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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记【九】
“我们对徐家还是知之甚少,襄湘,可还能再想起些什么?”燕绒坐在宋襄湘身旁,轻抚着她的手。
“我……”宋襄湘低下头,一番思索之后,脑海中仍旧一片空白。
“没事的襄湘,想不起来我们便不想了。”燕绒宽慰她,又问沈驰怀,“你可有头绪?”
他还真有。
沈驰怀道:“若是洵州城的徐家,我倒是有所耳闻。大抵很久之前同他们家做过生意。”
但他颇为纠结:“只是年岁久远,究竟做的什么生意,我实在是不甚了解,我五哥兴许还有些印象。”
“这很重要么?”阿斓好奇。
“我方才问过,但宋姑娘说她没记起来,那我猜是有人故意为之,抹去了那段记忆,或是她还没恢复完全。”沈驰怀若有所思,“既然如此,足以见得那货物很是贵重,至少对徐家来说是宁肯杀人灭口也要藏起来的赃物。”
“说得对,是条线索,你继续。”燕绒听后颇为认同。
沈驰怀一顿,略表歉意:“都怪我,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可我竟不大记得清何时何地与徐家做过什么生意。”
燕绒拍拍他肩膀:“这怎么能怨你,大不了再探徐府便是。”
阿斓忽然开口:“若要再探,换我去,我要亲自动手。”
“正是要找你才行。”燕绒勾唇轻笑,“我倒要看看徐家经不经得住虎啸风生。”
四人一合计,立时商议出一条绝妙计策。
这之后,燕绒出去片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拿了一堆东西的店小二。
“客官,我给您放哪里?”店小二两手端水,兜子里还放着些纱布。
“搁桌上就成。”
沈驰怀正坐在床榻边,脱了鞋袜,露出脚踝,取下燕绒发带,眼见已没有之前那般红肿,由衷称赞道:“果真好多了。”
“我师父炼的药,自然保你药到病除。”燕绒眉眼弯弯,“你此处伤正愈合,再换一次药,便彻底好了。之前情况紧急,只用山中草药潦草处理,现今便可以煎水泡洗,之后再热敷一遍就好。”
“好。”沈驰怀笑着看她,“多谢阿绒了。”
燕绒正要起身去煎药,沈驰怀开口:“阿绒,煎水泡洗的法子我也会,我来就好。你歇息一下?”
“这你也会?”燕绒笑问,听到这话她确实有些意外,还只当沈驰怀不过纨绔公子,对药理全然不通。
“少时顽皮,上树下河,无所不作,有时不敢告诉爹娘,只好偷着学了这些。”沈驰怀一笑。
“对了阿绒,你的玉佩。”他又将玉佩解下,递了过来。
燕绒抬眸一笑:“险些忘了。”便将东西收下。随后她指尖一勾,那两条发带自己飘起,沈驰怀正说要洗了再还她,就见缎带竟已恢复如初,干净整洁,连丝褶皱都没有。看着燕绒就要将缎带收起来,沈驰怀忽然开口:
“阿绒!”
燕绒手间一顿:“怎么?”
“这发带,不如就给我。”沈驰怀斟酌着发问,“到底是我弄脏了,改日赔你两条新的如何?”
“已干净了,我收起来就好。”燕绒没明白他意思,只道,“就不劳你破费了。”
沈驰怀心一横,在燕绒收掌之前赶忙夺过发带,嘴角上扬:“阿绒,总要给个机会让我还了这份恩情才是。”
“也罢。”燕绒哭笑不得,只好随他去了。
“多谢阿绒。”沈驰怀笑容满面将月白色发带仔细叠好,收进贴身荷包里。
“嘶。”燕绒忽然捂住心口。
沈驰怀连忙上前查看,但她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大抵是徐家有动静了,咱们准备走。”阿斓与宋襄湘闻言起身。
沈驰怀动作一顿,心下却在想,原来这招竟是,连着心的么?
“你二人一同跟着,到徐府外等着便是,独留你们在这里我还是不放心。”燕绒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沈驰怀与宋襄湘带走。
阿斓也点头道:“正是如此。”
四人商定便往徐家赶去。
到了徐府之外不远处,阿斓正要为二人设阵。
“且慢。”燕绒叫住他后抬掌,拍向他背后,为他输送妖力。
她莞尔:“既然设阵,多些妖力也不是坏事。”不过此举,也不完全是为了设阵一事,她知阿斓妖力不足,身上还有伤,便想着借机帮他稍作疗愈。
“也好。”阿斓掐诀设阵,暗光流动,阵成之后,他又道,“此阵保住你们足矣。湘湘,你想走就走,这阵不拦你,但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千万别离开这个阵。保护好自己。”
沈驰怀闻言便问道:“那这阵拦我么?”
阿斓看他一眼:“破阵关键只在湘湘,她若要走,阵便不复存在。她若要留在阵中,这阵自然也能保你无虞。”
“原来如此。”沈驰怀点点头,又对燕绒道,“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宋姑娘。”
燕绒也道:“也保护好自己。”说罢与阿斓一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二妖潜在墙根,燕绒拦住急着翻墙的阿斓,先同他约法三章:“进徐府前我们先说好,一切事宜都听我安排,万不可莽撞。”
“知道了。”阿斓哼一声,先翻上墙去。燕绒紧随其后。
月色惨淡,院内凄清,可一时间风声大作,雷声阵阵,犹如虎啸龙吟。
窗外“倏”一下窜过一道黑影,屋内愈来愈冷,徐俊和不由打了个冷战。偏偏屋外时而传来女子阵阵泣音,又好像是风声。
徐俊和听不真切,默不作声往门口挪了挪,想要听清门外究竟是什么声音。
狂风将幽幽低语吹彻徐府:“好冤啊好冤枉啊……”
雕花木门再也挡不住冤魂厉鬼,被拍得吱呀作响。
“徐俊和,你还我命来……”
闻言徐俊和被吓一大跳,大着胆子质问:“谁……谁在外面?!”
“为你所害,枉死之人!”
“襄湘啊,你别找我索命啊,杀你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可是还为你超度为你送行了啊……”
“大仙,大仙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家有黄金万两,宋襄湘也死了,她的东西也全都给你,别杀我啊!”
燕绒与阿斓对视一眼,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徐俊和前言不搭后语,可隐约拼出来一些真相。
但还不够。
燕绒等不住了,一脚踹开屋门,将徐俊和震出老远,滚落在地。
“谁?!”徐俊和崩溃大吼。
“不行,咱们还是得进去。”宋襄湘坚定看向沈驰怀,“我心慌得不行,总觉要出事。”
沈驰怀自觉忽略了她身死无心的事实,但还是劝她道:“以他俩实力,那徐府中人定然自顾不暇,伤不到他们的,你放心就是。”
“沈公子,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宋襄湘说着就要撤去阵法,“我真的一刻都等不下去,太煎熬了。”
“何况,阿斓不比燕绒姐姐,他已身负重伤,哪里敢这般折腾。”
沈驰怀架不住她请求,只好同意与她一同潜入徐府,一探究竟。
墙根下,沈驰怀看看宋襄湘,便问她道:“那你如今是……”
宋襄湘明白他意思,略一低头:“抱歉了沈公子,我如今还是借妖力维持人形,因而也算是有些重量,还得劳烦你送我进去。”
“小事一桩。”沈驰怀蹲下来,“我背你上去。”二人就这么进了徐府,如入无人之境。
进入徐府之后,沈驰怀细细观察着周围,发觉东边有声响,低声对宋襄湘道:“宋姑娘,东边是什么地方?”
“那是徐俊和同他大哥大嫂的院落。”宋襄湘别开眼,轻声道,“我们快走。”
“好。”
二人不曾注意到,他们离去后,一旁花丛中走出个人来。
“说,给宋襄湘下咒的是何许人也?”燕绒收起聆风,蹬了徐俊和一脚。
“我……女侠饶命啊!小人一介书生,哪里懂什么下不下咒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可从来不读那些书。”徐俊和跪地求饶,一味磕头。
阿斓听了直翻白眼:“不懂?那你解释解释你房中的这些书,”
“那、那都是我大哥看的,和我并无半分关系啊。”徐俊和低着头不敢看燕绒。
“这才是啰啰嗦嗦。”沈驰怀捅了捅阿斓,让他看徐俊和。
阿斓瞥了一眼,他如今完全是在忍着怒气看燕绒审问徐俊和,天知道他有多想一爪扣下去撕了这个人。偏沈驰怀要惹他,于是没好气道:“你也就光记着这点事了。”
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二人看去,徐俊和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偏不说,你们猜一辈子都猜不到。就让她下地狱去吧!!”他疯疯癫癫,口中的话乱七八糟、颠三倒四。
燕绒一脚踩在徐俊和院门口石狮子头顶上,一手捂住耳朵,一手隔空攫住徐俊和脖颈,漫不经心道:“你闭嘴歇一歇,猜不猜得到都没什么,左右你签了和离书,再写一份供词,待我呈交给知府大人后,由他判决,你获牢狱之灾,皆大欢喜。”
徐俊和本已被迫闭嘴,无法开口,但听完此番话后,呜呜咽咽挣扎起来,妄图挣开燕绒的禁锢,全然不顾燕绒已有些不耐,只感觉颈边一凉,又听她在耳边冷冷道:“再闹腾杀了你。”他当即安静下来。
沈驰怀走近,仔细打量一番徐俊和,看了半天,遗憾道:“我从未见过他,至少生意场上不曾相见。”
“不对,湘湘不是说他还有个大哥么,他人呢?”阿斓惊觉,现下徐府当中人数不对。
燕绒迅速往四周看去,果见隐约有法力屏障在浮动,光芒如波澜起伏。
她一下松手,徐俊和跌坐在地,恨恨道:“我大哥……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死定了。”
“你们小心。”燕绒往前一步,要阿斓护住身后两人。
“虎妖,你们逃不掉了!受死吧!”一灰袍道士正立于屋顶之上。
众人抬眼看向上空,浅金色的网格犹如高僧的袈裟,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原来是他。
“这倒是说得通了。”燕绒环胸抱臂看着那道士。
此情此景,沈驰怀还有闲工夫想,这徐家大哥颇有勇气,敢在千年大妖与一个野路子修炼出各种阵法的虎妖面前摆阵。他实在佩服。
果不其然,阿斓只看了眼这金光阵,便同燕绒低声道:“此阵分阴阳阵眼,阳眼在阵基最稳固处,砍断便可破除。而这种阵为防万一,阴眼通常在设阵之人身上,所以破除阳眼之后,再杀了他就可完全破阵。”
“好,我掩护你。”燕绒凭空抽出聆风,刀刃破空,嗡鸣作响。
阿斓默不作声,也化出利爪,作伏击状,紧紧盯着半空中的道士。
这一战一触即发,燕绒
金光阵被催动,忽然从天而降万千道金光,要将妖与鬼都禁锢在原地。
“此光竟能化作实质,小心闪躲!”燕绒高声提醒道。说着舞动聆风,斩落了直直落下的金线。
那金线顺着打下一排,在地上戳出许多窟窿,眼看就要打过来,沈驰怀一把拉过宋襄湘就跑。可那金线有眼睛一般,一直追着二人不放。
“咻!”
一道金光猛地刺向两人,宋襄湘将沈驰怀往开一推避开了攻击,自己反而向后跌去。
沈驰怀被推到地上,却发现方才一直追着他们的金线此时此刻全都直冲宋襄湘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反应过来,这阵法或许是无法攻击人的。于是一个箭步往前冲去,以期帮宋襄湘挡住这金线。
几乎同一时刻,阿斓才反应过来:“恐怕湘湘在这阵中撑不了太久。”他足尖一点便要转身去救宋襄湘。一回头却看见宋襄湘不远处正站着个徐俊和,手中银光一闪而过。
可两人实在相隔太远,他如今又妖力不足,只眼睁睁看着徐俊和手提一把匕首直冲湘湘而去。
“湘湘!!”阿斓大喊,“小心!”
“噌”一声。
比匕首还快的,是沈驰怀利剑出鞘,剑锋就搭在徐俊和脖颈边,寒光凛冽。
“你……”徐俊和动作一顿,叫沈驰怀瞅准机会,把住剑身,跟着脚下一踹,徐俊和便稳稳当当跪下。他又赶忙上前从这人手中夺过利器,扔出去好远。又给徐俊和一记手刀,让他彻底晕过去。心说,早该如此。
“湘湘!”阿斓赶了过来。
眼见宋襄湘已渐渐透明,阿斓急了,当即掐诀念咒,就地设阵,将她笼罩起来,又为她输送妖力,这才见好转。
“你去帮燕绒。”
如今阿斓也已强弩之末,硬撑着一口气誓要挡住这阵,“只要他不催动阵法,这阵是无法伤人的,只会伤到妖和鬼。”
一听此阵伤妖,沈驰怀握紧手中宝剑,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半空中正持刀迎战、在纷乱金光中来回躲避的燕绒。
“如何破阵?”
“先想法子砍了那根柱子。”阿斓早再之前燕绒要掩护他时就已破解阵眼所在,如今只给沈驰怀一指,又提醒他道,“一定要快。”
“好。”说罢沈驰怀提剑直直冲向徐家正厅偏西的柱子。
徐念平见状不对,操纵了金光阵要对沈驰怀发动攻击,他手指微动,金线偏离,一束束都袭向沈驰怀。
“铮!”
刀刃截断金线的声音异常刺耳,沈驰怀不敢耽搁,继续往柱子的方向冲去,余光看时竟是燕绒在旁拦下那些要命的金线。
“你别分心。”燕绒飞身踏上屋顶,迎面而来,聆风几乎刀刀都砍向徐念平。
霎时寒光四溢,半空中气流声短促,徐念平根本判断不出哪一下是真实的刀锋,哪一下是虚晃的刀影。
于是徐念平在屋脊上踉踉跄跄跌倒,金光阵一下威力大不如前,沈驰怀来到山柱下,抬头看去,极其高大,何况又是石柱,虽有些不知所措,但眼下已顾不上许多,当即挥剑朝这柱子劈去。
“轰!”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山柱应声而断。
沈驰怀连连后退,避开断裂的柱子与扬起的尘沙,直到退至院中方才停步。
他抬头看去,一人一妖打得正焦灼,他却插不上手,怕拖了燕绒后腿,只好在下方看着。
“啧!”
沈驰怀提剑以待,时刻准备冲上去。
聆风脱手,在燕绒周身持续旋转一圈,斩断碍事的金线后再次回到手中,金石交错之声激荡在半空中。
她握紧刀柄,手起刀落,徐念平的右臂被斩下。
她跳开躲避喷溅的血液,又稳稳落下,持刀抵在徐念平脖子边,声音冷冷:“速速破阵,饶你不死。”
沈驰怀在底下看得清楚,他收剑回鞘,纵身而起,几步便跃上房顶。
“轻功不错。”燕绒看他一眼,手上又逼近几分。
徐念平忍住剧痛,邪笑一声:“呵,杀了我也没用,生门不在我身上。你们没人知道生门在哪里,恐怕永远也出不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想到沈驰怀很认真问他:“那你自己也不出去了?”
徐念平:……
“关你什么事?!”徐念平破口大骂,“老子出不去不还有你们垫背么?!”
燕绒嫌他吵,直接出手将人劈晕,收了刀后又扛着下了屋顶。
方才在屋顶上的争吵,阿斓听得清楚,见两人下来,他迎上去,急忙问道:“若如他所言,岂非生门在徐俊和身上?”说着一步跨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掐徐俊和。
“你干什么?!”燕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小臂,略一使劲便迫得阿斓松手。
“我杀了他!”阿斓怒目而视,“你别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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