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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少主
涂珂在茴洲放了一把火后,便乘着浩荡的船队顺风而下,不过七日,便霸道地泊入云川首府岘都的码头。
其实那船的样式并不招摇,但一路以来却让无数官、商船队退避三舍。因为那船帆上绣着硕大的暗紫色钩蛇图腾,正是师平的王徽。
当年大辉开国,林氏从龙有功,获封世袭师平王,大辉开国天子元旭亲赐此徽,延传至今已有八百多年了。
其实大辉开国时分封的王侯并不少,师平不过一小郡,并不起眼。但就是这一小郡,却历经了大辉的兴盛、辉煌、衰败、与覆灭。期间多少王侯冲荡激流,却终霸业化作一场空?
而师平却一路从一小郡成为一方霸主!并在如今的“三川四室”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且是不小的一席!
是以像师平这种近千年的氏族,它的威望、神秘、伟大,早已深深植入了人们心中。
消息比船更快传到云川,所以当师平船队大喇喇地泊在岘都时,可把岘都百姓惊得不轻。
码头上有货商望着帆上的古老神秘的图腾摇头叹息,同身旁的人半开玩笑道:“这是来烧云川了!”
另一人附和道:“烧吧、烧吧!烧了倒清净了!”
涂珂在轿中将这话听得清楚,冷硬的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来。
轿子径直往齐氏的王宫“云宫”去。
这个“云宫”并不简单,从前乃是旧时大辉的西都行宫。大辉风雨飘摇之时就被齐氏强占了去,由于齐氏一向强盛,所以岘都没有经历过战火,很大程度保留了旧时大辉景象,故也称“旧都”。
涂珂使人递上拜帖,很快便有宫人将他引入,却并不往会客的宫殿去,而是一路往后宫而去。
涂珂明知有蹊跷,却任由宫人引着走,并肆意观赏大辉旧行宫的风光。
穿过假山怪石、曲水流觞,好一番景色后,才来到一处廊厅,布置的珠帘锦绣,鲜花繁盛,瓜果飘香,中间站着一名粉衫少女,正在逗弄金笼中的鹦鹉。
见了此景此人,涂珂心中便有了计较,上前施了一礼,道:“齐少主,你好啊。”
齐凤邀闻言笑嘻嘻地转过头来,看见涂珂阴冷惨白的脸,瞬间垮了脸,翻着白眼说:“好丑。”
涂珂不仅没生气,甚至阴诡莫测的脸上透露出几分愉悦的气息。他身份尊贵,手握大权,在师平,即便尊贵如林觅月,在他面前也是战战兢兢。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叛逆的女子更有趣。
“你一向就喜欢藏在人后装神弄鬼,此番动作却是吓人哦!”她就这么俏生生的揭短。
涂珂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宫女奉上茶,涂珂啜了一口,看着她若有所指:“云川的茶,果然不俗。”
“涂将军是爱茶之人,既然远道而来,这一口务必让您不虚此行……不然一个不高兴把我的云宫也烧了怎么办?”她笑盈盈地望着涂珂,弯弯的眼睛满是灵动与狡黠,若忽略掉眼底似冷血动物般的阴毒,便是个极可爱的女孩。
涂珂答非所问:“只许喝一口啊?那看来喝了少主这一口茶,就不必喝太司的了,是吗?”
齐凤邀用小金勺子猛戳了鹦鹉一下,吓得鹦鹉一阵扑腾。
所谓“太司”一职是川主之下的最高职位,如同王朝丞相,而如今云川没有川主,太司便是云川真正的掌权人。
所谓少主,实在可有可无。
涂珂今日到此,世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来会见云川太司齐引鸿,但却被齐凤邀截胡引到了这里,事实上,这个摆设般的齐凤邀,早已与涂珂互通书信多时。
齐凤邀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样,涂将军,我送你的小火龙好玩吗?”
在红翠楼火灾前十日,一只大货船自云川逆流而上,泊入茴洲码头,这船格外大,上面没多少货物,吃水却极深,其实就是船下绑了一个大铁笼,里面装着的都是被绑的严实的小火螭。大火那日,有人用游船将铁笼暗送到红翠楼附近,涂珂原本想用红翠楼试试这小火螭的威力,却不想一松绑,它积攒的怒火太大,根本不受控制。要说涂珂那夜也逃得狼狈,也就没有再管它。
明明师平离海更近,但却从未见过火螭,而远在内陆的齐凤邀却有这东西,还堂而皇之的送入扬川,这就是在向涂珂炫耀她的本事与手段。
涂珂有点无语,笑了,这个聪明的女孩让他想起了芸娘子。怎么一出师平,遇到的女子都如此有趣?反观他们师平的女子尽被规训坏了,一个个的胆小无聊。
涂珂意味深长道:“少主出手,果真不凡。”
“那将军以为,我比你们那个笨蛋郡主如何?”
“一个死人而已,怎么配与少主相比?”涂珂说完,两人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齐凤邀可怜道:“当然了,将军想见叔叔我也不会阻拦,叔叔虽只是我齐氏养子,但如今也已位居太司,手掌云川大权,哎,实也是我阻拦不得……只是还要提醒将军,叔叔这人不爱钱权,也无子女亲眷,终日忙忙碌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在暗示齐引鸿此人不好掌控,没有弱点,本质目的还是劝涂珂谨慎选择合作对象。涂珂沉吟片刻,从腰间解下一枚钩蛇佩,由婢女呈给齐凤邀,齐凤邀瞥了眼那极为古朴的玉佩,知道来头不小,便没有说话。
涂珂只浅浅道:“这钩蛇佩曾是郡主所有,少主拿着玩吧。”
齐凤邀却别有深意道:“郡主死了,她的东西倒是落入将军手里了。”
她暗示郡主这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死后,师平大权旁落到涂珂手中,涂珂露出渗人的笑,不疾不徐接话:“三川四室里,大权旁落的戏码还少吗?”这话就是在点齐凤邀了,你家难道不是一样的事?有什么奇怪。
齐凤邀闻言大笑,却不见丁点被戳中痛处的伤心意味。涂珂心里暗叹这少女的冷血无情,却想起了与她有婚约的赵行苏,那是个心底善良的少年,若是这两个人凑一对,肯定有趣极了。
涂珂随即问:“郡主年岁已然不小,怎么不听闻与赵氏婚事的动向?”
齐凤邀一怔,像是刚想起有这么回事,瞬间便垮了脸。
涂珂奇道:“据我所知,赵二公子相貌英俊,实力不凡,实是青年翘楚,怎么少主倒像是不愿意?”
齐凤邀白了涂珂一眼:“原以为将军是个妙人,没想到于婚姻事上却说出这样的俗话?”
涂珂好奇追问:“那少主以为如何?”
齐凤邀扬起一个狡诈的笑:“普通人自然是门当户对才稳妥,可于我们这些王权霸业家的子弟们来说,自然是以强凌弱,掳尽人间美色,才符合弱肉强食的道理!我们这些人祖祖辈辈以来什么不在百姓头上抢?什么好东西会留给他们?难道在婚姻一事上竟然讲起道理了?平白把美色留给他们?”
涂珂放声大笑,朝齐凤邀连连拱手,对此番说辞真是心悦诚服。
一如赵行苏般对这门亲事的不爽,齐凤邀也一样讨厌赵行苏,可赵行苏只是愤愤地骂她一骂,而齐凤邀心性狠毒,却是真的恨不得将赵行苏弄死,不为别的,全凭厌恶。
这并不是说说而已,齐凤邀曾几次对赵行苏下手,虽然之前只是小孩子手段,但若非赵氏护得周全,赵行苏绝不会像如今这般长得齐齐整整。
涂珂笑够了说:“少主好气魄,好见地!我看假以时日,在少主的带领下,云川又要称雄大陆了!”
齐凤邀莞尔一笑:“看来将军是更属意于我了——”
齐凤邀这个笑是真心实意的,两人暗里往来许久,今日第一次见面也是东拉西扯没个正话,现在才说到了关键,齐凤邀与齐引鸿,你涂珂究竟站谁一边?
涂珂徐徐道:“外人只道少主年少失怙,受制于人,但凡瞻仰过少主风采,谁又能不折服于少主机谋手段呢?”
齐凤邀心下得意,却又很快发现不对,光凭几个小手段,就让一方大将军放弃手握实权的太司而选她?不够合理。
涂珂看出了她的迟疑,到这一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于是解惑道:“少主,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若齐太司真的如外界所言一般专权霸道,你一个闺阁小女儿又能做什么呢?可见齐太司对你并不约束,或者说,你们叔侄本就是一条心,此番不过是逗我玩呢!”
涂珂这话可不是诈她,他也是一方手握实权的将军,他太知道在这个位置上,若是想架空一个没根基小少主是件多么容易的事。若是齐引鸿有心阻拦,齐凤邀连跟他通信都做不到,更遑论如今堂而皇之地与他见面呢?所以涂珂一开始就知道,齐凤邀结交他,一定有齐引鸿的默许,甚至是支持。这对叔侄,就佯做不和,打两路牌。
齐凤邀眯起眼睛打量涂珂,她实在好奇,这个涂珂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涂珂作势朝四下张望一圈,问:“所以,齐太司在哪儿啊?今天出面吗?”
“太司不在宫中,涂将军有什么话同我说是一样的。”齐凤邀说这话便是认了涂珂的猜测,二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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