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危险妻子

　　就像黑子的「空间移动」在位移过大时准确度就会下降，对level5的「电击使」来说，在几十米的范围内产生相当大的电流和磁场并不难，但与此同时还要精细地把被磁场控制的每块碎块的可能位移控制在半米之内，难度就直线上升到了需要全神贯注的程度。
　　更别提还要避免溢出超过人体承受程度的电流而伤害到通过“临时通道”逃生的游客了。
　　因此，在察觉到有人把手伸向自己、并且这个人完全没有被自己身体周围的电弧击伤的时候，瞬间确定了对方身份的少女毫不客气地大喊起来。
　　“别碰我！要维持这些碎块一点不能动很艰难……咦？”
　　——那只苍白的手覆盖住她的手背的瞬间，发出的电流不可避免地波动了；然而，那些碎块依然稳稳当当地保持着之前的状态。
　　在那之上，最先走上这条碎石通道的少年和其后抱着婴儿的母亲依然相当平稳地走着，并且在她的注视下走到警备人员能接应到的位置，被一左一右地架了下来。
　　看来，构建磁场用的电流被精妙地调整过了。
　　计算力或许能抵过半台「树形图设计者」的大脑让人相当安心，美琴松了口气，低头看向那只充当了稳流器的手，依然维持着刚刚发出的电流强度，但精细控制上稍微松懈了一点，因此终于有机会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的环境。
　　火势还在蔓延，热浪的温度在不断攀升。好在爆炸之前大部分的游客已经被疏散了，真正被困在顶楼的也只有二三十人而已。黑子随即赶到，半句没问地展开了救援，而紧跟着学艺都市的救援队和灭火车也匆匆赶来。
　　被疏散的游客及警备人员惊诧的目光和不时亮起的闪光灯中，「空间移动」者原地消失，又带着行动不便的被困游客出现；而两个超能力者安静地维持着逃生廊桥，直到最后一个走到半途的游客也被黑子带离。
　　不用多加提醒，之前对能力者几乎全无了解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退离到黑子背后的位置。而美琴停下了大脑中的计算，瞬间电流中断，磁场消失，几十米高的通道瞬间在“轰”的一声中坍塌成碎块，扬起的烟尘几乎遮盖住了之后还在熊熊燃烧的大楼发出的火光。
　　几秒种后，美琴回过头时，原本就穿着覆盖面积相当大的深色连体泳衣的黑子已经完全变得人如其名了。她想必也没什么区别，唯独一方通行依然完全是白色的，干净到跟她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战乱国家的逃亡者和和平年代的度假游客的区别。
　　“姐姐大人，太乱来了！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咦，您也在吗？”
　　“我说，你是眼睛不太好？从你出现开始，老子一直跟你的‘姐姐大人’站在一起吧。”
　　甚至都没有出汗的少年语气平淡地吐槽着，缩回手，有点重地呼了口气，红色的眼睛从上而下地注视着美琴，好像在酝酿什么。
　　手背上还留存着体温和莫名温暖的触感，美琴莫名地有点不好意思，把手背到身后，移开了目光：“那个，刚刚多谢了。还有黑子也是……你是有话要问我吗？总之先离开这，然后——好疼！你干什么？！”
　　——在周围零零碎碎地响起掌声和赞叹声并最终变得热烈的时候，少年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四指并拢地劈在了美琴头顶。
　　相当迅速，美琴根本没来得及躲开。
　　同时相当疼——当然跟这个人真正发动的攻击毫无可比性，只是普通的被手刀劈的程度而已，但是……为什么打她啊？！
　　美琴抱着头缩起肩膀，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不过很显然这里不是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于是在学艺都市的警备人员赶来问话之前，黑子伸出手，再次伸手抓住美琴的一方通行和美琴本人一起从火灾现场消失，出现在了几十米之外，随即黑子也出现在两人身边。如此重复几次后，最终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上停了下来。
　　经历了爆炸、火灾等的大海已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平静下来，海浪一波一波地冲洗着细软的沙子。站在黑暗当中感受着海风，原本应该变得心情平静的，然而美琴一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边抓着自己手臂的家伙，脸颊上的肌肉瞬间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算是‘暴力行为’了吧？！”
　　“再怎么说也比炸弹爆炸的伤害要轻吧。”一方通行立刻反击，“竟然敢把那玩意儿抱起来，你以为自己靠做梦变成level6了？”
　　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的瞬间人总是容易变得迟钝，也或许是刚刚几乎调动整个大脑去计算实在有点让人疲惫，美琴垂下眼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在此之前自己确实曾经抱着那个倒计时只剩十秒的定时炸弹冲到不会伤害到其他人的位置并把它用「超电磁炮」发射了出去。
　　这家伙看起来并不是跟黑子一起行动的，所以不会是黑子找他帮忙。
　　那么，他是主动来找自己的？打听了这么多情报，还因为这种事发怒，总不会是……
　　……在担心她吧？
　　这家伙真的有这种情感吗？！
　　还好这里光线很暗，满脸的尘土也完全把脸色盖住了，所以脸红大概也不会被发现。
　　美琴有点尴尬地用脚碾着沙子，把目光转向黑子，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那个，这里是初春同学提供的嫌疑人曾逗留过的位置里人流量最大的一处，于是先赶了过来。酒店负责人听到‘可能被布置了定时炸弹’后没有任何怀疑地立刻安排游客和工作人员疏散，然而没过多久，第八层的服务生说是在大厅的结账台后发现了可疑物品。那个人拜托我帮忙处理，于是跟了上去……没想到在打开那个纸箱的瞬间，里面屏幕上的倒计时从两个小时跳到了十秒钟。”
　　“又是十秒钟啊。”黑子摸着下巴，“姐姐大人，那个时候楼下几层都被清空了没错吧？”
　　“是的，而且跳变前几秒内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的电磁脉冲。所以我推测倒计时跳变的机制是‘面部识别’或是‘瞳孔识别’——只不过比身份验证要更加简化，只要识别到‘人’，就会立刻触发。”
　　“应当是为了避免被拆弹，相当棘手的说。看来佐天从小道消息听说的‘歹徒是欠了巨额债务的赌徒’说不定确实有依据，对方是抱着‘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弄到钱’的信念的吧，总觉得就算同归于尽可能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是啊，就算真的能还钱，之后也没法继续正常生活了吧？真是搞不懂。”随口吐槽了一句，美琴又回到了正经的话题上，“不过，刚刚虽然时间很短，通过电磁波也稍微理解了一点炸弹结构，之后的我有把握在五秒内把发信回路切断。”
　　“诶……但如果是停信触发呢？”
　　“只是一种概括性的说法啦，触发方式也完全能感受到，再说了……”美琴犹豫了一下，试探地冒着被当面拒绝的风险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身边的少年，“……还有这家伙来着，这位一方通行大人显然不怕爆炸——对吧？”
　　在黑子变得犀利的目光中，一方通行含糊地“啊”了一声。
　　这种态度基本可以当作是默认。美琴把他抛在一边，继续吐槽着刚刚的见闻：“说起来，如果不是那栋楼各方面来说根本就没有达标，应该也不至于发展到刚刚的地步……这个看起来相当光鲜的地方还真是不可靠。”
　　黑子也收回了目光：“初春也说安保系统是用了几十年前的语言和架构。那么，接下来的目的依然是排除□□及找到主谋的藏身地点的说……姐姐大人是要和这位大人一起行动吗？”
　　一方通行很不客气地反问道：“不然呢？这是老子的妻子没错吧？”
　　美琴大喊了一声“喂”，黑子抬了抬眉毛。
　　“没有否认这个事实的意思，那么姐姐大人就拜托您了。”
　　用过分客气的语气轻飘飘地做出最简单、最官样文章的回答后，少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发动能力从两人面前消失了。
　　如果说黑子不是很看得惯这个她口中的“白毛猴子”倒是情有可原，但这位白毛猴子对黑子格外不友好的态度又是闹哪样？明知道黑子对绝大多数的事都完全知情，还在这说什么“妻子”之类的……
　　美琴有点窘迫地垂下刚刚举起的手，鼓起脸颊，又把嘴里的气体缓缓吐了出去。
　　短暂的休整时间，少年和少女几乎是面对面站着，目光却都没有落在对方身上。
　　“诶……没想到啊。”
　　“……累吗？”
　　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人分别说出了这样的话。
　　美琴闭上嘴，而一方通行像是完全没打算听她回答一样，小声地说了下去。
　　“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善人’，为了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也能做到那种地步，老子简直以为你天生没有感知‘累’的神经了。”
　　“对老子来说，被不认识的人感谢的滋味不好也不坏，完全不会成为让老子去拼尽全力的原因。不过，其实你这家伙根本都不在意别人会不会感谢你吧？如果那个时候因为失误导致别人受伤的话，那些人说不定会反过来怪你……喂，御坂，真是了不起的圣人啊。”
　　“海滩这种地方也缺乏金属物品，想靠磁力构成护甲也不是那么容易。如果炸弹在你手里爆炸，以你的能力根本没法全身而退吧？我说，滥好人也有个限度，老子可不想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就要把婚姻状态改成‘丧偶’啊。”
　　很熟练地从相当不好听的话里读出了一部分对方想表达的本来意图，美琴摸着自己头顶刚刚被他打的位置，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
　　“也不是……总归……那个时候根本不会想那么多来着。总之就是……我知道错了，之后会小心的。”
　　少年轻轻地“嘁”了一声，美琴抬起眼皮瞟过去，在那张暗淡的月光下反而显得柔和的苍白的脸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丝微笑。
　　“这种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好歹我也是个level5啦，这种程度下自保总是能做到的……大概。”美琴小声嘀咕着，决定转移话题占据主动，“啊，那个，说起来，完全没想到你会主动出来帮忙呢。毕竟之前的时候也百般不情愿……这种时候实在没时间劝说你了。”
　　“‘帮忙’？你未免也把老子想得太好了点，都说了老子只是还不想‘丧偶’。——所以下个位置是哪？”
　　话题终于转到了正常的范畴，美琴急忙拿出了手机：“这里最近的应该是世界影视博物馆……说起来也该跟初春同学她们联系了——佐天同学在帮忙排查那些混蛋出入过的位置，虽然不知道这里的监控覆盖率够不够，不过好在这座人工岛没有地下部分……”
　　说话的过程中，两道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于是刚刚说了几句，美琴控制不住地戒备起来，发梢胡乱放着电弧，两只手交叉地护住了胸部：“我说，你眼睛在往哪看啊？！”
　　“……你的手机，刚刚是从哪拿出来的？”
　　结果只是因为这个？不过这家伙的好奇心还真是重……另外他到底有没有常识，再怎么说也不会有少女把手机装在泳衣的胸前吧？！
　　不赶紧转移话题的话这家伙下一句恐怕就是“你这种身材有什么好看”之类的，美琴暴躁地用他刚刚抓住的那只手胡乱抓着自己早就散掉的头发，把另一只手上用松紧系带绑在手臂内侧的防水手机袋举到了他面前：“你这家伙的观察力根本就是负数吧，还是说第一位的眼睛只能看到被你抓……靠近你的那一只手？！好了，目前应该关心的是——这些混蛋到底制作了多少炸弹啊？！”
　　踩在美琴暴走边缘的家伙很识趣地没有再纠缠下去，跟在她身后向下一个位置走去。
　　“就算是进来之后才制备组装的，带那么多原材料来这种地方也很奇怪吧。”
　　“是啦。不过这里的生态环境不允许自给自足，所以每天都有大量货物运入，并且废弃物会被带离，目前黑子、初春同学和另外两位风纪委员在排查的就是这些进出货物清单。虽然数据量有些吓人，但因为对方不是能力者，倒也没那么困难……啊，接通了。”
　　——在说话的过程中，拨号已经通过电流完成，“滴滴”声刚刚停下，手机里外放就传出了初春激动的声音。
　　“御坂学姐，还好你没受伤！另外，有大进展——根据您和白井同学说起的‘面部识别’或是‘瞳孔识别’的线索，我查了相关零配件的流向信息，最终定位到一个法国男人。根据入园时IC卡预储值时的信用卡信息，他名下确实能查到多笔官方或非官方的借贷……这个人在这里长时间接触过的几个人的信息和停留场所、最后出现的地点也全部筛出来了，情报已经提交给学艺都市方，白井同学和其他风纪委员正分别赶去控制相关人员！”
　　“帮大忙了！所以，现在还按原本的计划行动，还是我们也去帮助控制那些人好啦？”
　　“其中一个人曾经在南美风味餐厅长时间停留过，怀疑那里也被布置了□□，就在御坂学姐目前位置三百米外。那里的老板十分顽固，坚决不肯停业，所以，还请御坂学姐先去查看一下吧，毕竟如果真的爆炸的话……不过，请您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了，放心吧。”
　　美琴一口应下，挂断电话后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手腕，兴冲冲地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总算快要结束了吧！只要黑子她们把那些家伙抓住……真是的，难得有这种‘度假’机会，还没玩够啊，对吧？”
　　“嘁，所以现在要赶过去揪着那个老板的脖子让他停业？”
　　“发现炸弹的话他就没话说了吧？之前说过的，我有把握在五秒之内切断信号回路。”
　　能力辅助下，赶路变得格外迅速，几句话之内，两个人已经在那间从建筑看就很有南美风格的风味餐厅外停住了脚步。
　　“还不如打上天来得更简单点。”
　　“哈？你是傻瓜吗？这里如果真有炸弹的话，显然也不会装在室外吧？”
　　美琴吐槽着推开了挂着“营业中”的霓虹灯牌的门，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餐厅。
　　大概二十几张四人餐桌都空着，颜色灿烂的编织桌布在这个时候反而显得凄凉——从结账台后老板难看的脸色来看，楼上恐怕也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说来也是，这种情况下，有几个人会心大到跑出来吃什么风味菜啊？
　　美琴用电磁波快速地扫描了整座建筑物自上而下的结构，很快在靠窗的一张餐桌下发现了跟之前差不多的异常物体，于是不顾老板的质问地径自跑了过去。
　　跟之前的情况基本一样——垂到地面的编织桌布被掀起后，一个乍看跟杂物箱没什么区别的破破烂烂的纸箱出现在眼前，而在打开纸箱后，里面原本还有几十分钟倒计时的定时炸弹上的数字忽然跳变了。
　　但是，跟之前不同的是，倒计时没有跳到“10”，而是直接跳到了“2”。
　　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已经来不及考虑更多了，美琴大喊一声“趴下”，磁力瞬间撕裂了地板和墙壁，建筑碎块和铁质的餐具、桌椅急速飞向屏幕上显示着“1”的炸弹和她的身体之间。
　　下一秒，火光闪耀、巨声炸响，脚下的地面像地震一样晃动着。原本靠磁力急速后退着的美琴被人一把拽住，猛地失去平衡，被一个温暖的身躯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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