对能不能参与这次生辰宴没什么想法，但如今既然能去，倒是也能满足我的一个疑惑了。”
　　许纤茹又用银签扎了一颗草莓，这草莓多汁且甜，又略含了一点酸意，让人吃起来甜而不腻。
　　楚才人带着回忆的语气说着：“未入宫前我就有些好奇，能得皇上多年盛宠的贵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今终于有机会得见了。”
　　许纤茹手中的银签指向了盘中的去核樱桃，此时开口说道：“既然说到了这生辰宴，不如过两日你我结伴而去如何？”
　　楚才人拊掌道：“自然是好，到时我提前来云华轩寻你就是。”
　　许纤茹颔首。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楚才人说着话，许纤茹吃着水果时不时应和两句，敛秋进来通传道：“主子，内务府来人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来请主子各选六人留下差遣。”
　　听闻此言，楚才人起身道：“许嫔既然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
　　没等楚才人说完，许纤茹抬起手在空中往下按了一下，示意楚才人坐下：“无妨，这不是什么要事，你只管安坐。”
　　待楚才人坐了回去，许纤茹召来芷菁，低声对她说了几句，然后吩咐道：“你同夏黎一起去挑人。”
　　芷菁应声后退下。
　　楚才人开口问道：“许嫔不亲自去掌掌眼吗？”
　　许纤茹转了转手中的银签，摇头道：“内务府出来的人宫务上都是通的，至于其余的我也看不出来，让芷菁她们去挑人就是，我也能轻松些。”
　　楚才人带着几分认可的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我平日里也是最怕麻烦的。”

　　许纤茹留楚才人在云华轩用午膳，楚才人没有过多推辞便应了下来。
　　待用过午膳后，楚才人离开，许纤茹将芷菁招来，问道：“方才选人选的如何？”
　　芷菁应答道：“回主子，内务府带来的这群宫女中确实有个名叫紫烟的，也有个名唤翠荷的。奴婢按着主子的吩咐，选人时避开了那个翠荷，在众人中选了紫烟及其他几个人，方才已经安排紫烟先在洒扫的班次中轮值了，主子可要见见她？”
　　许纤茹拿起了桌案上的笔，蘸了蘸砚中的墨水，提笔道：“不用了，如此安排便好。告诉夏黎，新来的这些人都先盯一段时间。”
　　“是。”芷菁待许纤茹没有其他吩咐便退出了书房。

　　德妃是懂得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的，她给了许纤茹一个无法拒绝的紫烟，也给了她另一个名字——翠荷。
　　翠荷是王淑仪的一步暗棋。

　　许纤茹此时不是在抄经文练字，而是在作画，画的是那日雨中碧波湖之景。
　　在这画中，细雨如丝，轻轻洒落在静谧的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水面上绽放着的层层叠叠的莲花，在湖中薄雾的笼罩下摇曳生姿。
　　许纤茹绘画功底并不深厚，她不是什么天才，能轻轻松松的一通百通。她平日里在书法上下的功夫最多，这是她最为擅长的，其他的弹琴作画下棋之类只是会，但并不精。
　　不过，很多时候作画无需多么精巧的画技，只要在内容上能把她想表达的呈现出来就是最佳了。
　　这幅画，许纤茹耐心描绘了三天，方才完工，此时，也已经到了贵妃生辰宴的日子。

　　楚才人依照着前几日约定好的时间来了云华轩，许纤茹没有让她多等，收拾妥当后便同楚才人一同前往碧波园。
　　许纤茹没有让人备轿，而是与楚才人一起缓步慢行。
　　楚才人看到许纤茹身后一名宫人手中抱着的木匣，打量了一下形状，直接开口问道：“这是你准备送贵妃的生辰礼？看起来，似乎是一幅字，你亲手写的？”
　　许纤茹否定道：“不是，是我这几天作的一幅画。”
　　楚才人感叹道：“果然像你这样有才情的人，琴棋书画都是信手拈来。”
　　“我就不行了，我的字画要是拿出来给人做礼只能是献丑逗人一乐，”楚才人抬手指向走在她身旁的蕙草手中拿着的木匣，“我挑了个嵌宝石的镯子，放在贵妃那定是不值一提。”
　　许纤茹一步一步走在这条百花争艳的宫道上：“无妨，能被贵妃看在眼里的本来就是少之又少。”
　　楚才人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想来无论我们送些什么都不会被贵妃放在心上。”

　　碧波园围绕着碧波湖而建，湖中有座湖心岛，岛上建有一座三层高楼，贵妃的生辰宴正是在此处举办。
　　许纤茹与楚才人需乘着船前去湖心岛，许纤茹先一步上船，待坐在船舱内，没见后面跟着的楚才人进来，而是听得外面蕙草的声音道：“主子快进去安坐吧，这船行起来颠簸危险。”

　　楚才人失笑道：“这哪里算颠簸，又有何危险，当初在雷州府时，你家主子我坐着在海上行驶的大船，经历过多少风浪，那船晃起来才是……”
　　楚才人边说着边抬起手，仿佛想和蕙草比划比划往昔记忆里的景色，但她望着映入眼帘的这碧色的湖面和环绕着湖岸的绿树，树梢的错落间还能看到四周宫殿明黄的屋檐。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沉默。
　　蕙草张了张嘴，但没有出言再劝，还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才人没有沉默多久，她转了转手上的玉镯，扯了扯嘴角道：“你说的对，我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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