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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
李长凌和冥中烑“闻讯赶来”之时,脚刚迈入正院,便看见还在梗着脖子跟那阴吏对峙的易慕。
江熙虞哪里见过这般模样的易慕。
这人的个子虽说比寻常女子高出那么一点,可身子生得羸弱,加之她肤白胜雪,眉如远山,眼若秋水。
撇开易慕刻意的遮掩,也就温天左那个眼瞎的,看不出易慕女子的身份。
江熙虞见惯了这人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洒逸绝俗,超然物外的淡泊模样。
这会动起怒来,眉眼之间顷刻染上了一层淡粉色,鸦羽般长而卷翘的睫毛蒙上了一层水雾,那灿若星辰的眸子,盛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怒,身体也因发怒到极致在颤抖不止。
在外人看来,易慕刚才的这句话是对府君大人的极不尊重。
江熙虞怎么听着,都觉得其中夹带着一丝别的韵味。
小道长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小吏见易慕口出狂言,正要发作,就看到易慕后面的人纷纷朝着自己这方躬身行礼。
他转过身就看见盛装而来的冥王殿下,跟在她身后的正是九阴府的府君李长凌。
阴吏慌忙放下手中的铁链,随着众人一同向着二人见礼。
他弯腰时,视线刚好能够瞥见身侧的易慕,见她仍站在原地,态度竟然没有半点儿收敛,立即小声呵斥道:“放肆!见冥王殿下为何不拜?!”
易慕找上九阴府,为的就是问一问李长凌究竟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即便是她于梦境中,阴差阳错轻薄了李长凌。不过她还是不相信,以这人的身份,会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
她前脚才从李三嗣梦境中出来,对方立刻就找上门,竟然找得如此精准无误。
李长凌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明显就是蓄谋已久,等着自己上套。
再加上先前“铁证如山”易慕在气势上难免矮人家一截。李长凌又趁虚而入,对易慕好一通撩拨。
好在江熙虞短暂地出现,使易慕混乱不堪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
李长凌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待江熙虞出去后,这人直接一锤定音将二人的婚事敲定!
走得那叫一个干脆!
就在刚才,易慕还担心自己到了九阴府后,该怎么和李长凌交涉。怎料,下一刻她便遇见之前在半步多的那个阴吏。
这正是,下雨天有人撑伞,爬高墙有人替自己扛梯子。
她正需要这样一块能够敲开九阴府大门的砖。
冥中烑越过匍匐在自己脚边的人群,款步走到易慕跟前。
玄色的衮服上绣有一条形似烛龙,通身燃着烈焰的灵兽,御风破云,意冲九霄。绣工之精湛,兽首上的那双眸子凶戾而威煞,形神逼真,栩栩如生。
江熙虞扬起下巴拨开垂在眼前的冕旒,微睨着眸子冷扫了易慕一眼。
轻啧了声。
“便是此人?”
冥王殿下似乎是很不满意眼前之人,语气中有两分挑剔三分叹惋,还有五分的嫌弃。
往日威严持重的府君大人在听完冥王殿下的话,脸上竟然添了两分羞赧。
“回殿下,此人正是明日与我拜堂成亲之人。”
李长凌一语出,在场的除了知情人外,无不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等众人反应过来,看向易慕的目光变得神色不一,探究有之,羡慕有之,更多的还是不屑。
比如阴吏和青渊。
小吏并没有因为易慕身份的提升而表现出该有的恭敬。
那表情,仿佛易慕是一只吃了天鹅肉的癞蛤蟆,好似这人是个与冥王大人青睐有加的府君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占尽了便宜的登徒子。
青渊则更简单,那种从骨子透出来的蔑视和不喜,不加任何掩饰,眼神凶狠地几欲盯穿易慕,想让人忽视都难。
李长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唯独没敢再看易慕一眼。
冥中烑自然注意到了李长凌微小的变化,知晓这人一定是要找后账的。
这俩人,竟然敢这么盯着她的宝贝疙瘩。
小阴吏他只是不明真相,青渊你怎么如此糊涂???
陪在自己身边几千年,难道李长凌她会大发善心,无缘无故地来到阴司,只为当一个小小的九阴府府君?明日成亲,九界四境有头有脸的上仙,届时都会前来观礼!能与她成亲之人,怎会是一个随随便便来历不明的精魄???
早在易慕被捆来九阴府之前,冥中烑和李长凌对于易慕此番的来意,便有了大致的猜测。于是她们打算将计就计,一会冥中烑直接将李长凌带走,不给阿鸢和李长凌私下接触的机会。
有什么话等明天拜完堂回洞房慢慢说。
或许等到洞房之时,阿鸢那一肚子话怕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如此,你且暂居在九幽宫。照例,新人成婚前不宜见面,好歹这人生前是个凡人,还是要遵循一下她们的旧制。”冥中烑正容敛色道。
李长凌拱手道:“那殿下先行一步,容我将此间事处理完毕,稍后我便回九幽宫。”
冥中烑颔首示意,随后带着青渊离开了九阴府。
江离领着赤玄鬼猿躲在一边偷窥了好一会,见冥中烑领着人走了,他知道自己是时候出来帮着圣尊“善后”了。
小吏见李长凌朝着易慕走来,识相地放下手里的铁链,自觉地退到一边。
李长凌低着头,动作轻缓地将束缚在易慕身上的铁链尽数除去。这铁链原本就是用来锁生魂的,刚才一路上那阴吏推搡拉扯,动作野蛮得很。她看了一眼易慕被勒得泛着青紫的手腕,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
李长凌沉声吩咐江离:“鉴魂一事全权交由你处理,另外明日大婚的各项事宜,决不允许出现任何的纰漏!”
“属下领命!”
易慕刚才一直在找机会想与李长凌对视一眼,可这人似乎是有意避开自己一样,直到和江离交代完一应事物,也没抬眼看她。
李长凌知道易慕一直在盯着自己,她不敢抬头直视易慕的眼睛。明知道易慕是在做戏,李长凌还是忍不住对这人心软。尤其易慕刚才那含嗔带怨的一句话,再配上那双剪水清眸,让李长凌的心简直软得不像话。
李长凌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就这么让自己走了。她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易慕跟前,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摸易慕的脸,眼神缱绻而温柔,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语气中竟带有一丝的讨好。
“怪我思虑不周,竟然没有事先安排好你的魂籍一事,平白教你受了诸多委屈。先与江离去鉴魂,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可好?”
易慕觉得李长凌像在看她,又像是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这人眼里面包含了太多无法言喻的情愫。是那种需要经年累月才能够沉淀出来的,易慕适时地想到一句不是十分应景的话: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李长凌眼底那股化不开的情愫,如山,也如渊,看上一眼,便会教人甘心溺在其中。
易慕一肚子要说的话,都被李长凌一个眼神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她有些难受。
可她又不知自己为何而难受。
沉默良久,易慕只轻声问出一句:“为什么,是我?”
李长凌又恢复回了之前的风轻云淡,她替易慕顺了顺衣襟,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动作自然且娴熟。
像是在安抚,又不过只是李长凌无意间的举动,仅此而已。
“没有为什么,只能是你。”
所有的情绪都化在她这粲然一笑中。
易慕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震风凌雨,忽然之间浑身上下被淋个透彻,待她举伞时,头顶已是云消雾散,霞光漫天。
江熙虞看着李长凌远去的背影,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易慕身边。她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跟在易慕身后,神情专注地认真观察易慕。
江熙虞虽然是个局外人,可也看得分明,府君大人方才的神情不似作假。
她们二人必定是旧识。
小吏见江离对待易慕的态度,简直比对府君还要恭敬,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左不过一个吃软饭的,有什么可得意的。”
江离可还记得,方才圣尊见这小吏与青渊的表情是有多么的不喜。
他以神识传音与那小吏:“还望魂使慎言,能与府君大人成亲之人岂会是一介凡夫?”
言下之意,不过说这魂使本事有限,断不出易慕的魂骨。
鉴魂的流程很快,一盏茶的时间易慕便从里面出来了。刚才还在不忿的小吏,此刻也安静地闭上了嘴。
易慕的魂骨泛着一层淡淡的橙光。魂骨有色,邪者为朱墨,妖者为云水,凡者为月灰,仙者则分五阶,依次为月白、玉髓、海棠、槿紫、凌霄。
易慕的魂骨乃是万中无一的极品仙魂之骨,才刚生出仙根,所以颜色偏浅。
放眼整个九界四境,拥有这样魂骨的上仙也是屈指可数。
江离后知后觉,易慕魂骨的颜色怎么会与天尊她老人家的那么相像呢?
易慕鉴魂后,江离便将她引着回了后院休息。他出来时刚巧遇见江熙虞在小亭内发呆,于是放缓脚步上前,江熙虞听见身后有人,迅速收拢起自己发散的心神。待她转过身,发现来人是江离,神情有一瞬间的懵然。
“在下,可有打扰到姑娘?”
“不曾,司礼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倒是真有一事,还请姑娘施以援手。”
“有什么事情是大人办不到的呢?”
“江姑娘生前,是否出身于世家大族?”
“算是吧。”
“时间紧迫,你我边走边说。”
原来江离寻江熙虞是为了明日婚礼一事,府君大人既要婚礼隆重又不想流程太过烦琐。其实于江离来说,这算不得什么难办的事。
他只是单纯不想江熙虞一个人在那发呆,找些事情给她做,总会分散些精力。再者,明日过后江熙虞也要生活在九阴府一段时间。易慕身边不能没人,更不能换别人过来。
他打算带江熙虞在府中各处走一走,熟悉一下府中的环境,先混个脸熟。不管身处何地,都不缺一些拜高踩低,阳奉阴违之人。
这个世界不比凡间,一切都靠实力说话。依靠裙带关系往往令人所不齿。
那些人不会因为你的附加身份而对你另眼相看,那小吏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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