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永安

　　第二日小鹿醒来时霍知雪早已去上朝。宫女们听到里头的响动便进来服侍小鹿穿衣洗漱，再把她抬上小轿送回了揽月宫。
　　杏儿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小鹿回来。小鹿在一旁吃着，杏儿便忙前忙后的点香剪花。每到这个时候小鹿便会边吃饭边同杏儿说一些永安城的事情。
　　虽说宫中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毕竟殿里只有她们两个小姑娘，便也不用多么讲究。
　　“姑娘你可是想回永安城看看呢？”杏儿又开始帮小鹿整理起糊灯笼的红纸：“每日都会听姑娘提起永安城。”

　　小鹿叹了口气：“那是自然，我自七岁逃荒到永安城，已经在那儿待了十多年了，怎会不想念呢。”

　　“说不准哪天便能回去瞧瞧呢。”杏儿宽慰了一句后便话锋一转：“姑娘，马上便冬至了，您想吃什么馅的饺子？奴婢让御膳房给您做。”

　　先前每逢过年过节才能吃上饺子，最近过一次是阿婆去世不久后莲花带的一盘素白菜饺子。能吃上饺子便不错了，小鹿惯没挑过。
　　“杏儿你爱吃什么馅的饺子？”

　　杏儿咧开嘴巴，脸颊上露出俩个梨涡：“奴婢爱吃猪肉玉米馅的饺子！”

　　猪肉玉米还能放一起？小鹿从来没吃过，于是便道：“那到时候咱们便吃猪肉玉米馅的饺子罢！”

　　“好呀！”杏儿高兴的拍拍手。小鹿也跟着她一起笑，吃罢饭小鹿便又拿起竹条编织起灯笼骨架。

　　近几日雪停了。
　　一连好些天都鲜少见到霍知雪的身影。她听闻好像是因政务繁忙，再加上边境又起祸端，他劳心劳力。
　　偶尔他会过来用膳，期间他也很少调.戏逗弄她。吃罢饭倒头便睡，完全没旁的心思。他最近又常在梦中惊醒，感受到身边人的辗转反侧，小鹿会迷迷瞪瞪醒来，半夜惊醒她脑子还迷糊着，她下意识以为他又是腿上的伤复发，遂沙哑着嗓子问道：“阿九，你的腿又疼了是不是？我去给你拿热毛巾敷一敷。”

　　黑暗中她看不清霍知雪的神色，而他只是重新搂住小鹿低声道：“无事，且睡吧。”
　　待第二日小鹿睡意朦胧的睁眼时，身侧之人早已离去。

　　转眼过了小半个月霍知雪再没来过，小鹿也糊了几十个圆圆的小红灯笼。她本想做大一点，但是她的手艺哪能此得了皇宫中的宫灯，她的灯笼虽灵巧可爱，但同奢华镀金打造的形态各异的宫灯相比有着云泥之别，所以她便灯笼做小了。
　　小鹿把她的灯笼都拿到后院，用红绳串起来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再点燃每个灯笼内的蜡烛，一颗灯笼花树瞬间映入眼帘。

　　“姑娘，您真是有一双巧手呀。”杏儿对这灯笼树着实喜爱，上下左右打量着，一直在围着树转。
　　小鹿也站在一旁欣赏了会儿，然后便一个个要扇灭蜡烛。
　　“姑娘，您灭了蜡烛干啥呀？这样多好看！”

　　“省着点蜡烛用，别浪费。”小鹿边扇边叫杏儿同她一起。

　　“不是就几根蜡烛嘛，咱们宫里有的是。”杏儿边扇边道：“何必省着用呢。”

　　小鹿笑笑：“那也不能浪费呀！节俭一点总归是好的。”

　　“那倒也是。”

　　等到了冬至，晚间御膳房送来热气腾腾的猪肉玉米饺子和香醋。
　　小鹿咬了一口，玉米的香甜夹杂着猪肉的鲜美，她简直快感动哭出来：“这个是真的好吃。”
　　说着小鹿拿出一只饺子递给站在一旁的杏儿，杏儿接过后放入口中，眼中即刻流露出光彩：“好吃！奴婢跟着姑娘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就这样小鹿坐着，杏儿站着，两人一起说笑着吃饺子。

　　宫道上，十名宫女提着六角琉璃宫灯在前开路，八名内侍抬着明黄贵气的龙轿在后，李德明跟在龙轿旁，见轿上之人面色冷峻，李德明忙陪笑道：“陛下，眼下卫大人已平定西蛮入侵，这几日您可以稍稍歇息，今日正巧冬至，不如去揽月宫…..”

　　卫影带人夜袭西蛮营地，一把大火烧光了粮仓，没了食物的西蛮兵败如山倒，议和后西蛮王送上金银珠宝和美人示好，并向使者承诺每年会向武国进贡百车羊皮与粮食。
　　而眼下西蛮王送上的两名貌美女子被霍知雪分别放到了凝香宫与紫轩宫。两位美人频频示好，而小鹿…..
　　想起揽月宫霍知雪便心中呕气，他政务繁忙，一直不得空去揽月宫看她。她倒好，除了上次送热汤来御龙宫后再没来探望过他。霍知雪偶尔得闲的时候会顺嘴问一句揽月宫的人怎么样了，底下的只说那姑娘老实本分的很，只坐在殿里面糊灯笼…

　　霍知雪抬手捏捏眉心：“那便去揽月宫罢…”

　　锦瑟候在宫外，看到陛下的龙轿已到，正欲前去通传。霍知雪却出手阻止：“不必了。”说罢便抬腿进殿。
　　一入殿便看到主仆二人同吃一盘饺子，望着小鹿明晃晃的笑容，霍知雪心情更差，她竟然还这么开心。
　　他冷哼一声道：“朕竟不知，宫女竟能和主子同盘而食。”

　　听到陛下的声音，二人皆是一怔。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霍知雪正黑着脸站在门口。
　　杏儿当即便吓得跪倒在地，手中的饺子也滚到了一边，杏儿还小，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陛…..陛下饶命…”

　　小鹿急忙起身走向霍知雪，她许是快睡了，散着海藻一般的卷发，身上只穿了纱衣，浅蓝色的肚兜在纱衣里若隐若现，此刻小鹿亦顾不得自己这副模样，她生怕霍知雪怪罪。
　　只听“扑通”一声，小鹿跪在地上：“陛下恕罪！是妾！是妾觉得一个人吃饺子没意思，遂让杏儿陪着妾一起吃！求陛下切莫怪罪杏儿！”说罢小鹿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自古长幼尊卑有序，无序则乱，你这般放纵下人，难道有一天不怕这下人骑到你头上，成了你的主子？没有尊卑之分，这天下岂不大乱？”

　　杏儿闻言整个人都吓傻了，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眼泪唰唰的往外流。

　　小鹿没曾想自己的举动会让霍知雪说出这番话，她也被吓坏了。
　　霍知雪只觉得衣裳下摆被人捉住，小鹿仰起头，红着眼眶看着他，声音亦带着哭腔：“陛下…..您是知道妾…..出身寒微....妾自小这样便习惯了，绝不是陛下所言放纵下人！要责罚便只责罚妾一人便可，切莫连累了杏儿！”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霍知雪眉头微皱，顺手解了黑狐裘披风扔在她身上。
　　他俯视着小鹿通红的双眼：“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便有内侍冲进来想要按住杏儿。

　　杏儿恐惧的爬向小鹿，小鹿忙将她护在身后：“陛下！若责罚请您责罚妾吧！妾绝无怨言！杏儿还小，求您放过她！”

　　虽披着狐裘，却难掩她曼妙的姿色。内侍们亦不好直接看陛下的女人，只得纷纷移开视线。
　　霍知雪额前露出青筋，一把提起地上的小鹿，将狐裘严严实实的遮了她的全身，并命令内侍道：“都还愣着做什么！”

　　小鹿泪声俱下的捉住霍知雪的手臂：“陛下！妾求您了！是妾！是妾让杏儿一同吃的饺子！妾愿受罚！不要打杏儿！求陛下不要打杏儿！”

　　“荒唐！”霍知雪的眼神愈发冷峻：“奴婢替主子受罚，天经地义。”

　　小鹿捉着他的手慢慢放下，眼泪怔怔的流着。
　　无论杏儿如何哭喊求饶，还是被内侍们带走。
　　“她也只是想吃一点饺子而已。”小鹿哭的都看不清面前的霍知雪：“一点猪肉玉米馅的饺子而已…”

　　杏儿已经被内侍们手脚麻利的按在殿外的地上，其中一名拿着两米长的大板走了过来。
　　一板子一板子落下，整座宫殿都回荡着杏儿的惨叫声。
　　宫女们纷纷别过头，不忍直视。
　　就连李德明都不愿瞧那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受了这么重的责罚，往后行动都是问题了。

　　“不许打了！不要打了！”小鹿哭喊着从殿内跑出来，却被锦瑟用力拉扯到一边。

　　“姑娘！姑娘！您这样只会让杏儿受更重的责罚！您还是别过去了！”

　　小鹿却用力挣脱开锦瑟的手臂，脚下一滑，人整个从阶梯上滚下来。小鹿顾不得痛，急忙爬到杏儿身边，用身子护住她：“不要再打她了！不要再打她了！你们要打便打我罢！”
　　杏儿疼的哇哇大哭，嘴里一个劲儿的叫着“姑娘….”

　　霍知雪站在台阶上，目光死死盯住她，低声吼道：“还不快把她给朕拉开。”
　　语毕，一名内侍便凑上前，欲拉小鹿离开。小鹿却死命护住杏儿。内侍慌张的看了眼霍知雪，只见霍知雪用眼神示意动作快些。
　　内侍一咬牙，直接将小鹿拉到一旁。
　　一旁拿着板子的侍卫立刻将手中的板子打到杏儿身上。
　　渐渐的，杏儿打的没了声响。
　　小鹿酿跄的站起来，看着晕过去的杏儿，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腿一软，直挺挺的栽在地上…..

　　“小鹿！”眼见她倒在地上，霍知雪只觉眼前一黑，他身影微晃，急忙走下台阶，单膝跪地将昏过去的小鹿抱入怀中。
　　“太医！宣太医！”
　　李德明被他吼了一嗓子后立刻脚底生风的奔去太医院。

　　看着小鹿苍白的脸色，霍知雪的头又开始剧痛，他长长的手臂伸到小鹿腿间，一把将她横抱起转身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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