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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慕尼黑（二）
冬训时候的那次队内测试因为有媒体的原因，有很多新的储备动作和成套在体操迷们面前亮了相，也就导致今年从世界杯开始就格外引人期待。而在队测中表现得格外突出的15岁的青年组姑娘们，也即将迎来她们第一场国际赛，吸引了不少讨论。
国内常有体操迷们聚集的论坛里，从三月开始就是世界杯的各种讯息，诸如“安澜多哈站一人夺双金，包揽平衡木自由操金牌”“秦雪多哈站高低杠冠军”“沈诺仪格拉斯哥站首次获得平衡木、自由操两块金牌，新一代平自新星横空出世”“姚晴收获格拉斯哥站高低杠冠军”，总之佳绩频传。
彼时时至四月，世界杯最后一站尚未开始，大家的目光纷纷聚焦到今年由青年组参加的DTB CUP上。DTB CUP是世界体联A级赛事，各国可以报名参赛，今年主办城市是德国慕尼黑。DTB青年组比赛限定为女子15岁和男子17岁，赛制流程与成年组世界大赛相同。今年中国和俄罗斯都会参赛。
本来DTB赛事的青年组是不受关注的。但今年的青年组，中国派出了几位国内相当出名的天才少女参加，她们在冬训里表现出众，拉高了大家的期望值。而俄罗斯那边也有几位已经成名的好苗子，比如全俄锦标赛的高低杠冠军莉莉耶娃，平衡木、自由操两项冠军奥莉薇亚，都将参加这次比赛。谁不爱看天才少女的对决？
六个十五岁的小女孩，都是第一次出国门比赛，黄芸和李潇潇两个女教练反复叮嘱她们出国要准备的证件和东西。出征队伍由二组和三组的教练跟组，教练除了技术指导之外还需要照顾运动员的衣食住行，关注她们在赛场上的临场发挥和心理状态，以及处理各种应急事件。
邓卓和黄芸当久了教练，本来不觉得带队出国参赛是个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带这几个小女孩却比他们想象得难。出国比赛的新奇和欣喜大过了紧张，从上飞机到降落再到慕尼黑的酒店，她们就没闲着。又照相又自拍，人还没到赛场，慕尼黑的周边景点攻略先讨论了一遍，新奇东西装了半包，看起来绝对不像是来比赛的，倒像是中学生夏令营专门来旅游的。连向来乖巧的蓝颜妍和一组与她们不太相熟的沈靖璇，都被带着闹腾起来。
邓卓黄芸一个头两个大，没成想这群姑娘真是没心没肺。
邓卓无语凝噎：“我曾经以为叶卓然已经够能折腾了，现在想想她十五六岁的时候真的是很乖。”
黄芸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们。十五岁，如果她们在普通学校读书的话应该是读初三或者高一，本来就该是这般对世界充满好奇心，全身都洋溢着活力的样子。
不过闹归闹，进了场馆还是得好好训练的。
这是她们第一次出国比赛，目的是到国际裁判面前刷脸并积攒裁判缘，攒一攒国际比赛的经验，检验冬训的成果在国际上的打分尺度，为青奥会、明年升组，甚至是奥运会做准备。
乔奕星要试水程菲跳，高低杠上林安检验第一长串中并掏shapo+屈叶和莫空翻的认可程度。季湘的自由操不上全难度，但会拿出新动作。
这种小型赛事大家主要的策略是求稳，6-4-3的赛制，教练组和队员都认为至少团体金牌不在话下，本次比赛不设全能，团体决赛即单项资格赛，而单项决赛每队只能有一人进入。她们需要在单项上一一迎战俄罗斯几个小将，那才是见分晓的时候。
林安在高低杠上做她自己独一无二的那串连接，连了五次行云流水，吸引了不少外国运动员的目光，她下来的时候围了一圈欧洲女孩，一句句“you are so great”夸得实在是诚心诚意，让听惯了夸奖的林安都不好意思。她用相当流利的英语落落大方地回过去“谢谢你们，这是我的荣幸。期待在赛场上看见你们的精彩表现。”
林安白净又漂亮精致，眼睛大又水灵灵，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像一个她们影视剧里的中国版小萝莉。欧洲姑娘们少见这种东方气质的美人，又听她大方流利地说英文，更喜欢了，直接把她圈起来聊天。欧洲姑娘们直率热情，看见林安像看见只漂亮小猫，就差上下其手了。
中国队的小姑娘们一般不跟林安一起练高低杠，因为看林安练杠子总会不断质疑自己的能力，深刻认知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因此林安推脱好久德国队姑娘们想带她去吃饭的邀请都没人来解救她，只得不断用英文说着“下次一定，我还要再训练”和“赛场见”这才脱身，收拾东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甜软的声音：“小林姐姐人气好高呀。长得好看就是好哎！”
林安后背一僵，随即迅速转过头扬起一个标准又礼貌的笑容，并岔开了话题：“怎么了楚莉？”
她看见楚莉脸上挂着笑，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便也放柔了语气：“我要去练平衡木了，你要练高低杠吗？这个杠子我刚刚调过了，你可以直接用的。”
楚莉虽然不能上场，但是跟队替补，这几天还是和她们一块训练。不知道为何，林安总觉得听不惯楚莉说话的语气，但她未曾表露什么，只依旧保持礼貌地把她当队友相处。这几天楚莉老在她周围转悠，林安每次都有种微妙的尴尬。
楚莉甜甜笑着：“小林姐姐是不是要去练平衡木呀，我想和你一起练可以吗，有些动作我有些不会，小林姐姐可以教教我吗？姐姐要是忙也是没关系的。”
林安抿着唇笑着，笑容已经有点僵了。她老感觉这种风格在她最近看过的宫斗剧里似曾相识，总能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莉会在训练过程中找她们问许多问题，看上去是很多技术问题，她当然也会一一给她解答，只不过会占用本来就不够的训练时间，干扰了正常训练计划。但毕竟是队友，人家也没做过分的事，也许只是想交朋友。
于是她只能说：“没关系，我一会要去找黄导，你让黄导一起指导吗？”
楚莉笑着应了：“谢谢姐姐。”
林安环顾周围，向在练自由操的季湘和乔奕星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但她很快就愉快起来，因为她在平衡木场地惊喜地发现了段思捷。
这几天楚莉不光喜欢跟着她，还喜欢缠着段思捷和蓝颜妍。蓝颜妍乖巧又温柔，对楚莉所有的问题事无巨细地解答，占用了自己的训练时间也没有怨言。林安注意到了，这几天训练，蓝颜妍都因为教楚莉的时间太多没有完成自己的训练任务，邓卓气得骂她，蓝颜妍只说自己错了，没有解释缘由。
但段思捷就不同了，她可没蓝颜妍那么好的脾气和耐心。这个心直口快的湘妹子每每一听楚莉这种语气就浑身一激灵迅速起鸡皮疙瘩。不过她同样不好驳楚莉的面子，再难受也得表面和气，于是她只能尽可能快速解决楚莉的问题。上午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了，上了火跟楚莉凶巴巴地提了一句“你直接叫我段思捷就可以了，还有，想问什么等我有空的时候直接问，不用说别的。”
可怜见的段思捷以为自己语气温柔已经非常婉转了，但楚莉一下子两眼泪汪汪，好不容易才没哭出来，给段思捷看呆了，又道歉又哄手足无措了好半天。
所以段思捷奉行了一条管用的策略——躲。
但她没想到，还没过两个小时，那个让她一个激灵的声音又出现了。
段思捷差点从平衡木上直接掉下来。她看过去，看见了楚莉身边站着的，眼神明摆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太好过”的林安。
林安冲她笑起来，笑得又温柔又好看，但熟悉她如段思捷知道，一旦林安这么笑，基本就没有好事。段思捷瞪她，用眼神骂：你和季湘果然是一窝的狐狸！
一组的教练都不在，黄芸正在指导沈靖璇，林安上木顺成套，楚莉也做了上木的准备。
林安的平衡木其实也是减了难度，她在冬训里暴露的问题是连接速度，所以现在着重练跳步的连接。她的习惯是喜欢做完一个连接或一个成套迅速在脑海中复盘，提炼下一次要注意的重点，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的。但偏偏有个声音在她刚做完一个倒叉还没有做近木舞蹈的时候就响起来。
“小林姐姐，好羡慕你天赋这么高哦，我好笨，连这个跳步连接都做得不好。你可以教教我劈叉结环后面怎么再接交换腿和倒叉的连接吗？你这一串做的好好。姐姐教我不会耽误你训练吧？”
林安这会没空去想楚莉成套到底有没有这个连接，她现在脑子里在复盘刚刚那两个跳步的连接速度，只觉得应该能认，想赶紧再趁热打铁做一遍。
于是她冷冷说：“你稍等。”
楚莉委屈巴巴站在边上看她又做了一遍，林安自己比较满意了，才看向楚莉。
她这会开始折腾段思捷。段思捷有个小翻小翻直体后空翻接倒叉的长串，这是她这套平衡木中的一大亮点，她正在练这个，而楚莉要她教后直的落木。
“思捷姐姐，你要是太忙也没关系的，我自己练着就可以了。”
她看上去委屈得又要哭了，于是段思捷不得不停下来，跟楚莉演示了一遍小小直的落木，三言两语相当清楚地讲了轴如何转正，腰腹如何发力的问题。听得林安都忍不住点头。
但林安想到，冬训的时候她们复盘队测，看到一组的成套动作里，楚莉的空翻串是前手翻接前团再接竖分跳和狼跳。当时她还跟沈诺仪说这串楚莉做得真好，前团的重心特别高。
林安依稀记得楚莉从进队开始就没有练过后直，成套也是以跳步和混合连接为主。她练这个干嘛？
楚莉还在缠着段思捷问刚才的动作。实际上段思捷对技术动作的理解、分析以及语言表达能力都是顶级，她刚刚讲过的已经很明白了。段思捷虽然受不了，耐心也即将宣告结束，但她怕把人惹哭，还是努力地耐着性子在跟楚莉讲，并不时地用求助的眼神往向林安。
林安看段思捷人都麻了，于是插话进去，语气强硬：“楚莉，我们明天就要比赛了，所以今天要下几遍自己的成套，时间也很紧张。所以你不上场，可以等我们做完训练任务，或者等我们归队回京之后的空闲时间再来问我们问题吗？”
楚莉半垂着头，林安坐在平衡木上，段思捷站在木上。她俩都看不清阴影下楚莉的表情，但她抬起头已经泫然欲泣了：“好，不好意思呀姐姐们，打扰你们训练了。”
说完楚莉终于闭嘴上了边上的木头，林安和段思捷长舒一口气开始正常训练，两个人在同时站在木头一端的时候，段思捷趁楚莉没看见，偷偷跟林安比了个大拇指，再抱了个拳，做口型：“大恩大德，感谢！”
楚莉的强项是平衡木。所以平衡木“困难户”季湘和乔奕星没有被她缠着。但她们也听到不少楚莉哼哼唧唧问问题的故事，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到林安和段思捷说起今天的事，两个幸灾乐祸的笑得乐不可支。她们明天就要比团体赛，其实多多少少心里都有点紧张，分享如此插曲，宽松了一点紧张的气氛。
晚上没有安排训练，要求她们早点休息。但生物钟是固定的，太早了也睡不着。于是有人闲着没事就开始讨嫌。林安靠在床头看书，忽然感觉季湘靠过来。她惯性给季湘挪位置，却听耳边突然传出来一声绕了好几个弯的夹子音：“小安妹妹~”
林安浑身顿时一个激灵，伸手推开她：“季湘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是不是有病！”
季湘笑得在自己床上滚了两圈，林安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这两只狐狸开始谋划干点事。
林安的坏笑藏都藏不住：“你就拿酒店电话给思捷星星她们屋里打，先别说话，你听谁说话了你就这么叫她。”
季湘干脆利落地动手，她趴在床头拨了隔壁段思捷乔奕星房间的电话。
那边段思捷刚爬到床上，听见电话响，想也没想就接起来了，还按了免提。
半天没声音，她对着说了句：“喂？”
于是对面一个幽幽的，又拐了八道弯的，娇媚夹子音从电话里飘出来。
季湘：“思捷姐姐~”
乔奕星和段思捷猝不及防，同时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乔奕星和段思捷异口同声怒吼：“季湘！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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