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燥热的教室里，大家都静不下来。因为这节课是高二·十三班的班主任物理老师老吴的课，他马上便要带着成绩单走来了。上一节课下课，隔壁班已经出了成绩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从一个班，一直蔓延到整栋楼。
　　班里的同学都人心惶惶，坐立不安——虽然估过分，但大多都期待着现实的分会比估分高。沈栝还是面无波澜，将目光放到了窗外。
　　陶泽天倒是动个不停，自从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就坐立不安，前后左右都问遍了，这次估分多少。
　　终于轮到问沈栝了，他还是腆着脸打扰沈栝继续手中的事，在他面前问个不停。沈栝笑而不语，陶泽天看后便知道结果了。
　　“又稳了你？第一。”陶泽天不屑一顾地挑眉笑着，带着嘲讽的意味。无论被“横刀夺爱”过多少次，他还是不肯服输，也从不会把沈栝当作永远无法超越的对象。
　　他更不会同其他人一样把沈栝奉上“学神”的位置，在他眼里，沈栝只是个竞争对手，实力比较强的那类。只要沈栝考得比他好，他就算失败。
　　沈栝不可置否地摇摇头，“无论是不是，都无所谓。这不是最重要的。”
　　“哈？！那你倒是说说——”陶泽天总是觉得沈栝喜欢“装清高”，明明他很在乎，就因为做得到，所以才说无所谓。这是他很气的一点，但同时他无法批驳，这才让他更生气。“什么是最重要的？”
　　沈栝犹豫了半晌，良久才毫不迟疑地开口：“进步。”沈栝抬眼对上了陶泽天不屑的眼神，铿锵有力地说着：“和上一次的自己比较，进步与否，才是应该注意的。”
　　陶泽天一时讷讷，他也没想到沈栝竟然真的会认真回答他的问题。见沈栝神色漠然地等他回答，他尴尬地挠挠头，“哎呀真是，怎么还真的认真起来了啊你沈栝？……”
　　沈栝闻言眉心微动，随后便不再理睬他，继续做自己的事。他见陶泽天总是把他当成最大的敌人追赶，甚至为了打扰他学习，特地坐到了他的前桌……他觉得这些无聊的行为很没必要。
　　过度地敌视对手也许会乱了自己的阵脚，导致最终不进反退。沈栝发现了这一点，而陶泽天毫不察觉，只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他进步得太快，却不知是自己也在退步。
　　沈栝不愿自己成为他人的过度关注的对象，便想试着让他转移视线……但显然，他失败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清楚陶泽天的心理活动，大概是因为纪钦远也是个敏感的人……他不会同陶泽天一样对着学习钻牛角尖，他针对的是外界对他的看法是好与坏。
　　说到底，是因为小时候落下的问题。即使纪钦远极力隐藏，沈栝还是能发现。
　　陶泽天识趣地转了回去，思来想去，他觉得沈栝之所以会这么想，当然是因为在这个学校里已经没有能超越他的人了啊！但他不一样，他前面还有对手……
　　他确实想不通。为什么沈栝总是那么泰然自若，不会为外界所动。也许他会因为别人一句随意的评论而整夜失眠，但沈栝……无论别人说什么，他总能置若罔闻，或是合理驳斥。
　　即使不愿意承认，单从这一点上，他已经输了。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沈栝的话确实有价值，并非因为是在竞争对手面前，便泛泛而谈。
　　“沈栝，你就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或者事吗？”想了半天，陶泽天问的竟是这个问题。如果有，那么那个人说的话，沈栝总会在意了吧？
　　沈栝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当然有，但这件事对于你来说不重要。希望你明白……你的对手永远是你自己，不如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要过多关注别人。”
　　沈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就着他这个问题思考了起来。特别在意的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话的确让我反省了自己最近的行为。那就谢谢你……还有，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
　　沈栝回过了神，听到陶泽天这么说后有些惊讶。虽然不知道陶泽天是不是真的这么快就释怀了，但他觉得能听到这番话就够了。“当然。只要你别再总把我当敌人。”
　　陶泽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自嘲地笑了笑。
　　成绩出来后，不出意外，沈栝的年级排名依然没有变动。大家都试图朝那面墙边挤去，努力寻找自己的名字。方宇一眼就看见最上面沈栝的名字了，便朝还坐在原位置的沈栝大吼他的排名，连带着一句夸叹。
　　陶泽天这次虽然还是班里的第二名，但年级排名已经下降了十几位，正如他自己所能感觉到的，这段时间的状态一定会导致明显的退步。
　　他看后竟然一改往日大肆宣扬的习惯，只是轻叹了口气，便默默回到自己位置做现在该做的事了。以前每次出成绩，他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浮躁……但这次，他竟然也能坦然接受，镇定自若了，无论是进步还是退步。

　　“沈栝，今晚你还有事吗？”考试也考了，成绩都出了，还快要放假了，纪钦远打算今晚拉沈栝到外边放松一把，体验忙中偷闲的乐趣。
　　“我……我想想。”沈栝算了算日子，前几天忙着复习便没再去帮忙，本来这几天是要去的，但想到上次也拒绝了纪钦远，便犹豫了一阵。
　　纪钦远从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沈栝。“你今晚又有事吗？不来也没事，可我想知道——是什么事。”
　　沈栝没给纪钦远说过他会去店里帮忙的事，就是因为怕他听后也想来店里帮忙干活。
　　就算他们的关系再好，如果让管家陈叔知道纪钦远还去便利店帮忙，陈叔也是坚决不同意的。何况他也不愿意让纪钦远干苦力活。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如咱们改天出去，今晚我请你吃烧烤。”
　　“烧烤？好耶！”纪钦远一听到好吃的，立刻没再纠结刚刚的事。从前他的饮食都是规定好了的，对于街头小吃，他虽然喜欢，但还不能经常吃。
　　“那就走吧。不过——你可得保密。”沈栝眉宇舒展，淡然一笑。
　　“Of course！”

　　等吃饱喝足了，沈栝才把他送到小区楼下。纪钦远虽然嘴上说着回家了，等亲眼看到沈栝走后，又悄然尾随了上去。
　　……
　　走了半天他终于见沈栝停了下来。结果就看到了沈栝在一个便利店外忙着收货，搬东西之类的。他略微惊讶了下……沈栝还没对他说过会做这些事。他便直接走了过去，要帮沈栝一起搬。
　　沈栝见到他后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把他拉到了一边，问：“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
　　“怎么啦，就允许你来体验生活，不能我来了？”纪钦远努努嘴，对他说。“我就说你最近怎么没时间搭理我呢。有这种事也不叫上我，苦力活我也是可以干的好吧。”
　　沈栝哭笑不得，只得对他解释道：“这是我家开的，没有工资。你要来也没有，这么晚了，快回去吧……”
　　纪钦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儿啊。……没事，我也不需要工资，我顺道来看看陈姨。走吧，咱俩一起搬，人多力量大！”
　　他知道沈栝他们家开了个便利店，但他一直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
　　看到纪钦远兴致满满的样子，沈栝笑了下又认真对他说：“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快回去吧，这种事不好玩，很无聊的。要我送你回家吗？”
　　纪钦远皱了下眉，还欲说些什么，但沈栝已经把他往回拉了。
　　“等等、沈栝！”
　　沈栝停了下来，问他：“怎么？还要我继续送吗。这条路确实挺黑的……”
　　……纪钦远突然有种想和沈栝打一架的冲动。这样就能让沈栝明白——他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少爷阿喂！
　　“好啦好啦！我自己走了，你回去吧。”纪钦远见沈栝执意要送他走，便只能不再浪费沈栝的时间。
　　走之前，纪钦远还恋恋不舍般回头说道：“那下次我有时间了，你别赶我走。”
　　沈栝只当他是图新鲜，便立刻点点头答应了他。“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沈栝也没想到，后来纪钦远还真一有时间就过来帮他……只是每次都被强迫坐在了收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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